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話語中反復的語用學含義

梁旭

（山西醫(yī)科大學外語系，山西太原030001）

反復是語言交際的重要手段，是話語結構中一個看似簡單、實則復雜、重要且容易被人所忽視的語言現象及語言組成結構。從語料上講，漢語中反復使用的頻率要高于英語，但過去反復的研究主要限于英語語料分析，對漢語中反復的研究很少，僅限于從修辭的角度來研究。

一、文獻回顧

（一）修辭學上的反復研究

從修辭上講，就定義而言指的是反復同一詞語或句子以加強語氣，是有意使用同一詞語或句子反復出現的修辭方式；［1］（辭海，1980）就反復的形式而言，反復可以分為連續(xù)反復、間隔反復以及兩種反復的交替使用；就反復的功能而言，反復主要表達強烈的意義和情感，使重點突出，層次、脈絡清晰，在詩歌中常常用來增加節(jié)奏感。其分類有連續(xù)反復、間隔反復，在寫作程中，有時連續(xù)反復和間隔反復交錯使用。［2］（郭著章，2001）

有的學者還指出了反復和重復的不同，認為反復是為了強化某種思想感情，突出某種意圖而有意多次使用某一個詞語、概念或者句子的修辭手法；重復是一種無意義的疊加，是單調、累贅的表現。［3］（袁世海，1999）反復和語言運用上的重復啰嗦是不同的，反復運用得當，是強烈感情的自然流露，可深化主題、抒發(fā)感情；分清層次、富于節(jié)奏。而語言運用上的重復、啰嗦是思想混亂的表現。［4］（樊國光，2000）。

由此看出，修辭學上對反復的研究主要是從語法角度來研究的，強調反復是辭格的一種。主要功能只是為了表示強調意義、強烈的情感、突出重點或者在詩歌中運用增強韻律美和節(jié)奏感，并且指出重復和反復的不同，認為反復是無意義的。過去的研究停留在靜態(tài)的語法修辭探究上，程希嵐還認為運用反復可以表現任務的心理，突出人物的性格，但是這些研究都是可描述性的，也沒有更深層次的挖掘心理程度，并且忽視了它在語篇和話語中分布和運用的多樣性和復雜性，也忽略了語言的動態(tài)性以及社會、心理和文化等因素對它所產生的影響。

（二）會話分析方法的反復研究

反復在會話分析中的研究表明，反復的組成形式和分布情況對了解反復的具體語言功能有重要意義，對認識語篇結構，建立解釋語言交際的模式和了解談話人和聽話人的語言運作心理模式起著重要作用。［5］（李悅娥，1996）

這個研究通過5個小時的錄音材料分析了課堂教學、日常會話、小組活動三種語言形式，描述性地解釋了交際過程中談話雙方在理解、表達及交互結構階段中反復語的語用規(guī)律和語用特征。就語言本身、從反復出現的位置、反復的內容、反復的對象研究了反復的形式，從微觀上、宏觀上，從心理學的角度、語用的角度、語言學習的角度，從教學過程、不同的文化、語體以及使用反復與其使用對象在會話中的地位、談話者之間的關系方面研究了反復的功能。［6］（李悅娥，2000）

（三）語言習得方法的反復研究

語言習得方法的研究主要是把反復作為一種廣泛使用的教學技巧，在第一、二語言習得和課堂談話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從語言學習過程來看，反復起著加強記憶、模仿、語言測試作用；從教學過程來看，教師使用自我反復來表示強調所講內容的重要性；對學生使用反復表示對學生的回答的肯定、疑問，提示學生對自己的回答改正；學生自己使用反復起著模仿、學習或者加強記憶的作用。

我們回顧了反復在修辭學、會話分析、語言習得等學科上的研究，但是這些研究都停留在描述性的、靜態(tài)的研究上，修辭學只從語法上研究了反復作為辭格的功能主要是為了強調。會話分析的研究停留在英語語料的研究，極少研究漢語中反復的功能。語言習得的方法側重語言教學。隨著語言學尤其是語用學的發(fā)展以及新的理論的不斷涌現，我們試圖尋求用語用學的新觀點和角度來研究反復現象并將重點放在漢語語料上。

二、語用學方法的反復研究

（一）從語用學的角度來研究漢語中反復現象的原因

語用學研究在特定情境中的特定話語，研究如何通過語境來理解和使用語言。它要求區(qū)分出以下兩種意義：說話人使用的話語本身的意義和說話人通過這些話語意圖表達的意義。［7］（何自然，1997）。語境是動態(tài)的而不是靜態(tài)的，它產生于交際雙方使用語言的過程中，語境是順著交際過程的發(fā)展而不斷更新的。因此對反復現象來說，只是從描述性的修辭分析角度來研究反復是片面的，反復是話語使用的一個語言結構，在交際中起著作用，是動態(tài)的。從修辭和會話角度分析，只是揭示了某一單一學科方面。而語用學的特點是其動態(tài)性并受諸多因素的影響。Verschueren把語用學進一步定義為“從認知、社會和文化的整體綜觀出發(fā)，對于以行為方式表現的語言現象的用法的研究”。［8］（何自然，2004）

