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與郭嵩燾

賈熟村

赫德（1835-1911），英國人。1854年來華，在香港商務監(jiān)督公署任職，次年，任駐寧波副領事助理，1859年，任中國海關粵海關副稅務司，1861年，代理中國海關總稅務司，1863年，繼李泰國為中國海關總稅務司。[1]730他還不到29歲，已榮任中國海關總稅務司，他認為他面臨八項主要工作任務：一、使海關進入良好工作狀態(tài)；二、勸清政府建立一個小型艦隊，軍官由英國人擔任，船員由中國人擔任，作為中國海軍的核心；三、勸總理衙門在北京保留四個營的士兵，由外國教習訓練，接受外國總教習的指揮，最好由自己擔任此職；四、促使清政府向歐洲派遣使臣；五、發(fā)展中國的采礦和通訊業(yè)；六、促使中國商人摒棄木船，采用輪船和汽船貿(mào)易；七、將極為實用的著作譯成中文；八、從海關內部開始，給中國所有官吏以較高的薪俸，以終止其敲詐勒索，保持政府的清廉。[2]76

郭嵩燾（1818-1891），字伯琛，號筠仙，湖南湘陰人，道光進士，1857年授編修，次年入值上書房。1862年，授蘇松糧儲道，遷兩準鹽運使，次年署廣東巡撫。[1]598

1875年2月21日，英翻譯官馬嘉理在云南戶宋河被殺。8月11日，英使威妥瑪晤李鴻章，談馬嘉理案，要求速派大員赴英通好謝罪。[3]8月28日，清政府派候補侍郎郭嵩燾，候補道許鈐身充出使英國大臣。9月1日，赫德致電中國海關駐倫敦辦事處主任金登干：“前廣東巡撫郭嵩燾和直隸候補藩臺（案：應為道臺）、工部尚書（案：應為吏部尚書）之子許鈐身，被任命為公使館駐英（案：應為駐英公使館）正副公使，請公告”。[4]54許鈐身（？-1890），[5]2406字仲韜，浙江錢塘（今杭州市）人。其父許乃普，曾任吏部尚書。許鈐身以捐班郎中改捐直隸知府。曾協(xié)助李鴻章辦理馬嘉理案，升直隸候補道。[6]151

1876年5月12日，赫德在給金登干的信中，又寫道：“駐英公使郭不想和許那樣的人同行，也推說有病，并懇請退休。郭是個有學問、有能力、性情溫和和頭腦清醒的人。他打算縮手不干，是對政府政策的有力抨擊。許是個飯桶，不應銜命出洋?！盵7]399

9月13日，中英煙臺條約簽字，昭雪馬嘉理案，中國賠款謝罪。9月30日，清政府以出使英國副使許鈐身改為出使日本欽差大臣。10月2日，命刑部員外郎劉錫鴻以五品京堂候補，為出使英國副使。劉錫鴻，字云生，廣東番禺人。[1]269

10月15日，赫德致電金登干：“原定駐英副使許鈐身轉任駐日公使，將與使館副使何如璋同行；其原任駐英使團職由劉錫鴻作為使館秘書（案：應為副使）代替。駐英公使郭嵩燾不久將赴任。發(fā)表”。[4]94

11月10日，郭嵩燾離京赴英。此前，慈禧太后曾召見郭嵩燾，談話時問及赫德其人，慈禧問：“赫德替中國辦事，尚有心腹否？”郭答：“赫德是極有心計的人，在中國辦事，亦是十分出力。然卻是英吉利人氏，豈能不關顧本國？臣往常問之‘君自問幫中國，抑幫英國？’赫德言：‘我于此都不敢偏袒，譬如騎馬，偏東偏西便坐不住，我只是兩邊調停。’臣問；‘無事時可以中立，有事不能中立，將奈何？’赫德笑言：‘我固是英國人也?！梢娝氖率遣荒懿粠妥o英國”。[2]164

