社群主義及其現(xiàn)實意義評析

王 澤

（廣西師范大學 政治與行政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6）

社群主義及其現(xiàn)實意義評析

王 澤

（廣西師范大學 政治與行政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6）

在批判新自由主義過程中發(fā)展起來的社群主義，是當代西方政治哲學的主流思潮之一。通過分析與評價社群主義的理論內(nèi)涵及其合理性，闡發(fā)社群主義對我國政治實踐的啟示及意義。

社群主義；社群；個人；公共利益

社群主義是西方20世紀80年代興起的政治哲學主流思潮之一，它代表了多元文化主義背景下向西方自由主義主流的挑戰(zhàn)[1]。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社群主義思想已經(jīng)在哲學、政治學、倫理學、經(jīng)濟學、社會學等諸多領域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并對世界范圍內(nèi)的政治實踐發(fā)揮著不同程度的作用。在我國，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體制的逐步建立，公平與效率的關系問題越發(fā)突出，社會公平成為廣大民眾的關注焦點，而社群主義的提出對這一問題的解決有著極其重要的參考價值。

一、社群主義理論概述

“社群”可以翻譯為“共同體”、“社區(qū)”、“社團”以及“合作”等，一般意義上是指人們?yōu)榱斯餐哪康亩铣傻娜后w。不僅家庭、村舍、鄉(xiāng)鎮(zhèn)、國家屬于社群范疇，而且階級、民族、宗教團體、政黨等也都是社群的具體形式。以“社群”概念為邏輯核心并構建起來的社群主義，代表了當代西方政治哲學領域的最新發(fā)展趨向。由于該理論強調(diào)“善”高于正義，呼吁公共利益的重要性，因此相對于自由主義的“權利政治學”，人們又將其稱為“公益政治學”或“新集體主義”[2]。

從直接的知識根源上，社群主義是對西方政治思想中自古以來就有的社群觀的繼承和發(fā)展，尤其是對亞里士多德、黑格爾和梯尼斯的社群理論的繼承和發(fā)展[3,p121]。在亞里士多德那里，社群就是“城邦”，社群不僅使人類可以獲得更為廣泛的經(jīng)濟自給，而且使人們產(chǎn)生了對共同生活的追求?！叭耸翘焐恼蝿游铩?，人只有在公共領域中才能發(fā)揮作為一個社會動物的最高能力。從間接的知識來源上講，社群主義是以麥金太爾、華爾澤、桑德爾、泰勒等人在反思和批判以約翰·羅爾斯為代表的新自由主義的過程中發(fā)展起來的。1991年，50名學者和政治家在美國共同發(fā)表了《負責任的社群主義政綱：權利和責任》宣言，旨在弘揚與個人主義傳統(tǒng)相對獨立的社群主義。該宣言強調(diào)，“必須用社群主義的觀點處理我們這一時代所有的重大的社會的、道德的和法律的問題”。至此，社群主義作為一種政治哲學思潮在世界范圍內(nèi)得到廣泛、迅速的傳播與發(fā)展。

在與新自由主義的爭論中，圍繞著“個人與社群”、“權利與公益”等核心問題，社群主義者們提出自己的理論訴求和政治主張。

1. 社群主義強調(diào)集體優(yōu)先于個人

個人或自我是自由主義的邏輯出發(fā)點，個人觀念成為自由主義者觀察和評判一切社會問題的視角與標準。因此，一切復雜的歷史事件、政治運動及其變革，終將被簡約為個人的行為。所以，自由主義的方法論是個人主義或“原子主義”。然而，與之相反，社群主義則將與個人相對應的“社群”作為基本的思維起點。各種各樣的群體而不是個人成為分析和解釋的社會政治現(xiàn)象的核心范式。從根本上說，社群主義的方法論是集體主義的，它把社會歷史事件和政治經(jīng)濟變革的原始動因最終歸結為諸如家庭、社區(qū)、階級、國家、民族、團體等諸多社群。將集體主義原則優(yōu)先于個人至上傳統(tǒng)，是社群主義在方法論層面的一項重大貢獻。

2. 社群主義形成系統(tǒng)性的價值觀

從認識論角度上看，社群主義在批判新自由主義的過程中，從普遍的善和公共的利益出發(fā)，形成了自己的權力觀、美德觀、公益觀和國家觀等系統(tǒng)性的價值觀。

（1）社群主義權利觀

麥金泰爾認為，個人享有的權利是以某種具體的社會規(guī)則和社會條件為前提的，而這些特定的規(guī)則和條件只存在于特定的歷史時期和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社會不可能存在普天之下人人共享的權利。社群主義者認為，自由主義建立在抽象意義上的道德權利說在現(xiàn)實生活中往往蒼白無力，主張一種與之相對的法律權利說。他們認為權利是一種由法律規(guī)定的人與人的之間的社會關系，是一種保護個人正當權利的制度安排，離開一定的社會規(guī)范和法律約束，任何個人的正當權利便難以實現(xiàn)。

