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曾成偉先生的古琴藝術(shù)

楊寶禮

曾成偉先生是現(xiàn)代最具影響的蜀派古琴大師，1958年出生于成都一書香之家，他自幼喜好音樂，七歲開始接觸古琴，十五歲師從外祖父“蜀派”著名琴家喻紹澤研習古琴，曾先生的琴藝源于蜀派古琴大師張孔山，是蜀派的第六代傳人。操琴三十余年，深的蜀派琴藝的真?zhèn)?。后又以全部的身心投入到古琴音樂的教學與實踐中，培養(yǎng)了一批優(yōu)秀的青年古琴演奏家，為中國傳統(tǒng)古琴文化特別是蜀派琴藝的保護和傳承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三十多年的古琴生涯，使曾成偉先生在繼承蜀派古琴藝術(shù)風格的同時也形成了其極富魅力的個性化的演奏風格。其琴風穩(wěn)健豪放，樸素自然；音色淳樸清雅，恬逸淡遠；下指穩(wěn)重清爽，超然脫俗，既有文人凝重典雅，淡泊致遠的氣度，又有音樂家技法精準演繹嚴謹?shù)墓αΑＫ葑噙^的很多曲目已成為蜀派的代表曲目，最具代表性的有《流水》、《欸乃》、《醉漁唱晚》、《佩蘭》、《秋水》、《孔子讀易》等。

一、演奏技法方面

曾先生的演奏出音中正樸實，正符合《溪山琴況》中對實的解釋：俗響不入，淵乎大雅則其聲不爭而音自實矣。在蜀派琴家看來，實是樂音清雅而又靜心，實并不等于無韻，清也不等于無情乏味，要想得到清淡的音樂，就必舍華麗而秉淡泊，去邪念而存正心，棄世俗而歸清雅，拒嫵媚而取淳樸。如此方能自然將淳樸清雅流露于指尖，其風格在曾先生演奏的蜀派琴曲《流水》中得到充分展示，《流水》表現(xiàn)的是古人“洋洋乎志在流水”的高尚志向。其中不乏對青山秀水形象地描繪，曾先生的彈奏使聽者猶處水之畔，山之巔，心曠神怡，渾然忘我，不禁有遠離世俗直入超群獨立之境之感。

在運指上曾先生有獨到的見解，如在左手指法的運用上“吟”“猱”“綽”“注”是古琴特有的技法，意在表現(xiàn)豐富的音色及表達琴曲內(nèi)在的情感，但現(xiàn)在很多的古琴演奏者為了追求華麗的效果在演奏中過度地運用，反而破壞了古琴特有的韻味。曾先生認為合理運用有助于表現(xiàn)曲意，但切不可以亂用，當用則用，不當用則不用，否則就可能有華而不實的感覺。

曾先生彈琴發(fā)音結(jié)實飽滿，在右手上，他主張用指甲的正鋒彈弦，觸弦的部位略偏于岳山和一徽中間部分，不要超過一徽。而在彈散音和泛音時，右手指需靠近岳山，這樣發(fā)出的聲音才能剛勁堅實而又具有透明度。如在琴曲《欸乃》的開始部分，右手取音緊近岳山，發(fā)出剛勁有力的散音，充分表現(xiàn)出天地寬廣大自然雄奇俊秀的氣度。

撮是右手彈奏八度雙音的常用方法，起到烘托意境作用，曾先生在這一指法的運用上亦顯示出剛勁有力的特點。演奏蜀派代表性曲目《醉漁唱晚》的第四段時，曾先生特別強調(diào)鋒正剛勁，突出蜀派的特點，充分表達文人志士懷才不遇的悲憤激越之情。

對于左手而言，曾先生認為要用力著實按弦意在求實，發(fā)出的音才清亮，他認為按弦取音有甲音和肉音、甲肉相伴音三種，凡在五徽以上易用甲音，用肉音及甲肉音則不清，五徽到七徽之間易用甲肉相伴音，七徽以下純?nèi)庖?，認為剛勁不取僵硬，意在做到手指靈活，運指通透而有力，正如古代琴家所講的“彈欲斷弦方為健，按令入木乃成奇”。

二、教學方面

曾先生既是卓越的古琴演奏家又是優(yōu)秀的古琴教育家，形成了自己鮮明獨特的教學風格，在發(fā)展古琴藝術(shù)及古琴的打譜方面都有很大發(fā)揮和創(chuàng)新。他打破門戶之見，積極汲取各家技藝之精華，極大豐富和發(fā)展了蜀派古琴表演技法。我自2000年起跟隨曾先生學習，學習過程中不僅傳授他的代表性曲目，同時也要求我演奏諸城派的《搗衣》、《長門怨》；吳景略先生的《醉漁唱晚》、《梅花三弄》；管平湖先生的《欸乃》《離騷》等。力求盡力做到該曲目流派的技法及風格。曾先生還鼓勵學生在古琴打譜方面及古琴理論方面進行學習研究，借此提高學生的演奏能力，進而提高音樂藝術(shù)的修養(yǎng)。

注重個性，注重琴人的藝術(shù)修養(yǎng)，及身心體驗是古琴藝術(shù)傳統(tǒng)的一個很重要的方面。曾先生在教學中非常注重發(fā)展學生的主動性和理解力，鼓勵學生個性的發(fā)展。學生經(jīng)過嚴格的學習之后，可以在不同的版本中注入自己的思想體會，不單在曲目的樂韻表現(xiàn)上允許有不同的處理，節(jié)奏、技法、處理等方面有自己的見解，甚至主旋律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有一定的變化。但這種個性卻一定是建立在對曲意的尊重與理解的基礎(chǔ)上，不允許主觀片面的隨意曲解附會。使學生真正體會到變與不變之間的辯證關(guān)系。

三、制琴方面

曾先生除演奏卓然成家外，其斫琴技藝精湛超群，曾先生從1988年開始鉆研斫琴之道，幾十年不輟，他潛心鉆研，師古而不泥古，所斫之琴“雄”“宏”“公”“透”俱佳，在千人音樂廳演奏可不用擴音設(shè)備，堪與唐代“雷琴”媲美，為海內(nèi)外古琴界竟相珍賞收藏。如今在中央音樂學院、四川音樂學院、上海音樂學院、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日本京都大學等知名音樂院校中都在用曾先生做的琴，曾先生是目前難得的道器并進的古琴藝術(shù)家。

曾先生和中國許多重要的藝術(shù)家一樣，有著多方面的修養(yǎng)。教學演奏之余，喜愛閱讀，書法，詩詞，花木，善與琴壇、畫界君子交往，賞花賦詩，切磋琴藝，頗具名士風范。曾先生在蜀派古琴藝術(shù)領(lǐng)域的成就與貢獻，必將使他在中國當代古琴藝術(shù)的發(fā)展中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許建 《琴史初編》 人民音樂出版社 198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