11月17日，赫德在給金登干的信中寫道：“駐英使臣郭大人，偕副使劉大人，兩名使館秘書，……四名隨員，四名譯員，兩名醫(yī)生，六名軍人，……還有他的夫人……和三名女仆，以及約四十人左右的使團男仆，上星期由此啟程。他可能由上海乘12月8日的郵船出發(fā)，將近元月底抵達倫敦。假如他和他的隨行人員去住飯店，開支將是十分驚人的，而他又非如此不可，除非你能為他找到住房暫住一兩個月，到他找到合適的館址永久住下為止?！瘪v英使館的一應開支，悉由赫德知照江海關照付。這是中國海關支付使領館經(jīng)費及人員留支薪金的起源。[7]460

11月17日，赫德寫“機密”信給金登干，安排由他的親信人員將郭嵩燾包圍起來，他寫道：“郭起初想要海關的人當翻譯，但有人使他改變了主意?，F(xiàn)在他出去只帶中國人和一個名叫馬格里的人。此人離開金陵機器局之后，李鴻章想給他安排一個職位。很有可能，郭將需要外國譯員，而在英國的一些會講漢語的人（霍爾特、道格思、星察理、佩恩、李泰國等等）會試圖盡力抓住他。我們必須先下手，并且防止：1.他落入壞人的掌握中；2.從海關來源以外招用與使館有關的外國雇員階層的形成。因此我授權你立即把屠邁倫和佘德或賈雅格叫到倫敦來（最好是佘德，如果能找到他的話）；派屠邁倫到巴黎去迎接郭，并陪伴他一直到他住進倫敦的住所；還把屠邁倫留在你手邊，直到郭完全安頓下來適應了倫敦的節(jié)奏。這樣做，你便可以防止郭被迫去抓外人或被外人抓到手的偶然性和必然性了；但郭可能會擔心我們干涉他的事，所以不要過分明顯地把屠邁倫推到他身邊；你只把屠留在手邊，讓他偶爾去看望郭一下，并以不太介入的態(tài)度去為他做各種事情。我要你如此行事，不只是要防范冒險的外人，而且還要使郭擺脫外交部和威妥瑪?shù)确矫?。你如認為不需要的話，可不必去找佘德或賈雅各。照這樣辦了之后，你可向我申報，我將授權發(fā)行動費給應你之召前來擔任這項任務的人?！瘪R格里（1833-1906），英國人。早年習醫(yī)。1858年自愛丁堡大學畢業(yè)后被派為軍醫(yī)至印度服役。在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中，又隨軍來中國，參與進攻北京之役。1862年辭職，加入白齊文組織的洋槍隊，幫助李鴻章鎮(zhèn)壓太平軍。又在松江建立了一個小型軍械制造廠。后又把廠址遷至蘇州。1865年，又遷至南京，成為金陵制造局。他對軍械并不內行，1874年，因所鑄大炮在大沽炮臺試放時爆炸，被解職。佘德，挪威人，1868年進中國海關，歷任牛莊、汕頭、瓊州、淡水、鎮(zhèn)江等地幫辦。此時正在歐洲度假。賈雅格，英國人。1868年8月進中國海關，1875年任粵海關二等幫辦后班。[7]462

12月13日，赫德致電金登干：“郭公使已動身，將于1月20日到。使團包括二十名官員和四十名仆人。郭要求你為使團準備臨時住所，一所房子有十四個臥室，四個起坐間，或兩所房子有同樣多的帶家具的房間，將足夠開始所需。這些臨時住所大約要從1月中旬用到4月中旬，在此期間，郭將在你的協(xié)助下選定永久性住所。”[4]98

赫德認定馬格里不是自己的人，耿耿于懷，在12月27日給金登干的信中又寫道：“馬格里，與其說他是使館的譯員，不如說是信使。我對他毫無了解。不要幫助抬高他的地位”。[7]4771877年1月18日，在另一封信中又寫道：“當心馬格里這個人。要看住他。不要給他任何‘面子’。我從各方面聽說，他是反對我們的。……不要讓他隨意出入你的辦事處，不要信任他，也不要讓他知道我的消息”。[7]487