社群主義在尊重個人的前提下，強調(diào)社群之于自我和個人的優(yōu)越性。個人必定生活在一定的社群之中，且不能自由的選擇社群。也就是說，人總是生活在一定的社會歷史文化關系中，任何人均逃脫不了社會歷史文化傳統(tǒng)的約束。現(xiàn)實中的任何人都擁有一定的目的、理想、價值，而這些自我的東西恰恰是由社群決定的，社群構成了對自我的認同、并最終界定了自我是誰。任何人都歸屬于一定的社群，且對于個人具有優(yōu)先性。

（2）社群主義美德觀

麥金泰爾認為只有擁有美德的人才能更好的運用道德法則，對于個人而言，不應當是權利優(yōu)先，而應當是美德優(yōu)先。美德是一種個人品格，這種品格是在社群中通過個人的實踐活動歷史的形成的，依靠這種品格的人能在實踐中獲得個人的內(nèi)在利益。社群主義美德觀本質(zhì)上是對傳統(tǒng)美德的繼承和發(fā)揚。盡管在具體含義上，社群主義所倡導的各種美德與傳統(tǒng)美德不同，但是美德的種類和形式基本沒有超出傳統(tǒng)美德的范圍，而貫穿于這些美德的主線是公共的善，或者說是社群的公共利益[4]。由于美德是通過實踐、傳統(tǒng)和經(jīng)驗獲得的，因此，美德教育受到社群主義者的重點關注。

（3）社群主義公益觀

社群成員都應當追求美德，在追求美德的過程中實現(xiàn)一種“善”的生活。他們認為，社群中的“善”有兩種內(nèi)涵，一種是個人之善，一種是社群之善。真正的“善”就是個人之善與群體之善的有機結合，即在保障個人充分實現(xiàn)自身利益的同時，最大程度的推進公共利益的實現(xiàn)。他們主張將個人與社群統(tǒng)一起來，用這種“共同的善”作為評價社群生活方式的合理標準。

（4）社群主義國家觀

社群主義的國家觀摒棄了自由主義對于國家政治生活的冷漠態(tài)度，倡導公民積極參與社會的公共生活，并且盡可能的擴展政治參的范圍。與自由主義主張國家盡可能少的干涉?zhèn)€人自由選擇的“弱國家”理論相反，社群主義要求的是“強國家”理論。認為一個缺少公共利益的社會即使再公正，也不是一個好社會；而只有國家所代表的公共政治生活才能促進公共利益的實現(xiàn)[1]。所以，為了國家和社群的利益，甚至可以犧牲個人的利益。

二、社群主義的理論評析

1. 社群主義的進步性探求

社群主義的提出實現(xiàn)了由“權利政治”轉向“公益政治”的轉變。西方個人主義過分強調(diào)個人的權利，將個人至于群體之上。社群主義則強調(diào)社會合作、團結友愛、相互平等、追求公益。這種政治觀念的轉變，是建立在對自由主義傳統(tǒng)弊端的認識基礎上的重新定位，對于彌補自亞當斯密以來形成的自我觀念、普遍主義原則和原子主義方法論的不足有著極為重要的價值。

社群主義的提出有利于解決社會道德危機的問題。隨著資本主義的飛速發(fā)展和自由主義觀念的深入，一個文明高度發(fā)展而道德卻日益腐敗的自由主義社會已經(jīng)逐步顯露其弊端。以功利和權利為基礎的道德理論已經(jīng)取代了傳統(tǒng)德行觀念在社會中的角色，個人過分自主、社會責任喪失的趨勢正在威脅社會的秩序與穩(wěn)定。因此積極倡導用社會本原取代自主的個人，用社群利益取代個人自由，用共同的善取代個人權利，對于道德領域危機的解決有著重要的參考價值。

社群主義的提出體現(xiàn)了對人權的尊重和擴展。20世紀70年代后興起的人權主義運動，為社群主義的產(chǎn)生提供了有力的條件。政治學家把建立在個人主義原則上的公民政治權利，稱為第一代人權。其特點爭取個人自由，限制政府干預；把二戰(zhàn)后由于政府的積極努力，公民所得到的經(jīng)濟、社會和文化權利，稱為第二代人權，特點在于通過政府的適當干預，而使個人得到利益。第三代人權則指70后興起的“和平權”、“發(fā)展權”和“資源共享權”等集體性享受權利，其特點是這些權利必須建立在社群關系之上，有一定的社群集體共享[3,p123]。社群主義的興起已經(jīng)觸及到了第三代人權的核心內(nèi)涵。

