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巖,張世超,周忠兵
(1.大慶師范學(xué)院 文學(xué)院,黑龍江 大慶 163712;2.東北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吉林 長春 130024;3.吉林大學(xué) 古籍所,吉林 長春 130012)
“詞的組合關(guān)系,簡單地說就是詞的搭配關(guān)系?!盵1]搭配關(guān)系雖是表層現(xiàn)象,但深層次上卻體現(xiàn)了語義與語用問題,故分析搭配關(guān)系的變化是我們認(rèn)清詞的語義、語用變化的重要途徑,在漢語史研究中意義重大。不斷出土的簡帛文獻中含有大量的新搭配,其中很多是常用詞的新搭配,從中可以窺見漢語詞匯系統(tǒng)的演變。以下我們從簡帛文獻中若干常用詞的新搭配入手,討論簡帛文獻對于詞語演變研究的價值。
有些新詞的語源在漫長的歷時演變過程中隱沒不見于傳世文獻,而簡帛文獻中一些常用詞的新搭配有助于我們弄清這些新詞的語源是什么。以“陷敗”為例,它在傳世文獻中泛指“覆沒、失敗”,如:
1) 此九者,騎之死地也。明將之所以遠避,闇將之所以陷敗也。(《六韜·戰(zhàn)騎》)
2) 身雖陷敗,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dāng)而報于漢。(漢司馬遷《報任安書》)
簡帛文獻中“陷敗”與“道”相搭配,如:
3) 非除道之時而有陷敗不可行,輒為之。(青川木牘《為田律》)
4) 雖非除道之時而有陷敗不可行,輒為之。(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247)
由此看來,初時“陷敗”的主體指道路,后來才由道路擴展到人,泛指“覆沒、失敗”。因此,我們認(rèn)為“陷敗”的語源是“(道路)毀壞”。
新詞的產(chǎn)生往往要經(jīng)歷一個復(fù)雜的流變過程,這個過程往往有一些關(guān)鍵觸發(fā)點,這些觸發(fā)點找到了,新詞的產(chǎn)生過程也就清晰了。但由于傳世文獻失載,使得我們對一些詞語的產(chǎn)生過程產(chǎn)生誤解。以新詞“顆”的產(chǎn)生過程為例,《說文解字·頁部》:“顆,小頭。”[2]段玉裁認(rèn)為“顆”由此“引申為凡小物一枚之稱,珠子曰顆,米粒曰顆是也”[3]。而黃德寬等則認(rèn)為“果可以以粒計,故引申有顆義。……疑人之頭小若果,故以果稱,復(fù)派生專字顆”[4]。漢以前文獻中并未見“顆”用作“小腦袋”義。出土文獻中“顆”字較早見于秦印,作人名,此外未見他義。傳世文獻中,在漢代“顆”作名詞僅有一例,即《漢書·賈山傳》:“使其后世曾不得蓬顆蔽冢而托葬也?!鳖亷煿抛ⅲ骸邦w謂土塊?!边@實際上是通假字,本字是“堁”,《淮南子》多見,如:“不直之于本,而事之于末,譬猶揚堁而弭塵,抱薪以救火也。”(《淮南子·主術(shù)》)既如此,段說可商,“顆”的量詞義應(yīng)另有來源。黃說認(rèn)為“顆”的來源是“果”,應(yīng)該是正確的,只不過其引申途徑需進一步討論。
“果”的本義為“樹木所結(jié)果實”,但因為認(rèn)知的關(guān)系,漸漸一些類似果實的飽滿的突出的物體皆可命名為“果”,語用范圍因之?dāng)U大,在戰(zhàn)國楚簡中“果”可以指“戟”突出的支干[注]整理者認(rèn)為,“果”指戟有二個或三個戈頭,“果”通“戈”。我們認(rèn)為,從詞義引申的角度可以講通“果”在此處的用法,不必曲為說解。:
