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爾高原的獵鷹

在新疆，柯爾克孜族、哈薩克族、維吾爾族人都有飼養(yǎng)獵鷹的習(xí)俗，有所不同的是，柯爾克孜族和哈薩克族喜歡飼養(yǎng)大型獵鷹——金雕，而維吾爾族則更喜歡飼養(yǎng)小型的獵鷹——獵隼。

柯爾克孜族人是如何飼養(yǎng)獵鷹的?為了一探究竟，我們前往柯爾克孜族的主要聚集地阿合奇縣。

汽車出阿克蘇市向西南方向行進，沿托什干河人帕米爾高原的吉勒蘇山谷，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神奇的雪域高原，這里就是我國著名的獵鷹之鄉(xiāng)——阿合奇縣。在巍峨的雪山下，剽悍的柯爾克孜牧民騎著駿馬，右臂擎鷹，左手挽韁，那景色猶如一幅大氣磅礴的油畫，將英勇的柯爾克孜人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代代相傳的馴鷹人

阿合奇縣位于我區(qū)西部的天山南脈腹地，北部與吉爾吉斯斯坦交界，是以柯爾克孜族為主體的多民族聚居的邊境縣。該縣的縣委書記崔勁松說：“柯爾克孜是一個在山尖上賽跑的民族，在冰河中沐浴的民族；是一個用堅冰割斷臍帶的民族，用強弓射虎獵豹的民族。”這是一個創(chuàng)造英雄史詩的民族。馴養(yǎng)獵鷹就是這個民族英雄史詩中的一個音符。

對柯爾克孜人來說，獵鷹是一個英雄的符號，是他們精神的圖騰。這個民族馴鷹的歷史起于何時已經(jīng)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但有一點卻非常清楚，那就是，柯爾克孜人的馴鷹是一個在家庭中代代相傳的行當(dāng)?？聽柨俗稳诉^去主要以游牧、狩獵為生，在沒有槍支的歲月里，除了駿馬和獵狗，鷹便是他們最好的幫手。特別是在風(fēng)雪彌漫的冬季，駿馬、獵狗行動受阻的時候，勇猛、靈巧的獵鷹卻可以大展身手。

千百年來，獵鷹都是柯爾克孜人不可或缺的好幫手。但是，問遍所有的馴鷹人，他們異口同聲地對我們說，祖祖輩輩沒有聽說過誰能人工繁殖獵鷹，不僅如此，甚至沒有任何一個獵人能辨別出鷹的雌雄。數(shù)千年來，柯爾克孜人的獵鷹無一例外都是從野生馴化而來。

我們所接觸到的馴鷹人，全部都是馴鷹世家，能推出的輩分至少在五代以上。其馴鷹的技巧都是父輩們傳下來的，傳男不傳女，一般也不向外人傳授，在柯爾克孜人中，目前還沒有出現(xiàn)過女馴鷹人。令人吃驚的是，這些馴鷹的技巧絕無文字流傳于世，靠的都是口頭相傳，或者是父輩之間的“傳幫帶”。在當(dāng)?shù)氐奶K木塔什鄉(xiāng)，有一個馴鷹人，名叫依不拉音·庫爾曼納力，他的父親就是當(dāng)?shù)刂鸟Z鷹傳人，依不拉音小時候?qū)︸Z鷹不感興趣，父親為了不使馴鷹這門技藝在他這一輩失傳，就刻意培養(yǎng)兒子對鷹的熱愛。在父親的熏陶下，依不拉音從愛鷹到養(yǎng)鷹，成了馴鷹能手，現(xiàn)在他的大兒子肉孜巴依·依不拉音也成為馴鷹手了。老人說，有獵鷹在身邊，再深的山也敢進，再險的路也敢走。