（二）反復研究的順應性理論基礎

Verschueren認為語言的使用基于語言內部或外部的原因。人類之所以能夠在語言使用過程中進行語言選擇是因為自然語言中有三個特征：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這三個特征是人類自然語言的基本屬性，它們使人類能動態(tài)地使用語言。變異性是指人類語言是可以選擇的而不是一成不變的。商討性是指人類不是機械地選擇語言，所有的選擇都是在高度靈活的原則和策略的指導下做出的。順應性是指人類用商討的方法選擇語言從而使得交際取得成功。［9］（Verschueren，1999）

從變異性角度出發(fā)，反復使用者套用各種各樣的語言單位和語言結構來表達自己的思想。從商討性的角度來說，反復的使用者是在意識程度不同的情況下做出的語言運用策略。順應性而言是使用者為了能夠接近或實現自己的交際目的而使用一定的交際策略。本文主要采用順應性模式來探討反復在漢語中的語用學研究。

（三）反復的順應性模式的操作

說話人在語言交際過程中要順應什么、又是怎么去順應的呢？在語言交際中，說話人主要是為了滿足語言和社會文化現實需要和心理動機需要而順應的。

1.順應語言和文化需要

對語言和文化需要的順應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其一是保持順應語言的需要，體現在修辭的運用，為了強調某種感情、加重語氣或是為了語言富于節(jié)奏、保持句子平衡等等。［10］比如說拾掇拾掇、收拾收拾、修理修理等。其二是社會文化對語言的影響而造成的社會文化的需要，是語言需要和社會文化需要的交叉點。這種反復既是語言節(jié)奏、強調的需要也是社會文化所約定俗成的需要，例如恭喜發(fā)財、恭喜恭喜、久仰久仰、哪里哪里。送客時說慢走慢走。這些詞語的反復也許未必有加強情感需要的作用，但是經過了語言發(fā)展的歷史，已經成為人們常用的約定俗成的常用語言。如：穎園迎上前去道：“這是兵馬司的朱大人?！薄安桓摇⒉桓?，朱順。”“辛苦辛苦。請到客廳”。白蔭堂說著示意胡總管引路。（郭寶昌，大宅門）

2.順應心理動機需要

反復是語言交際的重要手段，交際過程本身是個復雜動態(tài)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交際者受語言、社會、文化、心理動機等因素的影響，其語言行為也會受到影響。在特定的情境中，交際者運用反復有其特定的心理動機。順應心理動機現實的需要有助于交際者交際的順利進行，從而達到交際的目的。比如我們在上文提到過的久仰久仰、哪里哪里、恭喜恭喜是作為客套語使用的，表達了中國文化中特有的一種寒暄語。語用學所研究的是說話人使用過的詞語本身的意義和說話人要通過這些詞語語句意圖表達的含義。這些詞匯一般都是褒義的，但是隨著當時心理動機不同，在特定的語境下他們表達的意義就有所不同。

三、結論

本文研究的是漢語中反復中的語用學研究，研究了在語言使用和語言解釋中語言本身、語言和文化以及心理動機因素對于語言的影響。此研究中，語料都選自于文學作品，我們更希望能夠通過長期的跟蹤調研，得到第一手的自然語料來研究反復。在未來的研究中，希望能夠對反復及其范圍進行更加科學的定義。心理動機因素是頗為復雜的，反復表現了什么樣的動機，以及為什么這樣表達，就表示這樣的動機還需要更進一步的研究。

［1］中華書局.辭海［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8：264-265.

［2］袁世海.重復與反復：人稱代詞及其他［J］.修辭學習，1999（5）：21.

［3］郭著章.關于英、漢 “反復”辭格分類的幾個問題 ［J］.外語與外語教學，2010（3）：2-5.

［4］樊國光.試論漢英兩種語言的修辭比較——反復及其修辭效果 ［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0（2）：25-28.

［5］李悅娥.會話中的阻礙修正結構分析［J］.外國語2008（5）：39-44.

［6］李悅娥.話語中的重復結構探析［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0（11）：5-7.

［7］何自然.語用學與英語學習 ［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7：1-7.

［8］何自然.當代語用學［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15-28.

［9］Verschueren.語用學新解［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1：21-39.

［10］任志萍，杜蓓.口語中同形反復的語用功能［J］.修辭學習，2002（1）：3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