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少數民族檔案史既是中國檔案史研究的重要資料庫,又是中國檔案史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檔案史是各民族的檔案事業(yè)發(fā)展史,建設有中國特色的檔案事業(yè),不能忽視我國民族眾多這個重要特點,這是我們研究少數民族檔案史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民族地區(qū)多為現代化正在進入、傳統(tǒng)文化面臨消失的邊遠地區(qū),搶救其檔案遺產是十分緊迫的任務。
關鍵詞:檔案史;中國少數民族;地位;檔案遺產
檔案專業(yè)史有中外之分,更有通史、國別史、斷代史、分科或學科史之分。作為國別史的中國檔案史或中國檔案事業(yè)史為什么還有個少數民族檔案史?它與中國檔案史的關系如何?本文對此略作探討。
1 為什么還有個“少數民族檔案史”?
我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多民族國家,中華文明史是由各民族共同書寫的。但由于漢族無論是數量還是分布范圍都是最大的,歷代王朝也主要是由漢族人建立,入主中原的其他民族基本上被漢族同化,因此,中華文化的主流是漢族文化,中國檔案史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部漢民族的檔案史。在以中原為中心的正統(tǒng)中國文化觀的深遠影響下,現代以來衍生出的無數中國歷史和中國民族史,盡管變換了建構歷史的理論模型(從進化論到馬克思主義),也難免因襲二十四史的老套路一一以中原政權的更迭為核心和主線來敘述五千年的文明史,或者以三千年漢文字書寫的歷史替代中國史,所謂“少數民族”,只是作為點綴性、補充性的材料出現,就像二十四史中要有“西南夷列傳”作為中原王朝史的點綴和補充一樣。因此,在中國語境中,如何將主次二分的正統(tǒng)史觀、王朝敘事的歷史譜系,轉換為從多民族互動的聯系視角看待中國檔案史,已成為檔案史學研究的當務之急。
少數民族檔案是個相對的概念,是相對于漢族檔案而言的。顯然,中國少數民族檔案既包括少數民族歷史檔案,也包括少數民族現行檔案。盡管舊中國沒有民族檔案的概念和意識,也談不上有近現代意義的民族檔案管理工作和民族地區(qū)檔案事業(yè),但民族檔案的形成與保管是客觀存在的,民族檔案文化的傳承和延續(xù)也是客觀存在的。民族地區(qū)的土司、土官、頭人,民族宗教寺院、民族民間群眾出于自身的需要,仍然形成和收集、保存了大量的民族文書檔案;漢族統(tǒng)治機構及其官員在對少數民族的統(tǒng)治中,也形成和保存了相當數量的涉及民族問題和邊疆問題的檔案。
新中國成立后,建立和健全了各少數民族地區(qū)的檔案工作,隨著黨和國家各項民族政策、法令法規(guī)的貫徹執(zhí)行,在民族自治地方的各級黨政機關中,具有與漢文同等效力的民族語文文件和檔案日益增多。
少數民族檔案又是一個模糊的概念。研究少數民族檔案史,不但要研究現代各少數民族的檔案史,還要研究歷史上的“少數民族”檔案史。就現代而言,把中國版圖之內數以十億計的人口,用行政手段劃分為作為主體民族的漢族與55個少數民族,這是上世紀我國接受西方“民族”(nation)觀念以后進行現代行政劃分的產物,這種現行的“56分法”,實際上,是對中國境內的所有人口實施“二分法”(漢族與少數民族),似乎除漢族之外都是少數民族,但是,像滿、蒙、回、壯這些民族,其人口遠比當今世界上許多國家的全國人口還要多,在歷史上與漢族交往密切,漢化的程度更大,其檔案管理史中獨特的部分并不明顯,經常與中國檔案史混雜在一起。