5) 一戟,三果。(曾侯乙墓簡14)
或作“菓”,如:
6) 一戟,三菓。(曾侯乙墓簡3)
而在先秦及漢初的量詞系統(tǒng)中沒有一個相應(yīng)的量詞用于指稱植物的“果實”,這使得“果”在漢初保留了名詞復(fù)指的用法。馬王堆漢墓醫(yī)簡中出現(xiàn)了“植物名+數(shù)詞+果”的搭配樣式,如:
7) 取雷矢三果,冶,以豬煎膏和之。(馬王堆漢墓帛書《五十二病方》48)
8) 干姜二果,十沸,抒置甕中,埋席下。(馬王堆漢墓帛書《五十二病方》249-250)
9) 疽未□□□□烏喙十四果。(馬王堆漢墓帛書《五十二病方》280)
10) 一曰:每朝啜蒜[注]“蒜”字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釋作“柰”(《馬王堆漢墓帛書(四)》,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128頁),馬繼興(《馬王堆古醫(yī)書考釋》,湖南科技出版社,1992年,第772頁)從之。周一謀、蕭佐桃(《馬王堆醫(yī)書考注》,天津科學(xué)技術(shù)出版社,1998年,第334-335頁)釋作“蒜”,郭永秉(《說蒜、祘》,復(fù)旦大學(xué)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wǎng)站,2008年12月11日)利用張家山漢簡中“蒜”字字形對此字進一步闡說,認(rèn)定是“蒜”字,其說可從。二三果,及服食之。(馬王堆漢墓帛書《雜療方》62)
我們認(rèn)為,這種用法中的“果”仍作名詞,復(fù)指“雷矢”、“姜”、“烏喙”、“蒜”等植物[注]“雷矢”主要部分是菌核,“烏喙”也主要取用其塊根,“姜”、“蒜”的主要部分是其果實,故“果”可復(fù)指以上植物。,這在簡帛文獻中還有類似用法,如:
11) 甲室、人:一宇二內(nèi),各有戶,內(nèi)室皆瓦蓋,木大具,門桑十木。(睡虎地秦墓竹簡《封診式》8-9)
12) 壺棗一木,第九十四,實九百八十六枚。(南越王墓簡068)
13) 棗二十五木,梨六百二木。(虎溪山漢簡)
“木”即復(fù)指桑樹、棗樹等。不過如前人所述,這種用法往往發(fā)展成為量詞用法,很多詞在秦漢時期已可明確理解為量詞,如“口”[注]戰(zhàn)國時代的“口”量詞義還不明顯,可理解為復(fù)指名詞,如:“丁亡,盜女子也,室在東方,疵在尾口口口,其食者五口?!?睡虎地秦墓竹簡《日書》乙種256):
14) 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余萬口。(《史記·平準(zhǔn)書》)
15) 故釜一口。(居延漢簡128.1)
這里的“口”用來指“釜”,從語義上解釋為名詞已難講通,故應(yīng)是量詞用法。另外,同時期相似位置上的多數(shù)詞也是量詞,如:
16) 唯橋姚已致馬千匹,牛倍之,羊萬頭,粟以萬鐘計。(《史記·貨殖列傳》)
17) 等三人,捕羌虜斬首各二級,當(dāng)免為庶人,有書。(居延新簡EPT22.221)
18) 蒯通者,善為長短說,論戰(zhàn)國之權(quán)變,為八十一首。(《史記·田儋列傳》)
