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科學課程的特色及當代啟示

曲鐵華,袁 媛

(東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吉林長春 130024)

論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科學課程的特色及當代啟示

曲鐵華,袁 媛

(東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吉林長春 130024)

民國初的10年是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較為特殊的時期,在變化急劇的時代大潮中,當時普通中學的科學課程為滿足社會發(fā)展需要和科學的自身特點,注重實驗教學,注意結合地方實際,但在課程目標上卻仍然有著片面化、表面化和“傳統(tǒng)化”的流弊,總體呈現(xiàn)出有著“承前啟后”意味的特色。研究、探索這些特色,能夠為完善當今的普通中學科學課程尋得一些啟示。

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科學課程;特色;啟示

近代學校制度意義上的科學教育始于1904年清政府頒布并實施的《奏定學堂章程》,亦稱《癸卯學制》。該學制設置的普通中學科學課程有算學、中外地理、博物、物理、化學,其中的博物科包括動物狀、植物狀、生理學、礦物學。辛亥革命勝利之后,中華民國南京臨時政府成立,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都發(fā)生很大的變化。在教育方面,教育部陸續(xù)采取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頒行《壬子癸丑學制》。該學制下的普通中學科學課程乍看與舊制差別不大,但此后至影響深遠的1922年新學制頒布之前的10年間,中華大地又經(jīng)歷了很多前所未有的洗禮,如五四新文化運動,諸多西方思潮的蜂擁而入,民族工業(yè)首次蓬勃發(fā)展,等等。這樣的歷史背景下,普通中學的科學課程在具體的實施過程中不斷調整、完善,獨具特色,對今天的科學教育很有啟示意義。

一、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科學課程的特色

根據(jù)《壬子癸丑學制》中的《中學校令施行規(guī)則》和《中學校課程標準》,較之清末的《癸卯學制》,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的科學課程門類沒有變動,教學內容無甚過大改進,課程目標似乎也沒有擺脫舊制的片面性、表面性和傳統(tǒng)性,只是各科在各學年的教授時數(shù)上都有所不同。但是,在具體的實施過程中順應時代發(fā)展需要,逐漸具備了前所未有的特點,如強調實驗教學、注重聯(lián)系地方實際。因此,綜而觀之,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的科學課程頗富承前啟后意味的特色。

(一)強調實驗教學

科學的特性決定了實驗在科學教育中的地位和作用,“科學之事,以試驗為重”[1]。但是,由于受千百年來“坐而論道”之經(jīng)學傳統(tǒng)的影響,加之設備、師資等條件的限制,當時中國的“科學教育”雖已開始多年,卻沒有相應的科學教育方法,仍是墨守成規(guī)地采用傳統(tǒng)的傳經(jīng)授道之方,徒有枯坐死講,不顧科學之特性。陸費逵先生曾經(jīng)這樣描述清末天津高等工業(yè)學堂的地理科教學情況:“五年級授外國地理,用商務印書館瀛環(huán)全志,此書已舊……教員端坐,持書順講,注重文字,而略于大勢……學生有地圖而教員無之,且不知利用黑板……地理教授之精神,全歸于消滅矣?！盵2]421以一斑窺全豹,當時的天津已算是“學務發(fā)達”,但其高等工業(yè)學堂中的科學教學情況尚且如此,全國的狀況就更難盡應有之義了。

針對此種弊病,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教育部1912年12月公布的《中學校令施行規(guī)則》第一章“學科及程度”中,對博物科和物理化學科的程度規(guī)定里都明確地提出了“兼課實驗”[3]353,同時要求中學校要配備相應的博物、物理、化學等“特別教室”及器械標本室。這在中國教育史上是首次將“實驗”教學、設置相應的“特別教室”及器械標本室寫入官方的課程標準。此前清末的《奏定中學堂章程》中也提到了設博物、物理、化學的“專用講堂”,“教授物理、化學……算學、地理……等所用器具、標本、模型、圖畫等物,均宜全備”[4],但由于“講堂”一詞中濃郁的傳統(tǒng)色彩和純粹說教的意味,將“專用講堂”所應具有和發(fā)揮的“專用”功效遮蔽近無,對課程教學器具模棱兩可的“均宜全備”的規(guī)定也遠不及設置“器械標本室”的決心和力度。民國伊始,教育部對普通中學科學課程教學中實驗的重視就凸現(xiàn)了出來。

