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藝術(shù)學院戲劇學院 云南昆明 650101)
張愛玲,這個中國現(xiàn)代文壇上曾經(jīng)的奇女子,中篇小說《傾城之戀》、《紅玫瑰與白玫瑰》是她著名作品中的兩部,而這兩部作品分別經(jīng)過加工與改編,被先后搬上了話劇舞臺,以一種“活色生香”的方式呈現(xiàn)在了廣大觀眾與熱愛張愛玲的“張迷”面前。在從小說到劇本的改編上,張愛玲兩部代表作的成功改編具有重要的意義。
《紅玫瑰與白玫瑰》,講的是佟振保在兩個女人之間,在理性與感性之間,在情欲和情感之間徘徊,糾葛,沉淪于俗世浮沉的一切的故事。情感上,他曾經(jīng)是一個被人所稱道的“柳下惠”。在結(jié)束英國的留學生涯歸國以前,女友玫瑰“年輕的身體仿佛從衣服里蹦了出來,蹦到他身上,他是他自己的主人?!?但他在去巴黎游玩的時候找妓女;他在朋友王士宏的家里借宿,卻又在王去新加坡經(jīng)商的時候與王的太太:“紅玫瑰”王嬌蕊同居;在娶了孟煙鸝之后,他冷落她、嘲笑她、打擊她,逼迫的孟煙鸝甚至用廁所來作為逃避的途徑:“煙鸝得了便秘癥,每天在浴室里一坐坐上幾個鐘頭——只有這個時候可以是名正言順的不做事,不說話,不思想;其余的時候她也不說話,不思想,但是心里總是有點不安,到處走走,沒著沒落的,只有在白色的浴室里她是定了心,生了根的?!?
在較早的時期的西方文學理論概念中,就有人把性格單一化的人物稱為扁形人物,而把具有復(fù)雜性格的人稱之為圓形人物。英國評論家愛·莫·福斯特認為:扁形人物就是按照一個簡單的意念或特性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而圓形人物則是指單一性格結(jié)構(gòu)的人物身上再多一個因素以至多個因素,也就是二重性格結(jié)構(gòu)或者多重性格結(jié)構(gòu),而這種雙重性格的形式恰恰就是佟振保身上所完美體現(xiàn)出來的性格模式,王嬌蕊和孟煙鸝則是扁形人物的完美體現(xiàn)。
2007年12月到2008年3月,張愛玲這篇創(chuàng)作于1944年的小說被改編成了話劇,由田沁鑫指導(dǎo),國家話劇院創(chuàng)作(編劇羅大軍,主演秦海璐、辛柏青、高虎等),先后在南京、上海、北京、武漢、廣州等地進行巡演。在跨越了整整64年的時空,人們不但可以從書上反復(fù)的閱讀這些奇妙的文字,還能從話劇舞臺上看到活色生香的兩朵“玫瑰”。
在話劇舞臺上,導(dǎo)演田沁鑫運用了兩人同飾一角的方法,借以豐滿人物的性格和形象,使得人物形象得到立體的呈現(xiàn)。兩個振保,一個是貼著“好人”標簽的振保,而另一個則是貼著“浪子”標簽的振保。他們時而互相指責,時而激烈爭吵,時而自相矛盾;他們是佟振保的兩個分裂的自我。而同樣的分裂也體現(xiàn)在紅玫瑰和白玫瑰身上。熱烈放蕩的紅玫瑰是個調(diào)情高手,而彬彬有禮的紅玫瑰則是個能夠斯文的用英語與英國貴婦交談的女士。在白玫瑰身上,一個白玫瑰是恪守婦道的合格的家庭主婦,另一個白玫瑰則是會在丈夫不在家的時候與小裁縫偷情的“淫婦”。導(dǎo)演借助這種層層相扣,互相輝映的“參差對照”的手法,使人物的性格鮮明靈動,人物形象也更加的真實生動,完美的體現(xiàn)了張愛玲原著的精髓。
在張愛玲的所有作品之中,《傾城之戀》是唯一一部以大團圓結(jié)局的愛情小說。在這部小說中,女主人公白流蘇和花花公子范柳原是一對“自私的男女”,白流蘇渴望的不過是一場能讓她在娘家“翻身”,能夠撿回面子的婚姻。至于婚姻的對象,卻并不是那么的重要。而對于范柳原來說,他要的僅僅也只是一個可以稱之為“妻子”的女人。他們兩情相悅,但是卻又互相懷疑對方對自己的感情。于是,這對亂世中的男女在不斷的“斗智斗勇”,在“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中較量著彼此的情感與意志。
1943年,張愛玲完成了小說《傾城之戀》的創(chuàng)作,1944年10月,她本人親自將小說改編為話劇,共四幕八場,由當時上海灘當紅的演員羅蘭、舒適出演男女主角,并獲得了空前的成功。1987年,由香港導(dǎo)演陳冠中再次將《傾城之戀》改編為話劇,在香港大會堂上演。2005年,香港話劇團再次將《傾城之戀》搬上了話劇舞臺,導(dǎo)演是毛俊輝,而改編者中除了陳冠中、毛俊輝以外,還加入了上海話劇藝術(shù)中心的編劇喻榮軍。2006年在香港重演之后,又到北京、美國和加拿大進行了巡回演出,獲得了空前的成功。
