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九寨

□撰文/桂林

曾經(jīng)看過一本精美的畫冊《九寨之夢》，那美輪美奐的山水，白云之上的仙鄉(xiāng)，多年來，一直在我的眼前旋轉(zhuǎn)……

曾經(jīng)聽過一支深情的歌曲《神奇的九寨》，那激昂、悠揚的旋律常常在耳畔回響，勾起我無限的神往……

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個童話，它不是植根在幼小的心靈，而是成長在每一次疲憊的渴望和遠行的夢里。當又一個深秋來臨的時候，我聽見一個聲音在呼喚——走吧！走吧！童話九寨，其實就在一個并不遙遠的地方……

“九寨歸來不看水”。被藏人稱之為“海子”的九寨之水夢一樣的碧綠、清澈、潤澤，浸透到你的眼睛和你的靈魂里，仿佛你自己也能滴出一汪澄澈明凈的綠來，讓你忽然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水，真正的純潔。

因是故地重游，所以輕車熟路地進入大門，換乘景區(qū)大巴。準備先粗略地乘車看個大概，遇上景色好的地段，就標上記號，然后再下車慢慢欣賞。畢竟前次來游，雨霧之行留下了諸多遺憾，正需要一一彌補，重新感受。

雨霧仙子的依仗

初來九寨，恰逢雨季。

同行的人大都抱怨，不光是打傘不便，身著雨衣拍照也都顯得很臃腫，更別說淅淅瀝瀝的雨絲帶來的陣陣寒意了。其次是，高山峽谷，云霧繚繞中，哪兒還能尋到一點雪峰的影子？何處能尋到一絲藍天白云的痕跡？千里迢迢而來，看到的一切卻都是灰蒙蒙的，難免沮喪。但我卻安之若素。因為，我見識了天地間的另一種妙幻的大美——雨霧。

都說山因水而清秀，水因山而俊奇，而繚繞蒸騰的云霧也會賦予山水以神秘與飄逸，詭秘和迷幻的美感。當谷風(fēng)吹過，樹上灑下一陣露滴，便有白象似的霧團從山坳里轉(zhuǎn)悠出來，時而低頭徘徊，時而仰首遐觀，時而輕蹄飛躍，時而穩(wěn)步向前。當山間風(fēng)頭驟起，那白霧就會迅速變幻，仿佛仙子們列隊而出，衣袂飄飄，曼撫瑤琴，杯盞般的山峰次第擺開，如同在云水之間開一場盛筵，白人白獸的儀仗隊在幽深的山谷里，半空中逶迤徐行，又使?jié)M山的草樹、鳥獸和野花都帶上了幾分飄飄欲仙的醉意。霧，給尋幽探奇的心和蔥綠的山巒插上了飛翔的翅膀。

白霧時濃時淡，飄逸在山林水澗。霧下的海子，柔柔地流淌，不帶纖塵的瀠洄間，如同仙子沐浴時掛在山間的腰帶。側(cè)耳聆聽，泠泠潺潺，又仿佛月光灑下銀鈴般的歌唱。

翠海 透明的夢境

再訪九寨，我又一次迷醉于它的懷抱。幸運的是，這回是個艷陽天。

前往樹正溝的車上，我選擇了左側(cè)靠窗的位置——和另一側(cè)所見到的山景有所不同，這一側(cè)沿途山水相依。清晨的霞光給連綿的山體投下高高低低的陰影，一汪汪靜謐的海子仿佛一枚枚隕落的寶石，在雪山和森林的澄澈間躍動。和行車路相對的，是人行木棧道，顯然已有不少人就著寒涼而潔凈的空氣傍水而行，那真是個“天然大氧吧”。當我再次看到老虎海那碧綠的水面，熠熠閃光在車窗的左前方時，按捺不住的贊嘆脫口而出——太美了！