隨著諸多留學生的歸國和杜威、孟祿、克伯屈等教育家的訪華,外來思想的傳入,民族經(jīng)濟的發(fā)展,以及政局的變動等等時代變化,教育界有了前所未有的“繁榮”,出現(xiàn)了全國教育會聯(lián)合會等等眾多的教育團體,興起了職業(yè)教育思潮、科學教育思潮等等多股教育思潮,“通過教育使民眾、尤其是青少年兒童掌握科學知識與科學方法,形成科學態(tài)度及科學精神漸趨成為思想界的強音。”[5]這對當時學校的科學教育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以學校教科書的出版為例,僅1912年至1913年,就出版了算術、幾何、三解、代數(shù)、動物、植物、理化、地理等幾十種教科書。與此同時,國內的科學設施、科學團體、科學期刊、技術科學的應用,基礎科學的研究以及國內外科研成果的介紹,也相繼發(fā)展起來?！盵6]這樣的社會氛圍直接推動了中學科學課程實施中對實驗教學的重視和推崇。

1918年10月,第四屆全國教育會聯(lián)合大會的議決案提出“改進理化教授案”,從適應社會發(fā)展需要的角度論述了實驗教學的重要。議決案認為,“近者職業(yè)教育之說,喧騰國中,而理化教授不能與之并進,是猶無源之流也。欲圖改進,擬先從普及中等理化教育入手,而于高等之理化教育,則但預植其基,徐圖振興之道。”而普及的第一“要端”就是“注重學生理化實驗”。理由是理化實驗益處頗多,可以使學生養(yǎng)成自學求知的精神,并能祛除盲從輕信的惡習,更為將來進一步的研究和應用于實踐打下良好的基礎。所以,該議決案提出通過“添置理化實驗儀器,增加實驗時間,并嚴行核考學生實驗之成績”[2]844等措施將“注重理化實驗”的倡議付諸實踐。全國中學校校長會議議決案從改進科學課程教學方法的角度再次強調了實驗教學的價值和作用。該議決案批評了當時中學校“理科上之設備,異常簡陋,教法多不相宜”,“向來習慣,多講演,少實驗,卒至興味絕少,毫無效果”,指出“理科為物質的科學,教授時若脫離標本儀器模型,即偏于空談,無以喚起學生研究之興味”。如果讓學生自行進行科學實驗,“經(jīng)一番筋肉之動作,更覺易于記憶”。所以該會議在議決案中提出,但凡定理定律,都應該讓學生自己推理求得,然后教師幫助學生對推求所得進行整理,從而在鞏固學生記憶的同時增進其思考能力。而且,“實驗愈多,則理論愈明,研究之心,油然而起,遂有發(fā)明之思想。故實驗時間,至少須占教授總時數(shù)四分之一。”[2]851-853此外,該會議還向教育部提出了相應的請求事項,如獎勵制作理科器械標本的工廠,寬籌經(jīng)費以齊全學校的理科設備,以及注重相應師資培養(yǎng)等等。

教育部很快對這些聲音做出了積極的回應。1919年1月29日,教育部抄送中學校校長會議議決增進中學校國文數(shù)學外國語程度辦法訓令,強調數(shù)學科教授方法要注重“設備應用器械及模型使有實地親察及計算之機會”[3]366。同年2月8日,教育部抄送中學校校長會議議決中學校應增進理科教育辦法訓令,規(guī)定“實驗鐘點,至少須占總數(shù)四分之一”[3]369。這在時間的分配上為實驗教學做了一個基本保障,將實驗作為課程的一個必要組成部分呈現(xiàn),而不再是可用可不用的一種教學方法。為配合這一決策,同年3月,教育部公布全國教育計劃書,設置“中學校理科補助費”,“由國庫頒發(fā)巨款,俾中學校理科設備得以完全”[3]65,改善以前中學校因設備不足而影響實驗教學正常開展的情況,從而提高科學教育質量,喚起學生的興趣。