在話劇版《傾城之戀》的開始,就展現(xiàn)了一個小高潮,將離婚回家的白流蘇的生存處境明明白白的展現(xiàn)在了觀眾的眼前。在原著中,白流蘇可以說是一個頗有心計的女人,她為了早日脫離白家,早日找到乘龍快婿,也為了報仇,在自己妹妹的相親會上有意的勾引原本應(yīng)該是自己妹夫的范柳原。此時的白流蘇是一個更加復(fù)雜與矛盾的女性。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既渴望著愛情的到來,又害怕受到更深的傷害,在遭到他人無情嘲笑的同時,還要在自己并未愈合的傷口上再添新傷。而在話劇中的范柳原也不再僅僅只是一個游戲人間,玩弄感情的“浪子”形象。范柳原在內(nèi)心深處實則是一個十分聰明的男人,他非常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樣的女人。范柳原需要的女人既不是薩黑夷妮那樣的水性楊花,更不是白寶絡(luò)那樣的天真少女;而是像白流蘇那樣風情萬種,卻又不輕易顯露在外的成熟女性。最后,范柳原在戰(zhàn)火中與流蘇失散后的尋找,是這個人物形象的一個大轉(zhuǎn)折。一個曾經(jīng)被冠以:“風流”、“浪蕩”、“輕浮”標簽的男人,卻在戰(zhàn)火后的廢墟里千辛萬苦的尋找一個女人,這與之前我們所認識的范柳原是截然相反的。這一刻,是范柳原真實性情的流露,是一種真實想法與感情的宣泄。
張愛玲筆下的《傾城之戀》是一個頗為“蒼涼”的故事。張愛玲曾經(jīng)這樣說過:“個人即使等得及,時代是倉促的,已經(jīng)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有一天我們的文明,不論是升華還是浮華,都要成為過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蒼涼’,那是因為思想背景里有這惘惘的威脅?!?“‘蒼涼’之所以有深長的回味,就是因為它像蔥綠配桃紅,是一種參差的對照?!薄氨瘔咽且环N完成,蒼涼是一種啟示?!?
《傾城之戀》是一個關(guān)于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蒼涼的故事,是一個在紅塵俗世之中蒼涼的愛情故事?;谶@一基調(diào),在最新版本的話劇《傾城之戀》中,基本承襲和延續(xù)了原作的這一風格。
而在《紅玫瑰與白玫瑰》中,參差對照的風格也從小說中延續(xù)到了話劇中,從幾個人物分裂的內(nèi)心幻化到了表象。
總而言之,無論是《紅玫瑰與白玫瑰》還是《傾城之戀》,都是當今話劇舞臺上值得借鑒與稱贊的改編作品。
注釋:
1.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張愛玲文集》第二卷.[M]安徽文藝出版社.第130頁.
2.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張愛玲文集》第二卷.[M]安徽文藝出版社.第158頁.
3.張愛玲.《傳奇》再版序.[A].張愛玲文集(第四卷)[C]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2.
4.自己的文章.[A].張愛玲文集.(第四卷).[C]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2.
[1]童慶炳.第二節(jié)文學作品的基本體裁.《文學理論教程》.[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3月出版.
[2]肖進.《舊聞新知張愛玲》[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6月.
[3]張愛玲.《張愛玲文集》.[M]安徽文藝出版社.1992年.
[4]郭佳.《借田沁鑫的口說張愛玲的話》.[J].北京青年報.2008年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