2. 社群主義的困境探討

盡管相對于自由主義有了很大的改進與完善，但這并不意味著社群主義就是醫(yī)治現(xiàn)代社會的妙藥良方。

社群主義存在著概念模糊，缺乏可操作性的弊端。究竟什么是社群主義，它的特征是什么，它與新自由主義的區(qū)別何在？由于對“善”的理解建立在多元文化主義之上，導致在現(xiàn)實的社會中價值標準和判斷依據(jù)始終難以統(tǒng)一。“善”是個無法廓清的概念，在實踐層面上也變失去了應有的操作性。這樣，不同價值觀的社群之間喪失了通約的可能，隨之而來的便是社群之間利害矛盾和沖突，造成難以解決的現(xiàn)實難題。

社群主義的“善優(yōu)先于權利”的命題潛藏著極權主義的危險。社群主義這一命題邏輯意義在于，國家和社群具有兩種功能：一是有強迫個人從善的權力，二是有強迫個人不從惡的權力。其中，第一種功能要強于第二種功能的效用。因此，國家等政治社群為了“共同的善”可以犧牲個人的利益[5]。其危險性在于對“善”的理解的差異性。當掌控權力的政治領袖所理解的“善”與絕大多數(shù)公民所理解的“善”不一致時，奉行“強迫從善優(yōu)先于強迫不從惡”的原則必然會導致政治集權和專制獨裁。因此，有理由對一切借國家、民族和集體之名推行的“共同的善”保持足夠的警惕，尤其在那些有著悠久專制傳統(tǒng)的國家，更應當避免極權主義的險境。

可見，社群主義是個人主義極端發(fā)達的產(chǎn)物，是對個人主義不足的彌補。桑德爾曾認為，自由主義的自由人士為私有經(jīng)濟辯護，而平等主義的自由人士為福利國家辯護；社群主義者則為私有經(jīng)濟和福利國家相應的公共生活辯護。社群主義的價值只有在自由主義和個人主義極端發(fā)達的前提下才能的以補償。離開發(fā)達的自由主義就無法真正的理解社群主義，離開自由主義談論社群主義也會導致時代的錯位。

三、社群主義對我國政治實踐的現(xiàn)實意義

社群主義作為后自由主義時代的話語，其產(chǎn)生、發(fā)展和運用有著特定的歷史文化背景。處于現(xiàn)代化慢慢征程上的今日中國，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遠未實現(xiàn)由傳統(tǒng)型向現(xiàn)代型的轉變。由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缺乏自由主義的營養(yǎng)，加之以前計劃經(jīng)濟體系下的集體主義的盛行，自由思想和權利意識始終難以發(fā)展并發(fā)揮到極致。因此，對于社群主義在我國政治實踐中的運用，應持謹慎的態(tài)度。今日中國更應為個人權利和普遍的民主自由原則呼號吶喊，決不能盲目追求西方時髦的思想和理論。然而，社群主義一些價值取向仍值得我們在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時借鑒和思考。

1. 社群主義要求尊重成員的話語權和政治參與權

有人認為現(xiàn)在的中國社會是一個斷裂的社會，中國20世紀90年代開始定性的社會力量格局是不均衡的，強勢群體和弱勢群體之間無論對公共政策的影響上還是在利用社會機會上都存在著極大的差別，強勢群體對國家機構制定政策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而社會弱勢群體對輿論和公共政策的影響力就很小[6,p34]。在現(xiàn)實的社會政治體系中，強勢群體牢牢占據(jù)優(yōu)勢地位，弱勢群體則被置于邊緣化的尷尬境地，資源和地位的巨大反差，從根本上導致公共政策在實際運用中的偏差和失靈。在這種情況下，必須進行制度的創(chuàng)新和調(diào)整，有傾向地保證弱勢群體的政治話語權，使各種群體意愿都能進入最高決策層?，F(xiàn)在正在進行的農(nóng)村村民自治、企業(yè)職工代表大會等基層民主建設，正是基于尊重普通大眾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和監(jiān)督權的有效之舉。只有社群成員平等的享有真正的參與權和發(fā)言權，社會政治體系才能夠和諧運轉，社會政權才能獲得合法性和權威性。