1月19日，金登干寫信向赫德報告：“屠邁倫今天上午來倫敦，我們已討論了我們的行動計劃，以實現(xiàn)您的意愿。我明天將動身到南安普敦去迎接預計后天到達那里的中國人，屠邁倫將留在這里照料他們到倫敦的接待事項，把一切都安排就緒。幾天以前，禧在明來拜訪我，帶來了郭大人的名片和一封中文信，感謝我為他們操心；……鐵路公司將為他準備專列，不收額外的費用 。我們還將采取措施如派警察值勤等，以防止中國人被眾人圍觀滋擾。威妥瑪爵士剛剛來訪，他通知我，德比勛爵希望星期一會見郭，外交部已指示禧在明和有雅芝兩人去南安普敦迎接中國人，并提供一切幫助?！乙宰羁斓姆绞阶龊昧诉@一切，而絲毫沒有顯露出越俎代庖的跡象。……但又考慮還是把屠邁倫留在倫敦為好。……我沒有帶他去，或許會消除對我們意圖的猜疑”。[7]488

1月25日，赫德寫信指示金登干：“要設法使屠邁倫對郭成為需要，馬格里成為不需要，但一定要悄悄地做工作，不要顯露出這是你的目的”。[7]490

2月2日，金登干寫信向赫德報告稱：“我想我可以說，為安排中國公使館所做的一切都是成功的和令人滿意的。……內人到火車站迎接了郭夫人，并引導她在其他人到達波特蘭街寓所之前，去到她的那套房間。……我在蘭哈姆飯店給馬格里醫(yī)生租了一個房間，但是郭堅持要他住在波特蘭寓所?！归w下于上星期二來訪，帶來了您的介紹信。劉大人和馬格里隨他同來。他期望女王陛下在議會8日開會之前接見他?！敼犝f我要到紐卡斯爾去參加那些炮艇的試航時，他表示非常希望看看那些炮艇，……馬格里看來非常友好，但是我希望了解他的目的或野心是什么！……郭向我詢問大炮和艦只等等的價格，我如實地告訴了他。昨天，令弟（案：即赫政）順便來謁向他致敬，郭也向他詢問了同樣的問題。他有所準備，做了同樣的回答?！肋~倫唯一一次同郭交談的機會，是他到達的那天晚上，但是他目前正呆在近在咫尺處，希望遲早會用得著他?！盵7]493

2月4日，金登干在另一封信中，又寫道：“屠邁倫即將把他曾多次同郭會見和談話的情況，寫信給您。內人上星期日陪同郭太太去動物園，她們在那里從中午12點一直呆到下午4點。園長領她們參觀了花園，并且特意讓她們看了給動物喂食”。[7]498

2月8日，赫德在給金登干的信中寫道：“我還沒有為辦好那樁討厭的鎮(zhèn)江躉船案的事做好準備。這件事使我傷透了腦筋！我堅信吳得祿在原則上是完全對的，而且他既已做到如此地步，當這事提到我面前時，我不能不支持他。并且以他那個原則為起點，繼續(xù)照他的做法辦。……當這個問題提交總理衙門時，……總理衙門……竟然也‘動怒’起來，……去年7月，當我告訴威妥瑪說我必須支持吳得祿的行動時，威大發(fā)雷霆，說他有生以來從未忍受過這樣的凌辱；并且發(fā)誓說：‘對上帝發(fā)誓，我要是容忍，就把我打入地獄?！@就是說，他要訴諸英國外交部，他要訴諸議會，他要訴諸全國，他要辭職，他要打爛我們，等等。那好，我們也不能讓步，這件事必須提到英國外交部去，現(xiàn)在總理衙門正準備給郭下指示。我也把這個案件準備好交給你去征求法律界的意見。……但是，即是我們勝訴，我們（海關）也會失去英國公使館的支持，甚或可能遭到它的反對?！M可能使禧在明（案：為英國駐華使館漢文副使，此時適在英國，赫德對他也存有戒心）一伙‘躲開’，不要讓他們把自己弄成為郭氏不可少的人”。[7]499

躉船是一種平底匣形非自航船，固定在岸邊作船舶?？康母〈a頭，供裝卸貨物及旅客上下船之用。自1874年2月起，英商太古洋行擁有一只躉船停泊鎮(zhèn)江江面，用一座浮橋和英租界連接起來。該年夏，水面出現(xiàn)旋渦，使河床沖陷，堤岸嚴重塌方。中國地方當局以及海關責令該躉船轉移泊位，并向英國外交使團多次交涉，遭到拒絕，英國使團并且聲言中國地方當局和中國海關無權命令太古躉船轉移?？偫硌瞄T令赫德解決此一問題，因此，赫德指示金登干向英國著名律師征詢意見，準備與英國駐華使館在英國最高法律當局進行訴訟。[7]474