1922年10月,即“新學制”頒布前一個月,第八屆全國教育會聯(lián)合大會的議決案再次提出“推行中等學校學生理科實驗案”,提出實驗教學一直不理想是“大都由師資缺乏,設備費無著而來”,建議從改善師資、增撥經(jīng)費、“設立理科實驗室”等等方面進行改善。由此可見,從1912年底公布《中學校令施行規(guī)則》明確提出中學科學教育要“兼課實驗”到1922年11月1日“新學制”頒布的民國初的10年間,不管是民間聲音還是官方力量,都積極致力于強調科學教育中的實驗教學,從而提高科學教育的實際質量,以資于社會發(fā)展需要,最快最好地為當時虛弱國家的振興、富強添火加薪。

(二)注意結合地方實際

注意結合地方實際是民國初年中學科學課程的特色之二。這一課程特色的形成源于三個方面的因素。首先,民國初年國力有限,節(jié)約經(jīng)費成為發(fā)展各項事業(yè)所必須考慮的問題之一。1918年第四屆全國教育會聯(lián)合大會議決的“改進理化教授案”就提出,“有二校以上之地方,可設公共理化實驗所,為中等實驗之實驗設備,聘專門家一人駐所指導。該地方各中等學校,定期輪流擔任講師,率同學生赴所實驗。學生有志者,亦可利用課余時間,自往實驗。……如此則各學校既可省增置實驗儀器經(jīng)費,而得有設備較完之實驗所,且將來此種公共理化實驗所,可漸擴充為地方理化研究所”[2]844。結合各地方的實際,統(tǒng)籌規(guī)劃地設置各中學校的科學課程,可以提高經(jīng)費利用效率,減少因實驗場所、設備、器械,以及管理人員等等閑置而造成的隱形的浪費。同年召開的全國中學校校長會議也提出“中學校理科教授之設備,宜視地方財力所及,力求完善”[2]852,被教育部采納,于次年以訓令形式通令全國。

其次,民國初年教育大興的主要宗旨在于“強民富國”中的“富國”,滿足經(jīng)濟發(fā)展的需要而迅速增強國力是辦教育——尤其是開展中國教育史幾千年來所漠視的科學教育的第一要旨?！翱茖W為近代文明之特色,關系國家盛衰者甚巨,就中如物理、化學、生物、地質等科,尤為克服自然、發(fā)達產(chǎn)業(yè)所必需?！盵2]859結合各地方實際進行科學教育,有利于學生了解當?shù)氐奈锂a(chǎn),從而明了該地區(qū)的產(chǎn)業(yè)發(fā)展?jié)撡|,為將來貢獻于當?shù)氐慕?jīng)濟建設打下基礎。1918年全國中學校校長會議議決案中關于改良理科教育的方法之四和五就分別是“應注重本地之物產(chǎn)及原料”和“利用時間參觀工廠”。次年2月,《教育部抄送中學校校長會議議決中學校應增進理科教育辦法訓令》向全國發(fā)布的4條訓令中的第三、四條就分別是這兩條規(guī)定。

再次,從教育自身的特質出發(fā),根據(jù)受教育者的認知規(guī)律,“學業(yè)上當由近及遠,由已知以及未知”[2]854?？茖W教育通過結合地方實際,讓學生從學習、研究身邊熟識的事物開始,漸漸向外、向遠擴展,從而引起他們的好奇心,培養(yǎng)起學習的興趣,復而使其產(chǎn)生研究的欲望,最終收到教育的效果。