現(xiàn)在，隨著環(huán)境和野生動物保護工作的開展，柯爾克孜人已不再把狩獵作為馴養(yǎng)獵鷹的主要目的，但是阿合奇縣的一批年輕人還是從父輩手中接過了這個傳統(tǒng)的接力棒，所不同的是，他們要把馴鷹作為一種文化傳承下去。他們放飛的已不僅僅是獵鷹，而是自己的夢想。

獨特的馴鷹三部曲

捉鷹、熬鷹、馴鷹是柯爾克孜人對獵鷹馴化的三部曲。他們馴化的這種鷹學(xué)名稱做“金雕”，又名“黑翅雕、潔白雕”，翼展近1米。這種鷹的巢都建在高大的喬木或者懸崖峭壁上。阿合奇縣的山區(qū)鮮有高大的喬木，所以，這里的鷹都是把巢建在崖壁上。供馴化的鷹主要來自兩種，一是在雛鷹6個月左右時，直接從鷹巢獲取，二是利用誘餌套捉兩歲左右的成年鷹。

去鷹巢捉雛鷹時，一般都是幾個人共同完成，其中一人將繩索系于腰間，由同伴送向鷹巢，還得有人專門負責(zé)驅(qū)趕前來保護雛鷹的鷹爸爸和鷹媽媽。金雕一般每窩有兩只雛鷹，他們只取一只，另一只絕對要留給它們的父母。

不論是雛鷹還是成年鷹，捉回來后，都要經(jīng)過一個“熬鷹”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所謂“熬鷹”，就是把鷹放在一個特制的、類似秋千的裝置上，給鷹戴上特制的眼罩，不停地晃蕩秋千，只給吃食，不許睡覺，直到把鷹的野性熬去，最終馴服于主人。這個過程，雛鷹需要半個多月。性情剛烈的成年鷹則需要40天左右。

“熬鷹”過后還要“馴鷹”。馴鷹也有一套方法。馴鷹人把肉放在手臂的皮套上，讓鷹前來啄食，饑餓許久的鷹見了肉便不顧一切地撲過來，馴鷹人則一次次地把距離拉遠，而且每次都不給它吃飽。這樣反復(fù)進行，不斷加大鷹對人的依賴性。喂鷹的肉也有講究，必須是不含激素的鮮肉。馴鷹人告訴我們，他們給鷹吃得最多的是馬肉。鷹在自然界的時候，主要是捕獵鼠、兔、狐貍等小型動物，對馬是無能為力的，吃了人喂的馬肉后，就非常迷戀這種鮮美的食物，更加深了對人的依賴。

鷹的室內(nèi)馴化結(jié)束后，再轉(zhuǎn)到室外。室外馴化時，先把鷹的尾巴用線纏起來，讓它無法高飛，只能在小范圍內(nèi)活動，再用拴在草地上的活兔或捆著肉的狐貍皮作獵物，讓它由空中俯沖叼食。這樣馴養(yǎng)一段時間，再拆去尾部上的線，但要在它的腿上拴一根長繩，像放風(fēng)箏似的讓它去捕獲獵物，待熟練后，可將手中的繩子松開。馴化后的獵鷹捕到獵物后，將獵物緊緊地壓在爪下，等待主人的到來。

在馴化的過程中，馴鷹人要不斷地對著鷹說話，讓自己的聲音印在它的腦子里。每天還要撫摸它幾十遍，使鷹熟悉主人的氣味，日久天長，鷹也就能識別出并只聽從主人的命令了。

現(xiàn)在的馴鷹生活

雖然柯爾克孜人千百年來就有馴鷹的傳統(tǒng)，卻不是每個柯爾克孜人都有馴鷹的資格。除了家庭祖?zhèn)鞯囊蛩赝?，如今法制的作用更為顯現(xiàn)。阿合奇縣森林公安分局局長劉秀良告訴我們，外界以為柯爾克孜人可以隨意去捕鷹，養(yǎng)了鷹又可以隨意狩獵，這都是誤解?？聽柨俗稳耸且粋€非常珍惜野生動物的民族，他們絕不會破壞自然界的平衡?，F(xiàn)在縣里馴鷹的人都是過去獵戶的后代，即使是他們，也要經(jīng)過嚴(yán)格的審批手續(xù)和資格審查，因為金雕本身就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在阿合奇鎮(zhèn)亞浪奇村，62歲的馴鷹人庫爾瑪西·庫提曼對我們說，他是第六代馴鷹人，上輩人馴鷹完全是自己的事，有本事就去馴?，F(xiàn)在不行。先要向政府提出申請，縣里通過了你的資格后，還要報到州上，州上再報自治區(qū)野生動物保護辦公室批準(zhǔn)。

