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黎萍
(杭州師范大學 外語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2)
法律語義闡釋模式探究
潘黎萍
(杭州師范大學 外語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2)
法律語義在特定的司法場域里存在一定的模糊性。依據(jù)語義闡釋的心理機制,多元化的意義闡釋模式比一元化的意義闡釋模式更能實現(xiàn)法律語義闡釋的客觀性,符合司法場域中對語義理解的實際需要。
法律語義;闡釋;一元模式;多元模式
在語言學上,關于語義闡釋的意向性,主要存在兩種觀點,即指稱論和意向論。指稱論認為,一個語詞的意義就是這個語詞所指之物,它是代表自身之外的某物的符號。[1]語言哲學家阿爾斯頓在《語言哲學》中精辟地總結了意義指稱論的核心觀點,他認為,“(意義)指稱論把表達式的意義等同于指稱對象,或等同于指稱關系?!保?](P21)指稱論在哲學上對意義問題作了解釋,在語言和現(xiàn)實之間建立了某種關系。坦率而言,將意義等同于對象,也存在著問題。意向論是以意識的意向性為出發(fā)點,對語言意義進行考察,而此處的意向性是指人的意向與某個事物的關系,即“意”之所“向”,必有所指,此意向性是人的心理活動。指稱論顯然過于強調對應性所表現(xiàn)的缺陷,認為意義與指稱對象是相等的,而無法解釋那些虛構的、不真實的事物名稱的意義問題。
當代心理學家奧蘇伯爾用同化論來解釋意義問題。同化論的基本意義是接納、吸收和合并為自身的一部分。他認為,意義形成就是原有觀念同化新觀念的過程。[3](P76)在這個過程中,符號所代表的新知識和個體認知結構中已有的原有觀念之間能建立非人為的、實質性的聯(lián)系。依據(jù)同化論原理,意義形成需要有一定的主客觀條件:客觀條件是指新的符號材料具有邏輯意義;主觀條件是指個體應有形成意義的心向。一方面,材料與其他知識、與客觀事物之間存有一種內在的、必然的聯(lián)系,是它們之間意向性的反映;另一方面,材料應符合個體知識水平與知識背景,即個體通過自身理解去獲得知識所具有的意義。個體必須積極主動地使具有潛在意義的新知識與認知結構中有關的舊知識進行相互作用,使新知識融入到已有觀念之中,這種相互作用越充分,越有利于新知識獲得實際的意義。依據(jù)同化論,如缺乏相應的知識背景,要理解新知識是不可能的。
(一)一元化意義闡釋模式
在對文本意義的探尋中,依據(jù)一元化意義闡釋模式的觀點,每個意義闡釋模式均存在一個核心因素,即每個模式觀點的倡導者都只明顯地傾向于其中一個要素。學者們往往只根據(jù)其中的一個要素生發(fā)出他用來理解和解釋文本意義的主要標準。于是,在純粹文本的一元化闡釋模式中,就形成了以作者、文本、讀者為中心的各種言說。但在強調客觀性的司法場域中,以追求立法原意為宗旨的主觀解釋與以追求契合社會需要為宗旨的客觀解釋正在形成中。多數(shù)人認為,法律解釋就是解釋法律的模糊內容。德國法學家拉倫茲的觀點卻是:“假使認為,只有在法律文字特別‘模糊’、‘不明確’或相互矛盾時,才需要解釋,那就是一種誤解,全部的法律文字原則上都可以并且也需要解釋,本身并不是一種——最后就借助盡可能精確的措辭來排除‘缺陷’,只要法律、法院的判決或契約不能全然以象征性的符號語言來表達,解釋就始終必要。”[4]傳統(tǒng)的法治必須要做到行為者依法辦事,司法者依法裁判。這既是價值追求,也是行動指向。法官不僅要理解法律條文的意圖,還必須洞察立法者的旨意,法官對案件裁判的最佳技能應該是探究立法原意。當法官在實踐裁判中碰到立法者思考不周的問題,或是碰到法律存在紕漏時,不應譴責立法的缺陷,或是抱怨立法者的無能,只能依靠自己的理解能力,根據(jù)實際案情,尋求最佳的解決方法。因此,在司法場域的意義闡釋中,以追求符合社會需要為宗旨的客觀解釋與以追求立法原意為宗旨的主觀解釋同前述純粹一元化文本意義闡釋模式并非一一對應。
(二)語義的多元化交流闡釋模式