這會使得人們重新分析這種常見結(jié)構(gòu),將其理解為量詞,從而產(chǎn)生了量詞“果(顆)”。又由于語用上的巨大差異,使人們另用“顆”字表示量詞用法,而用“果”字表示量詞外的用法。雖然馬王堆醫(yī)簡中“果”不是“顆”,但卻提示我們量詞“顆”的來源應(yīng)該是“果”,且這種用法體現(xiàn)了名詞“果”發(fā)展為量詞“顆”的重要一步。
漢語詞匯系統(tǒng)演變的一個重要方面就是詞語的交替性演變。所謂交替性演變,即“詞匯成員的新增舊減以及新舊詞語的歷史交替”[5]。新詞代替舊詞往往是一個較為漫長的過程,而一些搭配格式的出現(xiàn)及歷時交替往往是演變階段的重要標(biāo)志。以“樹”代替“木”為例,其中一個重要的標(biāo)志就是“某某樹”(如桃樹)代替“某某木”(如桃木)。
“某某樹”格式在《呂氏春秋》、《淮南子》、《史記》中已經(jīng)見到,如:
19) 鄰父有與人鄰者,有枯梧樹。其鄰之父言梧樹之不善也,鄰人遽伐之。(《呂氏春秋·去宥》)
20) 南至交阯、孫樸、續(xù)樠之國,丹粟、漆樹、沸水、漂漂、九陽之山。(《呂氏春秋·求人》)
21) 故橘樹之江北則化而為枳,鴝鵒不過濟,貈渡汶而死,形性不可易,勢居不可移也。(《淮南子·原道》)
22) 昆侖山上有木禾,其修五尋,珠樹、玉樹、璇樹、不死樹在其西,沙棠、瑯玕在其東,絳樹在其南,碧樹、瑤樹在其北。(《淮南子·墜形》)
23) 召公巡行鄉(xiāng)邑,有棠樹,決獄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無失職者。(《史記·燕召公世家》)
這種用例在《史記》中僅見1例。由此,汪維輝指出:
“棠樹”即棠梨樹,這種以小名冠大名的“某某樹”格式是現(xiàn)代漢語最常用的稱樹方式。據(jù)目前所知,這種格式最早見于《呂氏春秋·去宥》……但從總體上說,在先秦西漢這種格式還是罕見的。而且漢魏以后一般也較少用“木”來構(gòu)成這個格式。[6]
但在西漢未央宮簡中我們卻見到大量以小名冠大名的“某某樹”格式,如:
24) □樂長常甘露下,府官寺中柏樹(未央宮簡21)
25) □榆樹上,其色黃白,味甘如密。(未央宮簡33)
26) ……桃樹二,一樹□九子□(未央宮簡34)
27) ……□柏樹一枚……(未央宮簡35)
28) ……府柏樹二枚……(未央宮簡50)
29) ……□治病中柏樹。(未央宮簡51)
30) □府中柏、杏、李、榆樹。(未央宮簡55)
這說明至少在西漢口語中,以小名冠大名的“某某樹”格式已經(jīng)很常見,這在居延新簡中也有體現(xiàn),如:
31) □處田中桼樹下有石,下入地中,石上與地平,取診視三偶,大如小杯,廣二寸(居延新簡E.P.T40:24A)
此簡出于破城子探方40號,中有元始、建平、綏和、元延、新始等年號,說明此坑中的簡多屬于西漢中后期,故E.P.T40:24簡亦應(yīng)代表西漢中后期的語料。值得注意的是周家臺秦簡相同格式中用的是“木”字,如:
32) 恒多取櫌桑木,燔以為炭火,而取牛肉劙之,小大如黑子,而炙之炭火,令溫勿令焦,即以傅黑子,寒輒更之。(周家臺秦簡317-319)
因此,“某某樹”的格式較早出現(xiàn)在戰(zhàn)國末年,不過早期用例較少,到了漢初用例已漸多,代替“某某木”應(yīng)該是在西漢中后期完成的,只不過在傳世文獻中由于用例不多而體現(xiàn)得不明顯。
由于現(xiàn)存上古文獻語料的局限性,很多常用詞新義位的產(chǎn)生時間較晚,而簡帛文獻中常用詞的新搭配使我們見到了這些義位的更早用例。