2. 社群主義要求切實加強美德教育

隨著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的深入發(fā)展，一些突出性的矛盾問題不斷出現(xiàn)，社會道德滑坡日益嚴峻，諸如誠信危機、商業(yè)欺詐、金融投機、貪污腐化等違背市場精神及原則的不良現(xiàn)象層出不窮，由此帶來的社會性問題已經(jīng)不容人們?nèi)魏蔚妮p視。面對一系列難題，社群主義疾呼回歸傳統(tǒng)美德，尊重美德的作用。在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繼承并弘揚團結友愛、互助合作、自我奉獻、追求共贏等符合社群精神的傳統(tǒng)道德，不僅有助于個人善德、善行的形成，而且有助于社會共同的善的實現(xiàn)。加強美德教育，提升公民素質(zhì)，推進道德建設，促進社會和諧不僅符合社群主義者的政治訴求，而且是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不可忽視的關鍵性任務。

3. 社群主義要求建構以法治為基礎的良好社會結構

注重法治是社群主義者的普遍共識，他們認為良好的社會秩序和合理的社會結構的建立及維系取決于系統(tǒng)合理的法制規(guī)則，必須用法律的形式明確國家、公共利益與個人權利之間的合理分界，用法律的形式調(diào)節(jié)國家、集體和個人之間的各種矛盾和沖突并盡量實現(xiàn)社會的公平正義。如果沒有法律的規(guī)制和約束，那么社會很容易陷入自由主義下的無政府狀態(tài)，導致政府權利的濫用。法律必須對政府以公共利益名義實施權力的行為進行限制，不論是個人權利還是公共利益都要在法律的規(guī)制范圍內(nèi)運行，進而建構充滿生機、符合正義的和諧社會。

4. 社群主義保障個人價值的順利實現(xiàn)

社群主義在強調(diào)“共同的善”的同時，承認并尊重個人應有的基本權利（特別是生命、財產(chǎn)權利），主張在個人與集體之間尋求利益的平衡點。目前，計劃經(jīng)濟時代的傳統(tǒng)集體主義影響仍然存在，一味強調(diào)為了集體的利益可以犧牲個人的利益。在這種情況下，個人的基本權益無法得到有效的保護，良好的經(jīng)濟秩序也遭受根本性破壞。因此，政府努力提高執(zhí)政能力的同時，更應當用新型的集體主義來規(guī)范人們的言行，在強調(diào)集體利益的前提下，盡力保護個人的正當利益，促進個人價值的實現(xiàn)，使個人的個性和才能在集體中得到充分發(fā)展。

5. 社群主義要求重視社會公益

社群主義理論認為，努力尋求個人和社會的“共同的善”是其最高的政治理想，良好的社群應當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公共利益。近年來，西方發(fā)達國家逐漸興起的“社群運動”為社群主義的實踐提供了有力的環(huán)境。提倡“為社區(qū)服務”、“為他人做好事”、“使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社區(qū)的溫暖”、“以友善的人際關系促進本單位、本街區(qū)的同舟共濟”等理念的社群運動，其精神實質(zhì)與社群主義的理念保持基本的一致，這對于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政府困境，分擔政府責任，協(xié)調(diào)個人與政府、國家與政府之間的關系都有著重要的作用和價值。當前，我國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非政府組織、志愿性社團、非政府組織，如何引導他們從事社會公益，服務于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事業(yè)，無疑需要從社群主義思想中汲取營養(yǎng)和精華。

[1] 王運紅.社群主義與今日中國[J].天中學刊,2006,8(4): 31-32.

[2] 王雙喜.社群主義興起的社會背景及其現(xiàn)實意義[J].云南師范大學學報,2004,9(5):41-43.

[3] 俞可平.社群主義[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 121.

[4] 王預震.社群主義思想對建構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啟示[J].江蘇省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08(2):56-57.

[5] 王恒亮.論社群主義及其啟示[J].蘭州學刊,2008(11): 45-47.

[6] 孫立平.斷裂——20世紀 90年代以來的中國社會[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34.

（責任編輯、校對：孫尚斌）

An Analysis of Communitarianism and Its Realistic Meaning

WANG Ze
(Politics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 College,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541004, China)

Communitarianism, which formed and developed in the process of criticizing Neo-liberalism, is one of the mainstream thought in contemporary western political philosophy. Focusing on this topic, the theoretical connotation and rationality of Communalism is analyzed. And on this basis the revelation and meaning of Communalism to political practice of our country is demonstrated.

communitarianism; community; individual; public interest

D07

A

1009-9115(2012)01-0111-04

2011-05-09

王澤（1985-），男，河北樂亭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執(zhí)政黨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