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祝新宇
城市知識青年許知遠“下鄉(xiāng)”記
文/祝新宇
當我翻看這本書時,總有一種睡在上鋪的兄弟的感覺。
他描述的地方我從未去過,我卻覺得已在那里待了很多年。
許知遠總是被批評為“一點也不了解這個國家”。甚至他的朋友也這樣善意嘲笑他,給他拍一張在書房里打傘的相片,“對,那像是他干的事”。
他常常自問:“你非得像一個知識分子那樣想問題嗎?”在那部一定程度上屬于閉門造車的《醒來》里,他憤怒地譴責知識精英的退卻與同流合污,痛斥庸俗的社會心理狀態(tài),為金錢單一化的社會價值觀而痛心疾首……顯而易見,在《醒來》里,他還是過多地沉浸在自我思考中。許知遠大約是同齡青年中閱讀量最大的人之一,有一部分讀者已經(jīng)厭倦了他處處引用名人名言的寫法,實際上他自己也經(jīng)常自我懷疑,于是他才終于決定走出書房,沿著歷史地理學家胡煥庸發(fā)明的愛輝—騰沖線走下去,親身去了解祖國。或許,我們可以把這本書看作他的轉(zhuǎn)型之作。
《祖國的陌生人》
許知遠 著/中信出版社2010年1月/32.00元
“在你的祖國,你卻是個陌生人”和《醒來》里引用奈保爾的“祖國,于我是一個難于表述的國家”一脈相承。穿越了祖國整個疆域的旅行,訪問了地方志編撰者李仲賢這樣的民間知識分子、四處打工且崇拜鄭浩南的李偉這樣的小青年、靠倒煤發(fā)跡的洪波這樣的成功人士、生活在海外代溝很深的老黃小黃這樣的家庭、臺灣?;鶗麻L江丙坤這樣的高層領(lǐng)導人困惑與信心在許知遠心里不斷地互相消長。
中國太大了,歷史太厚重了,任何巨大的石頭砸下來,都像砸在大海里,轉(zhuǎn)眼就被吞噬了。以至于林語堂感慨,東三省都丟了,四川人視若無睹,仍津津于火鍋和麻將。為何中國總是落后挨打?李鴻章、張之洞們把原因歸結(jié)于軍事落后,康、梁歸結(jié)于政體,蔡、魯歸結(jié)于文化,蔣、毛歸結(jié)于政黨的性質(zhì),鄧打破了原有的僵化的體制,許知遠則把目光更多地投向了“人民”。
許知遠說:“我頭腦中雜亂的知識體系,與中國目前混亂的價值觀一樣,是我真實生活的一部分。”我和許屬于一個年代的人。許畢業(yè)于名牌大學,曾在很多聲名顯赫的媒體工作,出過很多書,大部分時間在北京或其他大城市生活,他的世界是“煙霧彌漫的咖啡館、圖書館與互聯(lián)網(wǎng)構(gòu)成的城市知識青年的世界”。而我來自遼東小鎮(zhèn),是張立憲所說的“具有小鎮(zhèn)情結(jié)”的下崗工人,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為糊口混跡在中關(guān)村。我們唯一的相同點就是成長在同一個歷史背景下的中國。或許可以再加上一點,那就是我們都喜歡讀書,喜歡琢磨自己的國家和歷史。所以當我翻看許的這本新書時,總有一種睡在上鋪的兄弟的感覺。他描述的我從未去過的地方,我卻覺得在那待了很多年。中國各地是如此地相像,哪怕是西藏、新疆這么遙遠的地區(qū),也在拼命地“文化搭臺經(jīng)濟唱戲”、“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許希望旅行能幫他找到一把理解中國的鑰匙。結(jié)果呢,他不置可否。
許知遠“原本期望寫成一本保羅·克魯式的游記”。他在里面摻雜了歷史人物小傳、時政評論以及無法避免的議論和反省。行走間,許不斷地回望歷史,吳越、陳獨秀、秋瑾、柏楊和錢穆過于急迫的心情導致他產(chǎn)生“熱忱的幻象”,并帶來同樣分量的疲倦。他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要變成嘲諷主義者”。
處于斷裂期的人們,“困惑、焦灼、滑稽、痛苦”在所難免,“卻也蘊含著無盡的能量。他們無法從傳統(tǒng)中獲取價值和意義,卻也享有了沒有歷史束縛所帶來的無邊界的自由”。許從不掩飾他的悲觀,“在你的國家,你卻是個陌生人”,沒有比這再糟糕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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