馬王堆漢墓帛書載:
33) 欲產(chǎn)女,【取】烏雌雞煮,令女子獨食肉歠汁。(馬王堆漢墓帛書《胎產(chǎn)書》27)
“烏雌雞”這一搭配文獻首見。西周金文中始見“烏”字,象鳥張口鳴叫氣出之形[注]或認(rèn)為象烏鴉張口之形,但西周時期以前未見“烏”有“烏鴉”義,故我們認(rèn)為“烏”未必一定是象烏鴉之形,其形可能與“嗚呼”義的關(guān)系更密切,象鳥張口鳴叫氣出之形。,金文中組成“嗚呼”一詞,為習(xí)見嘆詞,如:
34) 烏虖!(何尊)
35) 烏虖哀哉!(禹鼎)
至晚在戰(zhàn)國時已可用于指“烏鳥”,如:
36) 莫赤匪狐,莫黑匪烏。(《詩·邶風(fēng)·北風(fēng)》)
37) 燕雀烏鵲。(《楚辭·屈原·涉江》)
又由于烏鳥體黑(《詩經(jīng)》中的辭例說明古人早已注意到這一點),故引申有“黑”義,但傳世文獻作此種意義的用例要晚到晉時,如:
38) 身披烏衣,手執(zhí)耒耜,以率將士。(《三國志》卷28)
帛書將這一意義的用例提前到了漢代[注]《漢語大詞典》首見用例引宋蘇軾《將往終南和子由見寄》:“窮年弄筆衫袖烏,古人有之我愿如。”過晚。。且“烏雌雞”體現(xiàn)了“烏雞”這一術(shù)語的語源,傳世文獻中“烏”與“雞”相搭配要到《通典》中才能見到。
詞的語義變化會在搭配上有一定的反映,舊義位衍生新義位往往有一個過程,這個過程也往往會體現(xiàn)在一些搭配的變化上。
1.疾沸
“疾沸”見于馬王堆漢墓帛書,如:
39) 一,傷而痙者,以水裁煮李實,疾沸而抒,浚取其汁,寒和,以飲病者,飲以□□故。(馬王堆漢墓帛書《五十二病方》34-35)
40) 取鍛鐵者灰三□,以鍑煮,安炊之,勿令疾沸,□不盡可一升,□□□以金□去,復(fù)再三傅其處而已。(馬王堆漢墓帛書《五十二病方》446-447)
未見于傳世文獻。從“疾”的“快速”義理解這一搭配可譯為“水沸騰后水花急速翻動的狀態(tài)”,從“疾”的“勁”義理解這一搭配可譯為“水花有力跳動的狀態(tài)”,這兩種譯法皆可,恰可體現(xiàn)“疾”義位發(fā)展的中間態(tài)。
2.熟學(xué)
“熟學(xué)”或作“孰學(xué)”,見于馬王堆漢墓醫(yī)書,如:
41) 氏□□□則□此□□□□□□□脈之玄,書而熟學(xué)之。(馬王堆漢墓帛書《脈法》82-83)
這個搭配未見于傳世文獻?!笆臁弊直玖x為“成熟”,在戰(zhàn)國、漢初文獻中常置于動詞前表示程度,如:
42) 值一錢,笞十;值廿錢以上,孰(熟)笞之,出其器。(睡虎地秦墓竹簡《秦律十八種》148)
43) 愿【君】之孰(熟)慮之而毋行危也。(馬王堆漢墓帛書《戰(zhàn)國縱橫家書》147)
44) 一,取雉二,孰(熟)煮余疾,雞羽自解,墮其尾,□□□□□皆燔冶,取灰,以豬膏和【傅】。(馬王堆漢墓帛書《五十二病方》328)
45) 一曰:必孰(熟)灑澣【胞】,又以灑澣□□□□□□小□□□□□□□□以瓦甌,毋令蟲蟻能入,而□□□□□□【見】日所,使嬰兒無疕,曼理,壽□。(馬王堆漢墓帛書《胎產(chǎn)書》15-16)
可依語境譯為“反復(fù)”、“仔細”等義,此時“熟”置于動詞前的用法在語義上頗為混沌,義位的分解大概還沒有完全完成。