2月22日，金登干寫信向赫德報告說：“郭大人上星期六（本月18日）在樸次茅斯視察了那些炮艇，隨同視察的有參贊黎先生，翻譯德先生，馬格里醫(yī)生和兩名軍人。這可以說是一次巨大的成功，沒有出一點差錯，一切安排都十分完善?！显凇が敗柵谕嫌H自發(fā)射了大炮”。[7]508

3月1日，金登干在托爾奎寫信向赫德報告：“關于馬格里，他顯然已當上了英文參贊，他早就擺出了擔任這一職位的架勢，威妥瑪爵士也已這樣介紹他。郭離不開他了。自從我出差以來，一直沒能從屠邁倫那里得到消息，他或許已經(jīng)給您寫了信。順便提一下，馬格里告訴我，在他開始在中國的生涯時，曾經(jīng)和您有過一些隔閡，并且說您和他不是朋友（我這樣理解）。他還說，郭了解所有這些情況。當他還要作進一步解釋時，我接過他的話題說，您從未就此事向我提過一個字，隨即把話題轉到了本來談論的有關郭視察炮艇的事情上。馬格里向我表示他的心愿說，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違反您的意圖行事”。[7]512

3月9日，金登干寫信向赫德報告說：“在我會普利茅斯期間，郭大人向屠邁倫詢問了關于鎮(zhèn)江躉船案件的事，但是屠邁倫對情況一無所知。……郭前天晚上出席了德比勛爵（案：為英國外交大臣）的宴會，同每個人都周旋了許久。郭太太告訴內人，他們過得非常愉快，她本人喜歡英國甚于中國。……郭大人準備介紹我作為中國海關人員參加下星期一的接見會”。[7]5143月16日，在另一封信中，又報告說：“‘伽瑪’號和‘戴塔’號炮艇已然取得的成功在于：中國人定會認識到，按照您的建議行事，他們獲得的炮艇使最高主管當局驚異和羨慕，稱之為當前最先進的炮艇。只要他們認識了這樣的事實，他們就會通過您去訂購更多的艦只，而不會雇用其他代理人。不過，現(xiàn)在他們在倫敦有了中國公使，他們可能通過他訂貨。如果他們這樣做，我認為我們對這種事就不應該參與，因為我敢肯定，他們必定失敗。參與其事，只會‘費力不討好’：成功了，功勞是郭的；失敗了，您就得負其咎。據(jù)我所知，郭一直在接待來訪的造船商和其他人”。[7]515

3月23日，金登干又在巴黎寫信報告赫德說：“本月17日，德明（案：又名張德彝（1847-1918），字在初，漢軍鑲黃旗人。畢業(yè)于北京同文館，與赫德有師生之誼，時為駐英使館翻譯官）。[1]413來訪時說，郭接到總理衙門來的一封信，附有您寫給他的信，請他向我探詢有關鎮(zhèn)江躉船案的情況?！辉敢庾岏R格里……得知此事，……如果我想見他，我最好先給德明寫個便條?！滦瞧谝粊碓L時，屠邁倫在場，我告訴德，您期望我在需要屠邁倫協(xié)助時，可將任何機密事務委托給他去辦；因此，公使閣下盡可像對我一樣地信任屠邁倫。我還說，我當晚將赴巴黎查看巴黎博覽會的中國展覽館場地，但不論我是否在倫敦，屠先生都隨時聽候公使閣下差使。我建議公使閣下，在我收到全部正式文件，征得最著名的法律顧問們對全案的意見之前，先不要就這個問題采取任何步驟。德明將把我寫的備忘錄……的中譯稿拿給屠邁倫看”。[7]523

4月5日，赫德在上海寫信給金登干，他寫道：“你一定為炮艇已脫手而高興。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再購買炮艇的訂貨。但是我設想郭將會繼續(xù)要你在新的方面幫忙”。[7]525

