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陽
出發(fā)點不同
西方人很容易覺得中國人選擇的生活方式比較“累”。比如,中國的很多優(yōu)秀的學生,千辛萬苦地準備各種考試出國求學,為了獲得高額的獎學金和國外工作的機會,選擇的大都是難度系數極高的西方人避之而不及的專業(yè)。他們總在工作,他們刻苦認真,常常穿梭于實驗室和圖書館中,經常是班級里的第一名。西方人對此困惑不已,因為他們最怕的一個詞就是BORING(枯燥),結果中國人卻是哪個BORING往哪個上面沖。
反之,西方人非常注重高中時期的肆意揮灑青春的過程、social skills(社交技巧)的鍛煉、情商的培養(yǎng)。你可以是品學兼優(yōu)的“完美學生”,可以是不學無術但擅長social交流的實踐者,但你不可以是只會學習的geek(書呆子),那是非常不受人待見的。他們非常注重生活的質量和享受,注重當前的切身享受。所以,即使是在美國就業(yè)形勢十分嚴峻的情況下,美國人雖然也會因此而產生強烈的焦慮感,但他們選擇的專業(yè)還是以興趣為主的,文科和商科居多。明明知道計算機好找工作,數學好找工作,工程好找工作,但是他們還是選自己感興趣的,而不愿意勉強自己。
教育觀念不同
西方人有時也會“同情”中國的孩子不能享受到太多童年的快樂感。他們眼中的中國孩子,晚睡早起,遵守規(guī)矩,注重禮貌,并且非常地勤奮,總是拿到最好的成績,業(yè)余“愛好”豐富,才藝頗多。但對于西方父母來說,他們更加介意孩子的自由成長和對生活的自我體驗,似乎生怕自己對孩子干涉過多,妨礙了個性發(fā)展,即使想指導一下,還需要揣摩方式,不能輕易給孩子亂給意見,過度指導反而會受到指責,所以下一代的身上不會有太多來自上一代的刻意的烙印。
許多中國人盡管在國外定居下來,還是依然過著中國式的生活。買房要選好的學區(qū),孩子要進好的高中。孩子是應試教育式的高壓學習狀態(tài),而父母拼命工作賺錢為孩子提供未來進哈佛、耶魯的高昂學費。整個家庭依然處于匆忙、緊張的節(jié)奏中,與美國人周末狂歡、定期旅行的生活狀態(tài)非常不同。比如,我認識一個居住在加州的家庭,父親上世紀九十年代于美國某著名高校畢業(yè)之后,從國內接來了妻兒。為了讓兒子有個好的前途,一家人搬到了斯坦福大學周邊租金極昂貴的學區(qū)。父親需每日驅車兩小時趕往工作地點,并為一家人的生計十分疲憊的工作。兒子也與崇尚高中時代瘋狂玩耍的美國孩子不同,每日埋頭書本夜以繼日,美國式的交友方式很難在他的生活中出現。最終這孩子考上了理想的常春藤學校,但他鼻梁上厚厚的近視眼鏡與國內高考壓力下的孩子無異,年輕的臉龐上也經常呈現著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沉默。在華人聚居比例極高的加州,類似這樣的家庭俯拾皆是。這樣的狀況一定讓美國孩子很難理解,在他們眼中,十六七歲正是青春奔放和活潑張揚的年紀。
人生追求不同
事實上,西方人認為的中國“累”,歸結起來,原因是多方面的。一則,不同的社會階段必然會影響到人們對生活方式的選擇。西方國家比較早地完成了工業(yè)革命以及一系列的現代化建設,基礎設施和社會民主制度相對比較完善,已經基本形成了享受人生、實現個人人生價值的個性價值觀。而中國目前正處在追趕期,改革的步伐還在繼續(xù),在經濟快速發(fā)展的背景下,艱苦奮斗改善生活質量的主基調依然盛行。在這種后起追趕的情況下,中國人顯然是相對被動的,所面臨的現實生存和發(fā)展問題的嚴峻程度遠大過于西方人。所以,中國人肩上的責任還很重,距離享樂主義時代還很遙遠。
二則,由于受到歷史文化等方面的客觀影響,中西方在價值觀和人生觀方面差異迥然。西方人以實現自我價值為重,更偏向于追求個性化的人生狀態(tài),熱衷于挑戰(zhàn)新鮮事物,更充分地享受人生,不刻意看重他人與社會的評價。他們眼中的有價值有意義的人生可以是獨有的,自我的。而中國人受到千年文化禮教思想的影響,依舊有著較濃厚的保守心態(tài)和社會趨同心態(tài),大部分人更趨向于獲得社會普遍認同的人生發(fā)展方向。中國人重視的不僅僅是自己的人生,更多的還需要考慮到家庭、社會等大集體,這就導致了中國人需要實現的不僅僅是個人的人生價值,還有大環(huán)境期望的那一部分價值。從某種角度可以解讀說,中國人十分地好“面子”,攀比心理的魔障難以罷除,難免需要通過其他人的肯定來獲得滿足感和成就感,以此來證實自己。有時,甚至可以為了所謂的人前“體面”拋去休息時間,興趣愛好和個性化的追求也在所不惜。在這樣的情況下,社會普遍認同的某些形式化的價值理念就成了中國人的主流價值觀。
當然,我們不可能因為這種“累”的誤解就感到不幸。相反的,也許以我們千年傳承的大國主人翁胸襟來看待和承擔起時代賦予的責任,反而更加坦然。也許價值觀是不同的,也許出發(fā)點是不一樣的,但是,不糾結今日的錯誤和明日可能的痛苦,默默地挑起生活的擔子,堅持前行,不正是中國人的姿態(tài)么。承擔起更多的同時,獲得的豈能少了?所以,借用西方哲人的句型,走我們的路,扛我們的“累”,享我們的“樂”,讓別人說去吧。
至今仍難忘記下了飛機第一次去到美國的深刻感受:機場裝修的像咖啡館一樣,人們不是獨自看書,就是帶著耳麥聽音樂沉思,要么就是在窗前靜靜觀賞日落,又或者拉著小孩晃悠悠的散步。因為要轉機,我需要看時間,可是逛了十幾分鐘竟然也沒能找到鐘表。記憶閃回中國的機場,目之所及全是時間,提醒你“快到啦!”“別晚啦!” ,這還不夠,大喇叭還催著你。說中國人是世界上壓力最大的民族之一,看來一點也不為過。
(作者單位:新西蘭University of Otago)
■責編/(見習)肖楠 美編/葉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