張志毅等指出:“義位是由義值和義域組成的?!盵7]因此,從嚴(yán)格的意義來講,義域的變化必然引起意義的變化。但由于在析出義位時,不能根據(jù)義域的細微變化而無限析出義位,所以部分搭配上的變化從性質(zhì)上看屬于語用的演變。而簡帛文獻中一些常用詞的新搭配反映了這種語用上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
“湯”有“熱水”義,“溫湯”即“溫的熱水”,此搭配見于馬王堆漢墓帛書,如:
46) 一,消石置溫湯中,以灑癰。(馬王堆漢墓帛書《五十二病方》22)
傳世文獻直到唐代方見類似用法,如:
47) 其法,以甲乙日用溫湯向東灌之,向夜取一大盤,盤中畫一直墨界,一邊為己,一邊為敵。(《神機制敵太白陰經(jīng)》卷10)
這一與語用搭配漢以后趨于固定化,直到今天的江淮官話及吳語中仍或用“溫湯水”表示“不冷不熱的水”[8]。
“陰精漏泄”這一搭配見于馬王堆漢墓帛書,如:
48) 彼生有殃,必其陰精漏泄,百脈菀廢,喜怒不時,不明大道,生氣去之。(馬王堆漢墓帛書《十問》52-53)
“漏泄”一詞至晚在戰(zhàn)國初年即已產(chǎn)生,較早見于《左傳》,如:“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蓋言語漏泄,則職女之由?!?《左傳·襄公十四年》)戰(zhàn)國之后的文獻中屢見,如:
49) 淺薄而易見,漏泄而無藏,不能周密,而通群臣之語者,可亡也。(《韓非子·亡征》)
50) 於是石顯微伺知之,白奏咸漏泄省中語,下獄掠治,減死,髡為城旦,因廢。(《漢書》卷66)
但漏泄的對象多為言語,而《十問》中與“陰精”搭配,應(yīng)屬語用之?dāng)U展,這一語用搭配后來屢見于醫(yī)學(xué)文獻。
“宿氣”這一搭配見于馬王堆漢墓帛書,義為“舊有之體氣”,與“新氣”意義相反,用如:
51) 息必深而久,新氣易守。宿氣為老,新氣為壽。善治氣者,使宿氣夜散,新氣朝最,以徹九竅,而實六府。(馬王堆漢墓帛書《十問》30-32)
傳世文獻未見用此義之“宿氣”[注]明清傳世文獻見“宿氣”,義為“舊有之怒氣”,如“一則是兩個人有些宿氣,二則是黑地里分不得甚么高低,那個一拳,打個喜雀爭巢;這個一拳,打個烏鴉撲食。那個一拳,打個滿面花;這個一拳,打個萃地錦。”(明《三寶太監(jiān)西洋記》)“果真如此,不但叔父宿氣可消,就便侄兒冤仇也算報了?!?清《施公案》)與我們討論的“宿氣”不是一個詞。。
“殖人”這一搭配見于馬王堆漢墓帛書,義為“繁殖人”,用如:
52) 禹問幼頻曰:我欲埴(殖)人產(chǎn)子,何如而有?(馬王堆漢墓帛書《胎產(chǎn)書》1)
傳世文獻未見。
“垂字”這一搭配見于馬王堆漢墓帛書,義為“臨產(chǎn)”,如:
53) 字者,且垂字,先取市土濡清者,□之方三四尺,高三四寸。(馬王堆漢墓帛書《胎產(chǎn)書》29)
“字”有“生產(chǎn)”義,“垂”有“臨近”義,但“字”語義較古,傳世文獻少見,故“垂字”這一搭配未見于傳世文獻。
綜上所述,簡帛文獻常用詞的新搭配對于詞語演變的研究有重要意義,從詞的角度來看它可以幫助我們認(rèn)識新詞的語源、產(chǎn)生過程、代替舊詞的過程,從詞義的角度來看它可以幫助我們認(rèn)識新義位的產(chǎn)生時間及衍生過程,它還可以幫助我們認(rèn)識詞匯的語用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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