4月6日，金登干在倫敦向赫德報告如下：“我在巴黎期間，德明在屠邁倫的協(xié)助下，把關于鎮(zhèn)江躉船案的備忘錄譯成了中文。他說，郭在聽到我的進一步的意見之前不會采取行動。我收到您本月2日上海來電（案：該電稱‘請告郭公使，總理衙門就鎮(zhèn)江躉船案給他發(fā)去公函，……若在公函到達前受到詢問，總理衙門希望他說，他必須在接到總理衙門公文之后，才能談論此問題。’）[4]111后，給德明寫了一封短信，要他前來見我。他來到后，我當著屠邁倫的面，把您給郭的電報交給了他”。[7]526

4月11日，赫德在給金登干的信中寫道：“至于威妥瑪，他當然急于出頭露面。我想，郭還是設法拒絕同他討論這件事為好，不過郭可能認為不大好意思拒絕他。如果這兩個人確實開始討論起這件事情，威妥瑪會變得放肆起來，而郭終于會發(fā)現(xiàn)難以堅守住那個要點，即：停泊和調整泊位乃是中國的固有權利，從未放棄，而且一向徑行裁處，無需通過外國當局?！凰掖囊苿优c否，這問題本身是一件小事。但是，英國公使自封的權勢也太大了，已經(jīng)危及一項原則和一項權利的維護，因此，我們必須全力以赴地爭個水落石出——‘爭到最后一個人和最后一文錢’。這件事是不幸的和失策的，既然已經(jīng)欲罷不能，我們必須爭到底”。[7]528

4月28日，赫德在給金登干的另一封信中，又寫道：“郭介紹你！多么有趣（案：指金登干參加英國王室接見會）！……在我的記憶里，我從來沒見過馬格里，從來沒和他有過爭吵；但他一向是屬于中國經(jīng)常有的冒險家或‘自由騎士’一類人物，這樣的人，我根本不相信，我認為他對于他目前的職位并不夠格”。[7]535

5月18日，金登干向赫德報告說郭嵩燾來拜訪他，他和郭討論了鎮(zhèn)江躉船案，郭說馬格里與政治事務無關，有一次，馬未能正確翻譯郭的話，金乘機建議郭使用屠邁倫，郭請屠邁倫做摘譯報紙的工作。[7]538

英國人哲美森，任中國海關署總理方案稅務司，[7]20攜帶總理衙門關于鎮(zhèn)江躉船案給離嵩燾的指示文件于5月26日到達倫敦，將文件交給郭嵩燾，次日，郭至辦事處與金登干討論此案，金認為郭處理此案似乎操之過急。[7]541

湘軍劉錦棠部進剿新疆阿古柏政權，阿古柏敗死。其子海古拉派使臣至倫敦乞援，請阻止中國進兵。6月15日，金登干寫信向赫德報告：“郭還寫了一封信給德比勛爵說：他從報上看到，英國政府委派了一名代理人到喀什噶爾，該地屬于中國所有，英國政府派員至此，殊與國際法相違背”。[7]5546月29日，在另一封信中又報告：“德比勛爵通知郭，他的關于喀什噶爾事件的信，已交印度事務部去查詢。屠邁倫昨天和郭交談了一個小時，交談的主題是關于馬格里的事。郭似乎對馬格里是很不滿意，說他慢、固執(zhí)、無能，還抱怨說，馬格里給他當翻譯，不是逐字逐句地翻譯他的話，而是談他自己的意見。郭希望有一個海關的人接替馬格里的位置，但他不知道如何辭退他，又怕得罪李（案：指李鴻章）”。[7]5597月20日，在另一封信里，又報告：“劉大人（案指駐德公使劉錫鴻）打算任用薄郎（案：為中國海關人員）；而屠邁倫正在成為郭大人必不可少的人”。[7]568

8月5日，赫德在給金登干的信中寫道：“躉船案有可能從根本上動搖海關的基礎，但是，自從我和威妥瑪鬧翻以來，我們海關在中國比以前更加牢固了，中國人對我們的支持更加強而有力了，各國公使館對待我們也不那么冷淡了。至于我自己，我覺得我現(xiàn)在年輕而有活力了，可以‘只管放手’獨自為中國辦事，從兩頭討好、顧此失彼的煩惱中解脫出來，也不那么顧慮各國公使館高興與否了?！盵7]573