從歷史上看,遠古時期的原始記事如結繩、刻契、圖畫等形式是屬于哪個民族的先民所創(chuàng)造的?在秦漢之前,各民族尚未清晰劃分的時期,夏、商、周時期的檔案和檔案工作能歸結為哪個民族嗎?這里,顯然有一個少數民族檔案史研究的上限問題。中國的歷史朝代大多是漢族人建立的,但元朝、清朝是蒙古、滿族(女真)人建立的,而遼、金、西夏也曾與宋朝平分天下,對遼、金、西夏、元、清朝的檔案史研究,是否屬于少數民族檔案史的研究范圍?為了推動學術研究的發(fā)展,在少數民族檔案史研究中,本著“研究無禁區(qū),研究范圍相對模糊化”的原則似乎更好。
本文之所以提出“少數民族檔案史”的概念,是基于我們以往對中國檔案史或中國檔案事業(yè)史的建構,是以漢文化為中心,從漢族的正統(tǒng)觀念去敘事的,而沒有考慮到少數民族的歷史情況,特別是以有無文字為標準,把直到近現代還普遍使用,在少數民族基層組織和民間社會中確曾起到文書檔案作用的“原始記事檔案”排除在外,這是不符合客觀實際的。
2 它與中國檔案史的關系如何?
少數民族檔案史是中國檔案史的重要組成部分。中yqeXKlG9asp+H++dgJtRXg==華民族的文明是各民族共同創(chuàng)造的,中國的歷史是漢族和少數民族共同譜寫的。記錄我國悠久歷史發(fā)展的檔案史料,象征著整個中華文明一部分的檔案事業(yè),凝聚著各民族勤勞智慧的成果,包含有各民族的成分與內容,反映和體現了我國多元一體化的民族格局和國情特征。因此,認識到中國檔案事業(yè)史是各民族的檔案事業(yè)發(fā)展史,建設有中國特色的檔案事業(yè),不能忽視我國民族眾多這個重要特點,這是我們研究少數民族檔案史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
少數民族檔案文化是研究中國檔案史的重要資料庫。在文獻資料方面,記載少數民族歷史文化的原始宗教資料、法律條約、圖籍畫冊、碑刻、墓志、家譜,以及反映歷史時期民族思想、觀念及科技發(fā)展的文學手稿、奏章文集、科技文獻等,都是重要的研究資料。同時,各民族傳統(tǒng)文化中一些有文字記錄的遺留物,如,少數民族的特殊文書和歷史檔冊,以及近現代受漢文化及民族危機影響,在民族商業(yè)及其他經貿活動中出現的賬目賬簿、土地契約等,或是部分民族上層人物或知識分子的私人信牘、傳記、筆記等,常常真實地反映了當時少數民族的實際生活及深層次的思想內容。這些大多不是刻意留傳下來的記載,也是少數民族檔案史研究中的重要史料,對中國檔案史的補充、糾正、深化、總結具有重要的實證性意義。
這里,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就是那些文獻記載較少或無文獻記載、沒有文字及文獻流傳的民族占了中國少數民族的絕大部分。1949年以前,中國的少數民族只有20多種文字,1950年后,逐漸創(chuàng)制了15種文字。至今還在使用的民族文字只有很少一部分,很多民族雖有文字,但實際上幾乎不使用或根本沒有使用的機會,相當多的少數民族也從未借用過其他民族的文字,根本不可能留下什么文字材料15]。
但毫無疑問,這些少數民族也有自己的口述檔案,很多精彩的歷史片斷還保留在人們的記憶中,依靠口耳相傳而得以保留和傳承。因此,如何將這些少數民族的檔案史研究推向深入,則是一個值得探討和展開的重要領域。