在以上三方面因素的綜合作用下,民國初期中學里的科學教育課程逐漸形成了注意結合地方實際的特色。所謂地方實際包括地方財政能力、地方物產(chǎn)和資源、地方工廠、地方教育規(guī)模等等?？茖W教育課程結合地方實際一方面是由當時有限的物質條件以及教育自身的特質所決定;另一方面,經(jīng)過實踐檢驗,這一特色在現(xiàn)實中確實收到了“為利決非淺鮮也”的效果,影響了此后教育制度的制定。緊隨其后的1922年“新學制”就借鑒了這一經(jīng)驗,秉承了這一優(yōu)良特色,“多留各地伸縮余地”作為標準之一成為制定“新學制”的指導原則。“新學制”從學校系統(tǒng)的設置到具體課程的安排都給予了地方一定的自由,整體上體現(xiàn)出注重結合地方實際的特點,這在普及教育、滿足工商業(yè)發(fā)展需求等等方面貢獻很大。

(三)課程目標片面化、表面化和傳統(tǒng)化

《壬子癸丑學制》制定于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成立之初,時間的倉促、之前經(jīng)驗的匱乏和深重的歷史影響使其不可避免地存有一些弊病。雖然在之后具體的實施過程中通過各種力量不斷進行改善,但普通中學科學課程目標片面化、表面化和傳統(tǒng)化這一負面“特色”一直明顯。

“片面化”是指民國初期的普通中學科學課程目標著眼于國家、社會的發(fā)展需要,而對科學教育在學生身心發(fā)展中的功能和作用有所忽視。這同當時的歷史環(huán)境和積貧積弱的國情有直接而強烈的聯(lián)系,也是初生的資產(chǎn)階級民主國家急欲擺脫困境而在教育方面所作的努力,從歷史發(fā)展角度而言無可厚非;但從教育科學本身看,這又是必須客觀面對的史實。1918年10月,全國中學校校長會議召開,會議議決案中詳細地闡述了理科教育的作用和目的,“理科教育,為致國家富強之基礎。吾國雖地大物博,而理化一科,缺乏研究,……于是外貨充斥,國疲民窮,物質文明,遠遜他國。環(huán)觀列邦,近數(shù)十年來,殫心研究,工業(yè)進步,日新月異。迄歐戰(zhàn)發(fā)生,潛艇爭于海,飛機爭于空,所用以競爭之器具,無一不根據(jù)于理化,而勝負之判斷,亦幾與機械之巧拙一致。現(xiàn)歐戰(zhàn)將和,歐洲各國,財盡力疲,勢必以其科學上之智識,經(jīng)營東亞,吾國若不急起直追,注重理科,則國將不國?！盵2]851將國家的富強直接與科學教育聯(lián)系在了一起。次年2月的《教育部抄送中學校校長會議議決中學校應增進理科教育辦法訓令》中,教育部肯定了該議決案中對中學科學教育目的和作用的論述,指出“查理化學之應用,至此次歐戰(zhàn)而益者,中學校教授理科自宜注重實驗,力求完善?！盵3]368對科學教育在學生身心發(fā)展中的功能和對學生養(yǎng)成健全人格的作用鮮有提及。在論述到實驗之重要性時有提及學生,考慮到了科學教育中的實驗能夠引起學生的“興味”,但最終旨歸仍然沒有落于學生自身的發(fā)展上,而是使學生更好地得到所教,應用于實踐。

“表面化”是指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的科學課程目標主要重視的是科學知識的學習,對科學方法、科學思維、科學精神等科學教育所包含的較之科學知識更深層次更重要的內容有所忽略。這一時期普通中學的科學課程的特色之一是重視實驗教學,全國教育會聯(lián)合大會、全國中學校校長會議以及教育部都一再強調實驗,但從教育部1919年公布于全國的訓令看,強調實驗的目的更多的只是在使學生“易于記憶”實驗所驗證的科學知識。第四屆全國教育會聯(lián)合大會也明確提出,“實驗之項,以物理學之重要現(xiàn)象反應,定性定量分析及日用品之制造(以墨水肥皂等)為限?！盵2]844可以看出,當時所強調的實驗并非用來在教授科學知識之基礎上使學生體認科學方法,培養(yǎng)科學思維,造就科學精神,而只是鞏固科學知識。此外,1918年10月全國中學校校長會議的議決案中提出的改良科學課程教授的方法有5條,但次年2月教育部抄送訓令時只通令全國4條,沒有采用的一條是“應增加理科教授時間,并應添講各發(fā)明家之歷史”。增加理科教授時間是由于強調實驗教學而產(chǎn)生的必然需要,“添講發(fā)明家之歷史”則是出于對學生“引起其興味,兼養(yǎng)成其信仰心而模仿之”[2]852考慮,有利于學生科學素養(yǎng)的完善和長遠的發(fā)展。但教育部對此未予采納,科學課程目標的表面化由此又可見一斑。