走在水邊，綠樹枕著一懷幽夢，水藻與岸樹臨水相望。天光的倒影，一波一折，百轉(zhuǎn)不回，美麗鋪陳著千溪萬灘。難忘五花海的靜美一瞥，原始森林的谷間，藍寶石般的海子，透過繁茂的枝葉靜靜地展現(xiàn)在面前，令我恍然發(fā)現(xiàn)，水最美最純凈的時候也就是最初的時刻，那份無瑕的美麗讓人不忍觸摸，只有屏息凝望。而沉睡千年的古樹，安詳?shù)靥稍谒?，枝干清晰，不枯不死，冰晶般的湖水輕撫著零星招搖出水面的枝葉，瞬間傳遞過來的，卻是久久的感動。一切，都好像凝固了——在最美最初的那一刻。

九寨以翠海、疊瀑、彩林等為勝景。而冠為九寨“五絕”之首的“翠?！保瑒t擁有眾多碧藍澄綠色海子所有的美。相傳因神女失手打碎心愛的寶鏡，108塊鏡片于是變成了108個彩色湖泊。當你看過鏡海的波瀾不興，五花海的晶瑩絢麗，長海的悠遠深邃，蘆葦海的渾然野趣……心里涌動著的，何止是那些詩意悅耳的詞語。那水影夢幻般旖旎，清澈中又像藏著斑斕的心事，你可以經(jīng)過它，打量它，但請你千萬別呼喚它。因為無論你呼喚誰的名字，這薄薄的、透明的夢境都會被你的唐突打破。所以，遠方的客人，請和我一樣，安靜地坐下來吧，傾聽水之語，水之韻，水之詩，仿佛一杯清醇的美酒，里面奔跑著天上的云或閃電一樣的花影。

疊瀑 奔涌的柔情

如果說翠海是以靜見美，與它比肩的疊瀑則盡顯靈動之韻。

一路看過去，我比照著地圖，發(fā)現(xiàn)九寨溝的瀑布相對比較集中，差不多就是“丫”字形線路的中間段。按順序就是樹正溝、諾日朗、珍珠灘、熊貓海。它們有的只是婉轉(zhuǎn)地流著，不驚不擾，濺起細碎的小花；有的則活潑地左一道右一條，錯落交流，仿佛調(diào)皮的孩子在山林石壁上信手涂鴉；有的則是聲勢浩大、白練飛天了，讓人嘆為觀止。

如果把珍珠灘瀑布比作天真無邪的藏族阿妹在對歌，把樹正瀑布比作一群或清純、或奔放、或嫵媚、或低回古典的仕女正演奏著高山流水的動聽樂曲的話，諾日朗瀑布則就像一位胸懷寬闊曠達的草原牧人在款款歌唱了！水本無形，是起伏跌宕的山姿、石頭賦予它跳脫輕靈的性格，而飛花濺沫自成一曲珠落玉盤的歡歌！放眼遠望，葳蕤的水柳就像一把把綠梳，梳理著它透明的羽毛。牽絆的枝杈阻止不了它奔流的腳步，于是一路傾瀉的柔情，成涌，成浪，成波濤，成裹挾一切的漩渦，在山谷間轟響！

水，是九寨之魂。

彩林 絕美的風(fēng)景

秋日的九寨，應(yīng)該是它最炫美的季節(jié)吧。

和春夏的迷蒙氤氳不同，九寨的秋日天高卻云不淡——深邃的藍，濃厚卻又輕盈的白，襯著漫山遍野的紅葉和黃葉，仿佛上帝打翻了的調(diào)色板，濃墨重彩全都潑灑到9個寨子的山林間，層林盡染，湖水如畫，偶有清風(fēng)，靜謐的湖面便漾起層層漣漪。倘若說，人類還愿為自己保留一處絕美的風(fēng)景，一絲童話的夢想，那它一定就在九寨。五彩的山，斑斕的水，恬淡的清風(fēng)，純凈的浮云，一花一木，一石一水，點點滴滴，無不讓人清晰地感受到，這里是上蒼對人類的恩賜，是大自然委托人類暫且代管的最后一片伊甸園，是我們的先祖，在忐忑邁出探尋文明的腳步之前，深情回望的最后一眸。