9月28日，金登干向赫德報告：“郭與馬格里的關系似乎有所好轉。表面上，馬似乎簡直就是郭的隨從”。[7]604

10月16日，郭嵩燾對金登干傾訴了他的煩惱：1.關于躉船案，他認為德比輕慢了他，金勸他再等一個月；2.郭給赫德寫了一封信，赫德沒有回信，使他出乎意料；3.劉錫鴻在奏折中攻訐他不是中國人，是叛逆；4.關于馬格里，因為李鴻章推薦，他除接受外別無他法；5.他將奏辭公使，如不獲準，再請赫德薦人接替馬格里。[7]615

11月16日，金登干向赫德報告：“郭邀請我們（金登干先生和夫人）出席他將于下星期五舉行的晚宴。我準備請他參加我們的圣誕節(jié)晚宴，在那一天，借以顯示我們在一切事情上都富有團結精神”！[7]631

11月30日，赫德在給金登干的信中寫道：“你來電告知的《工程師意見書》，使我感到意外的高興。但是，不要讓郭停留在這上面。我們?yōu)橹畩^斗要爭取得到承認的是：中國的基本權利受到尊重。碼頭和它受到的損害，那是‘微不足道的’。我想我將為總理衙門起草一封公函寄給郭，要他以正常的外交方式向德比勛爵宣讀”。[7]64412月7日，在另一封信中又寫道：“北京沒有什么特別的新聞，只有一件新鮮事：這里正在開始對吸食鴉片的官吏們進行突然搜查，見附頁——你可以拿給郭看看”。[7]646

12月14日，金登干向赫德報告說：“郭大人于本月12日在溫莎向女王遞交了他的國書。我聽說，隨后舉行的午宴非常不像樣！威妥瑪爵士和馬格里醫(yī)生出席了午宴”。[7]65212月28日，金登干又向赫德報告說：“屠邁倫，我認為，在您回國以前，讓屠邁倫暫時繼續(xù)在公使館里工作似乎比較合適?！也⒊舜藱C會提到哲美森，我看，郭在得悉他如需要可以指望得到另一個人員時，似乎很高興”。[7]656

1878年1月4日，金登干向赫德報告：“躉船案件：仍然沒有消息?！薄肮贤ㄟ^姚（案：指使館文案隨員姚彥嘉）問屠邁倫，他和哲美森是否愿意把他們的姓名列入公使館工作人員的名冊寄送給英國外交部。屠邁倫在和我商量以后回答說，那是一件他（屠邁倫）所無法表示意見的事情，郭大人需要與總稅務司商酌?！盵8]41月11日，金登干在巴黎又向赫德報告：“郭氏偕馬格里……在元旦那天來出席我的晚宴?！诒驹?日來給我補行拜年。他說，他聽說您將在農(nóng)歷四月間回國一行，問我是否屬實？我回答說尚未確定。他說，您不應該回來，因為他們不可能讓您離開北京?！盵8]92月 6日，躉船案勝訴。[4]1442月 22日，清廷命郭嵩燾兼出使法國大臣。4月27日，郭自倫敦赴巴黎，應法國政府之邀，5月1日，出席了巴黎博覽會的開幕式。5月6日，向法國總統(tǒng)遞交了國書。