“傳統(tǒng)化”是指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的科學課程目標同中國傳統(tǒng)的經(jīng)學教育目標有異曲同工之處。《中學校令施行規(guī)則》中對博物科的“程度”、“要旨”,也即目標,要求是“習得天然物之知識,領悟其中相互關系及對于人生之關系”;對物理化學科的目標要求是“習得自然現(xiàn)象之知識,領悟其中法則及對于人生之關系”[3]353。整體性思維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一大特色,與此相應,中國傳統(tǒng)經(jīng)學教育的目的最鮮明的特征就是所學最終都要歸納、提升為與天、與道、與人相關的天人觀、天道觀、人生觀等等純粹形而上的層面?！吨袑W校令施行規(guī)則》中對博物、物理、化學的課程目標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正如上所言,傳統(tǒng)色彩濃厚,這與近代科學重理性、講實證、求規(guī)律等等的質性是相異的,與當時大興科學教育的宗旨是矛盾的。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當時中學的科學教育中只重科學知識,而忽略了科學精神、科學思維、科學方法。

以上所述的科學課程目標呈現(xiàn)出的負面特色為1922年的“新學制”提供了前車之鑒,“新學制”重新設置了科學課程的科目,并分為公共選修、分科專修和純選修三類,對學生的個性發(fā)展給予了特別的關注,體現(xiàn)出了新文化運動以來所倡導的“民主”與“科學”。

二、對我國當今普通中學科學教育的啟示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過往的歷史雖已謝幕,卻留下了可供今日研究以學習或訓誡的素材?？茖W教育在當下普通中學中的地位已是不需言說,其完善度和民國初期剛剛起步時的蹣跚相比也自不待言,但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又出現(xiàn)了一些癥狀似曾相識的弊病,如科學知識教授就是科學教育的唯一內容,上知宇宙下知全球而對當?shù)赜嘘P情況一無所知,考高分為升學成為科學教育全部目的。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科學課程的上述三方面特色能夠為祛除這些弊病提供一些啟示。

(一)重視實驗在科學教育中的作用

強調實驗教學是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科學課程最顯著的特色,在具體的舉措上采取了撥付?？睢⑼晟圃O備、加強對師范生及在職教員的實驗能力的培養(yǎng)等等,“硬件”和“軟件”雙管齊下,收效是極好的。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的一位校友曾經(jīng)這樣回憶過自己的一位老師。“吳老師是我們物理化學老師。記得講到光學和銀元素時,吳老師親自設計建造一個極簡單的暗室做實驗。教我們每人用馬糞紙糊成一個‘針孔照相器’,他去買了乾板(65年前的北京還沒有膠片。雖已有攜帶式照相機,亦還是很笨重的),裁成小塊發(fā)給我們,安進針孔照相器,讓我們去照了相,輪流進暗室顯影,又在日光下用 POP紙曬像定影等一系列的實驗,不僅在教學上得到很多感性知識,此外同老師好像形成了‘父兄+老師’的關系。我覺得這樣的教學效果應該給予高度評價?！盵3]444時隔65年但記憶依然清晰,足可見實驗的作用之大和影響之深。