一些當代學者質疑意義的一元化闡釋模式,指出文本意義并非先于閱讀、先于讀者的理解而獨立存在,而是在閱讀過程中由讀者與文本相互作用,進行構建與融合。這一論調否定了從單一途徑的作者意圖、文本規(guī)定、讀者體驗來分析文本意義,而是重點強調文本意義應該是作者賦意、文本傳意和讀者釋意的復合共生體,是作者、作品、讀者之間進行多維對話的產物。在這一模式中,文本與讀者由交流變成了“交往和相互理解”,瓦解了作品的“物質性”,確立其主體身份。讀者要進行閱讀,就必須接受作品對讀者的同化,服從于作品這一主體,所以,此時意義是三個主體間統(tǒng)合的結果,是三者共同參與的凝聚產物。讀者需要傾聽它的訴說,回答它的提問,甚至對自身也要做出調整,進而實現(xiàn)主體間的融合。唯有這樣,方可獲得作品的“芳心”,即文本的意義。
這種意義生成的闡釋理論本質上是對這一現(xiàn)象的實然描述,并非在方法論層面進行言說,因其不具工具性,自然不能為個體所控制或使用,更不用說這一模式是否契合法治需要。但該模式卻很好地刻畫了意義生成的實際機制,真實地描述了意義產生的現(xiàn)實理路。從中可見,如果這些主體均處于平等狀態(tài),各自闡釋的意義均處于同等重要位置,那么司法場域必會變得混沌無序。因此,訴訟中的主體必須有人成為主導,意義的碰撞必須有妥協(xié)和讓步。
在現(xiàn)實的以法官為主體的司法體制中,法官在裁量上的解釋具有權威性和獨斷性,這是它的特質。這種獨斷性的意義表現(xiàn)在兩個層面上:首先,就法律教義學的要求而言,法官在個案中所解釋出來的法律意義,被人們假定是應有之義,存在于規(guī)范之中。即在個案中法官所表達的法律意義代表的是法律中早已存在的意義,是立法者早已賦予的意義,絕不是法官個人的意思表示。法官要想增強其解釋結果的權威性、可信性和可接受性,就必須明確闡釋其所作解釋結果的法律屬性。其次,在實踐的法律解釋中,必然只能由一個獨斷的主體來確定法律的意義,否則,難以形成一致意見,特別是在司法場域的利益紛爭中。不管對這一主體賦予何種稱謂,有效力的法律解釋只能由一個主體做出。因此,法律解釋區(qū)別于一般文學解釋的顯著特征在于,從訴訟過程的形式性來看,針對個案的法律解釋只能是獨斷型解釋。不過,這并不意味著獨斷型的法律解釋可以任意妄為。畢竟,司法是追求正義的,所以,獨斷的解釋形式并不排斥在解釋過程中對正義等法律價值的探究。
如依照一元化模式的作者中心論、文本中心論,則所探究的意義應有較強的客觀性;如依照讀者中心論,則意義闡釋毫無客觀性可言?,F(xiàn)實告訴我們,雖然某些疑難案件難以獲得共識,但大多數(shù)司法結論畢竟是可以獲得一致的,一元化意義闡釋模式難以為司法實踐中這種多數(shù)可獲得一致性闡釋而少數(shù)存有分歧的情形提供合理解釋。從實際角度出發(fā),司法實踐更需要的是多元化的意義闡釋模式,因為它既認同文本的主體性,又賦予文本鮮活的生命力。而文本作為具有主觀性的客觀之物,同時具備了穩(wěn)定和分歧的特性,符合司法實踐對意義闡釋的要求。[5]
[1]黃碧蓉.語言意義的哲學追問:從意義的指稱論到意向論[J].求索,2009(1).
[2](美)W·阿爾斯頓.語言哲學[M].牟博,等,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8.
[3]邵瑞珍.教育心理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
[4]陳金釗.法律解釋(學)的基本問題[J].政法論叢,2004(3).
[5]潘黎萍.意義闡釋分歧的實證研究——以法律語言學為視角[J].杭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2).
H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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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395(2011)11-0041-02
2011-06 -20
潘黎萍(1975-),女,浙江紹興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應用語言學、法律語言學研究。
責任編輯 葉利榮 E-mail:yeliro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