7月25日，郭嵩燾在日記中寫道：“赫德專示合肥伯相（案：指李鴻章）電報，言四月十七日信已代達邀準，須候代啟行，不可造次”？[8]58

7月28日，赫德致電裴式楷（案：為代理總稅務司）：“如果郭奉調回中國，應敦促總理衙門派出第一流的人選到倫敦去?！盵8]637月30日，赫德在巴黎寫信問金登干：“郭在英國正從事何種活動”。[8]68同一天，金登干在給赫德的信中寫道：“郭致李中堂的機密復電：欣悉獲準解任?！边€說明他在控訴劉錫鴻的文字中何以不得不提及薄郎，他擔心提及薄郎惹惱了赫德，因此赫德在巴黎那樣冷淡，迥然不同于在北京的態(tài)度，他很難過。他受赫德很多惠澤，時刻牢記，決無冒犯之意。金登干解釋說赫德是因為有病，情緒不好，連自己也感到與過去判若兩人。[8]697月31日，赫德在巴黎致信金登干，特別寫道：“你再見到郭氏時請告訴他，他完全誤會了。我未曾感到過對他冷淡，也沒有故意向他表示過。我的法語講得不好，而且對巴黎或巴黎人全然不了解。既然日意格似乎很樂于盡地主之誼，我認為，讓他——一位法國人去充當主人，是最好不過的了?！盵8]718月6日，金登干向赫德報告：“我告訴郭，他以為您對他表示冷淡等等，全系誤會。他說，他聽到這話非常高興，誤會已經(jīng)消除，解釋得令人十分滿意”。[4]74

8月15日，赫德致電在北京的裴式楷：“盼告：誰將接替郭氏的職務”？[8]83

8月25日，清廷以曾紀澤為出使英國大臣。

9月10日，赫德致電裴式楷：“躉船已否挪走？如尚未挪走，可促請總理衙門電示郭通知英國外交部：領事館仍在繼續(xù)阻撓?！盵8]11011月16日，金登干致函赫德：“赫政昨天發(fā)給我的電文是：致總稅務司：太古洋行躉船‘加迪斯’號已由航業(yè)公司拖至北岸”。[8]127

11月27日，金登干向赫德報告，說郭嵩燾和他談及英國藍皮書中赫德議論郭在英之十件事，劉錫鴻據(jù)以參奏郭，使郭悲憤之極，傷心厭惡，認為劉憑空捏造，忘恩負義。[8]13728日，赫德寫信給金登干，請他向郭索要藍皮書，他將幫郭擺脫困境。[8]13812月4日，金登干向赫德報告，說郭正準備將藍皮書寄給赫德。[8]140

1879年1月19日，赫德寫信給金登干，說“附上一張中文名片，請于中國新年致送郭大人，代我問候、祝賀”。[8]169

郭嵩燾向金登干表示，打算與海關人員康發(fā)達同行回中國。金登干與赫德因康發(fā)達在德國有上層關系，對他有戒心。于是介紹其他海關人員與郭同行。[8]171

1月27日，金登干向郭嵩燾道別，郭將金介紹給曾紀澤，請金像一向支持他那樣繼續(xù)支持曾紀澤，并一再向金致謝。[8]1741月31日，郭嵩燾離倫敦回國。[8]1056月17日，郭嵩燾奏報回到湖南原籍。

郭嵩燾在出使英國以前，已經(jīng)與赫德作過友好的交往，認為赫德是極有心計的人，為中國辦事，亦是十分出力，但他是英國人，豈能不幫護本國。郭嵩燾出使英國，李鴻章安排馬格里在使館工作，使赫德耿耿于懷，對金登干說郭嵩燾是個有學問，有能力，性情溫和，頭腦清醒的人，命金登干等大力協(xié)助，成為郭不可少的人，企圖將馬格里擠出使館。赫德與郭嵩燾密切合作，終使鎮(zhèn)江躉船案勝訴，維護了中國的主權。應該說赫德與郭嵩燾的關系是友好的、合作的，郭嵩燾說他受赫德惠澤很多，時刻牢記，但礙于李鴻章的關系，赫德并未能將馬格里擠出公使館。

[1] 陳旭麓, 方詩銘, 魏建猷.中國近代史詞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2.

[2] 王宏斌.赫德爵士傳[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 2000.

[3] 郭廷以.近代中國史事日志[M].北京：中華書局, 1987.

[4] 陳霞飛.中國海關密檔：第 8冊[M].北京：中華書局, 1990.

[5] 翁同龠日記：第5冊[M].北京：中華書局, 1997.

[6] 賈熟村, 許鈐身.淮系人物列傳（文職·北洋海軍·洋員）[M].合肥：黃山書社, 1995.

[7] 陳霞飛.中國海關密檔：第 1冊[M].北京：中華書局, 1990.

[8] 陳霞飛.中國海關密檔：第 2冊[M].北京：中華書局, 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