阿合奇縣對馴鷹人實行了“野生動物馴養(yǎng)許可證”制度。目前全縣有87戶登記在冊的馴養(yǎng)戶，馴養(yǎng)的鷹有100多只。不僅主人登記在冊，鷹也登記在冊。如沒有馴養(yǎng)許可證捉鷹，便以非法捕獵論處。馴鷹人在馴化過程中，致鷹死亡者，也要追究責(zé)任。在有記錄的近幾十年中，縣里還沒有發(fā)生鷹死在馴養(yǎng)戶手上的事。

柯爾克孜人在馴化獵鷹的歷史中，有一個世代沿襲的好傳統(tǒng)，并一直沿用到了今天，那就是對獵鷹的放生。金雕的壽命平均在40年左右，他們把鷹馴養(yǎng)五六年后，都要把鷹重新放回大自然中，讓他們在大自然中求偶，繁衍后代，形成良性循環(huán)。幾年的馴養(yǎng)下來，鷹已經(jīng)成為馴養(yǎng)戶家庭中的一員，他們甚至把鷹當(dāng)作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每到放鷹的時刻，馴養(yǎng)人總是難分難舍。他們眼含淚花，目送獵鷹飛向藍天。庫爾瑪西·庫提曼說，這個時候就像送自己的女兒出嫁一樣，雖然舍不得，但她總是要離開我們的。這時候，我就像祝愿女兒今后生活得幸福那樣，祝我的鷹在大自然中飛得更高更遠。說話間，他眼里流露出了凄楚的神情。

馴鷹是一件費用較大的事，如果舍得喂，一只成年鷹一天可以吃掉兩公斤鮮肉。因此，縣里在審批馴鷹戶的時候，經(jīng)濟條件也是重要的參考因素。為了把這一傳統(tǒng)文化繼承下去，從2006年開始，縣里對馴鷹戶實行了低保補助，每戶每月補助380元，給他們購買了養(yǎng)老統(tǒng)籌和醫(yī)療保險。還將其中的10人列入自治州“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傳承人”，每月給予500元的補助。

現(xiàn)在，柯爾克孜人馴鷹的狩獵功能逐漸在退化，文化功能卻不斷在上升。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這一傳統(tǒng)文化，在著名的獵鷹之鄉(xiāng)蘇木塔什鄉(xiāng)已開辟了獵鷹場，從2008年開始，阿合奇縣在每年3月20日春分這一天都要舉辦“獵鷹節(jié)”。這一天也恰是穆斯林傳統(tǒng)的奴魯孜節(jié)。來到這里，柯爾克孜人會為你一展獵鷹的雄姿，那妙趣橫生和令人驚心動魄的場面，讓四方游客心靈震顫，霎時仿佛時光倒流，幾百年前的狩獵場景正浩蕩再現(xiàn)……

(楊新才：媒體人)

小貼示：阿合奇縣位于天山南麓，托什干河上游。現(xiàn)轄1鎮(zhèn)、5鄉(xiāng)。縣政府駐阿合奇鎮(zhèn)，距烏魯木齊市公路里程1180千米。屬溫帶干旱氣候區(qū)，年均氣溫6.2℃，年均降水量185毫米。土特產(chǎn)有野生沙棘、安息茴香等。瀏覽地有科爾更古堡、烏赤古城、別迭里布拉力烽火臺、托什干河谷風(fēng)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