走在彩林間，小路幽深而寧靜。我不時被陽光照耀下的臨水枝葉招引過去，那稀疏的影子，美得竟不真實了，夢幻一般顫動著，點點浮光碎碎地撒在溫潤的水面上，使得我直想伸手去撈著什么，卻又什么都撈不著……淡淡的光，含著午后的暖熱灑在身上，我似乎都能聞到原始森林里腐熟的木香和青草的氣息。隱身樹梢的鳥兒似乎和躲在土下的蟲子在竊竊私語，高大的樹木們好像偷聽了似的，也笑得前仰后合，不時將五彩的樹葉抖落在我身上，也撒在棧道上……

棧道美景的項鏈

一兩次的尋訪，自然難以窺九寨之美于萬一。當云霧遮擋了皚皚雪峰，卻予我超然天外的縹緲之感。秋之彩林的斑斕、艷麗，正報我以夏花般的絢爛……在這里，植物物種是隨著高度的增加而發(fā)生著變化。不論是高大英武的名貴喬木，還是小如米粒的苔蘚蕨類，或若攀附著的青藤，或若榮枯著的蘆葦；無論是水燈芯、水蔥、節(jié)節(jié)草、莎草，還是綠茵茵、松蓬蓬的地衣；無論柔軟連綿的高山草甸子，還是寒冷地中倔強開放的野薔薇……都欣欣然地手挽著手，肩挨著肩，共生共存出一個蔥蘢、芬芳、美妙的植物天堂。

吸足了爽快、清逸的山風(fēng)，沿棧道而上，又會撞見什么樣的美景呢？九寨棧道原本是森林管理處為了保護自然景觀，防止游客過多地踩踏植被、花草而修建的，如今卻成了九寨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晴天的正午，高原的日光很熾烈，透過茂密的枝葉，深深淺淺的光影投在拉著絲網(wǎng)的棧道上，宛若一個神秘的夢境，誘引著你去探路；雨天，當薄霧初起，風(fēng)過林梢，各色花傘和人流涌動，如一枝虬曲蜿蜒的巨大花藤，悄悄然伸向幽谷深處……棧道有的是石塊鋪地，有的卻凌空跳起，或攬水抱亭，或扮花拂柳，它與周圍的自然景物融為一體，少見雕琢，更添古意，如絲線一般，把景區(qū)的每一道美景串成一條光彩流麗的項鏈。

蘆葦童話的夢境

九寨地處川西北峽谷地帶，自然少不了冰雪中的小木屋，人跡罕至的大森林，湛藍的海子，怒放的野花……來九寨之前，我就做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美夢：瓦藍瓦藍的海子之上，是蓊蓊郁郁的山林，山林的頂端，是瑩白閃亮的雪峰——這樣的美景融合，該是何等的澄凈而純美！

上蒼有眼！第一次來九寨所沒有見到的美景，今次來個大補償。當我背著行囊漫步在蘆葦海的木棧道上，不時被那風(fēng)中瑟瑟歌唱的葦子所傾倒。深秋的海子，靜水流深，碧綠或湛藍的裙帶一樣，繞過金色的葦叢。才下午三點半，對面高大的山脊，即將遮擋住漸漸柔和的太陽，顯現(xiàn)出一幅巨大的深藍色布景。我支起三腳架，對牢取景框，恍然看見一束追光打過來，那夕陽下的葦穗，閃射出奇特的光芒。

當最后一抹陽光消失的時候，我驀然回頭，才發(fā)現(xiàn)，對面的東山頂上，竟然是一片皚皚的雪峰，和它一起映襯在天藍底色上的，竟然是一輪彎彎的鵝毛月……

九寨，就是這樣神奇！那一刻，我聽見內(nèi)心的歡暢，我看見童話里真正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