新中國成立后,黨和國家十分重視少數民族地區(qū)的檔案工作。早在上世紀50年代,毛澤東主席就批準在全國開展民族大調查,還拍攝了大量照片和紀錄片,現在,片中記錄的許多歷史鏡頭已經不存在了,但照片、影片檔案還完好保存著。周恩來總理生前十分關心西藏自治區(qū)的歷史檔案,他指示對歷代達賴及原西藏地方政府的歷史檔案要妥善保管。1960年,國家檔案局在呼和浩特召開了“全國少數民族地區(qū)檔案工作會議”,烏蘭夫、曾三等在會上作了重要指示。1994年在烏魯木齊又召開了“第2次少數民族地區(qū)檔案工作會議”,極大地推動了民族地區(qū)檔案工作的發(fā)展。改革開放30年來,國家在人力、物力、財力上大力扶持,使邊疆民族地區(qū)檔案事業(yè)實現了跨越式的大發(fā)展。以云南省檔案館為例,現已保存有彝、傣、藏、白、納西、傈僳、瑤、拉祜、基諾、哈尼等民族的各種載體的檔案572個全宗、105萬余卷冊,貝葉經、綿紙經、東巴經等一大批極具保存價值、富有民族特色的檔案資料被征集進館,納西東巴古籍還入選了《世界記憶遺產名錄》。
長期以來,國內檔案學界對中國檔案事業(yè)史學科領域的研究并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對少數民族檔案史研究更是無人關注。近年來,有關少數民族檔案方面的課題和論著雖然偶有所見,但是成果稀少,質量不高,大都是低水平重復,很少能夠突破陳規(guī),提出自己獨到的創(chuàng)意和見解。中國檔案事業(yè)史研究的一個很大不足,就是基本上僅局限于中國漢族檔案事業(yè)史的研究。細翻一下我們的教材便可發(fā)現,一部《中國檔案事業(yè)史》,其實就是一部中國漢族檔案事業(yè)史,對于少數民族檔案很少涉及,這是一個很大的誤區(qū)。而且,對少數民族王朝,如遼、金、西夏等的檔案事業(yè)沒有絲毫涉及,這是不應該出現的情況。此外,以往的中國檔案事業(yè)史研究對于古文獻的挖掘不足,結論存在很多失誤的地方,比如,對元代沒有“起居注”和“日歷”,唯有“實錄”等問題的認識應該加以糾正。而且,對于新中國成立60年來,全國民族地區(qū)檔案工作的發(fā)展狀況也缺乏全面系統(tǒng)的總結和研究,尤其是上世紀90年代以后,邊疆民族地區(qū)檔案事業(yè)跨越式大發(fā)展所取得的輝煌成就,更應該寫入少數民族檔案史,應該在補充、發(fā)掘、糾正、深化的基礎上開展少數民族檔案史研究,力爭取得實質性的進展,應當將其單獨作為一項補白課題獨立出來。
少數民族檔案史研究應針對我國檔案事業(yè)史研究存在的上述缺憾,提出一系列目前在檔案界還鮮有人注意,但對今后中國檔案事業(yè)史研究具有深遠意義的觀點,比如,創(chuàng)立民族檔案學、民族檔案編研學以及少數民族口述檔案、原始記事檔案、金石檔案、影像檔案和電子檔案的研究等。研究有關少數民族檔案史的各方面內容,不但要全面系統(tǒng),還要深入細致,在此基礎上構成一個基本完整的學科體系。
少數民族檔案史料研究,自1987年中國檔案學會在昆明召開少數民族檔案史料評述學術討論會以來,在楊中一、張鑫昌等諸位前輩的努力下,研究范圍不斷擴大,研究方法逐步改進,開創(chuàng)了從史料學、民族史角度研究的方向,取得了重要進展。少數民族檔案史研究是一個涉及眾多學科門類的新領域,需要有熟悉少數民族歷史文化特別是民族古籍文獻的各民族研究工作者的廣泛參與,更需要有邊疆民族地區(qū)各級檔案部門的大力支持。在有中國特色檔案事業(yè)快速發(fā)展的今天,少數民族檔案史研究必將迎來一個良好的發(fā)展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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