當今普通中學的科學教育在實驗方面是欠缺的。雖然新課程標準強調過程與方法、知識與技能,但由于課時有限、經(jīng)費有限、場地有限等等看似有理的物質條件方面的不富足,尤其是高考沒有實地考核實驗這一項,訴諸試卷的書面式實驗考法可以憑借題海戰(zhàn)術來應付,本應學生自行動手的實驗要么被改為教師動手學生看的演示實驗,要么借助多媒體用電子課件向學生呈現(xiàn),看上去省時而省事。其他大大小小考試中有關實驗部分的實地考核,如高中畢業(yè)會考,大多都是流于形式。這樣的教學會有怎樣的效果?一方面,不利于中學生形成有關科學的正確觀念。實驗是一個充滿變數(shù)的實踐過程,缺乏這一過程的考驗和歷練,簡單地聽講和做題會讓學生形成科學就是一些既成的定理定律式的科學知識的錯覺,對科學缺乏好奇心,缺乏問題感,從而缺乏創(chuàng)造力,為學生今后的發(fā)展提前埋藏了一個隱形的瓶頸。另一方面,一旦擺脫了升學、高考的壓力,在課堂上所聽的和演練習題所鞏固的科學知識很容易且很快就被遺忘了。因此,出現(xiàn)了學校中物理、化學、生物等等科學學科備受青睞,而本該相應提高的國民科學素養(yǎng)卻和此基本無關的油水分家現(xiàn)象。

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科學課程之所以具有強調實驗教學這一大特色,一則是考慮到了科學學科自身的特點,“理科為物質的科學”,所以認為“理科教授之命脈,厥惟實驗”[2]859,如果沒有實驗而單純地由教師講解,就違背了科學的特性,必然達不到教育目標;二則是由于學生的學習特點,實驗有利于幫助學生理解所學知識,鞏固記憶,培養(yǎng)學習和研究的興趣,從而提高教學質量,培養(yǎng)出當時社會所急需的在科學技術方面有專長的人才。這樣的兩個理由是充分的、科學的,并且已有事例證明其效果確實是極佳的。因此,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科學課程強調實驗教學的原因以及所采取的具體措施,在重視實驗教學的作用方面給了我們很好的啟示。

(二)加強科學教育和各地實際的聯(lián)系

建國后很長一段時期,我國的課程管理都是實行中央集權制,全國各省各市各縣各鄉(xiāng)都是實行統(tǒng)一的國家課程,東西南北城鄉(xiāng)各地的普通中學科學課程當然也都是全國統(tǒng)一。1992年,《九年義務教育全日制小學、初級中學課程計劃(試行)》頒布,規(guī)定:“為了適應城鄉(xiāng)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和學生自身發(fā)展的不同情況”,設置“地方課程”,“由各省、自治區(qū)、直轄市教育委員會、教育廳(局)根據(jù)本地實際情況和需要制定”。20世紀末,我國進行了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痘A教育課程改革綱要(試行)》中明確提出:“改變課程管理過于集中的狀況,實行國家、地方、學校三級課程管理,增強課程對地方、學校及學生的適應性。”這些規(guī)定對加強課程與當?shù)貙嶋H聯(lián)系、提高教育質量方面的優(yōu)點是顯而易見的。但是,事實上,大多數(shù)普通中學在地方課程以及校本課程的開發(fā)中有兩種主要表現(xiàn)。其一,存在不少誤區(qū)。例如,就開發(fā)地方課程而言,誤區(qū)有開發(fā)宗旨不清,將地方特色的突出、地方文化或地方性知識的保護作為地方課程開發(fā)的當然目的;開發(fā)過程不明,淡化甚至忽略開發(fā)的過程;開發(fā)主體錯位,形成地方一級的“國家課程”。最終結果是“嚴重阻礙了課程改革的順利推進”[7]。其二,對地方課程和校本課程的開發(fā)持保守、觀望、“惹不起還躲不起”的態(tài)度。普通中學一方面面臨重大的升學壓力,另一方面對開發(fā)地方課程、校本課程既沒有經(jīng)驗也沒有力量,所以采取“敬而遠之”的策略,也組織教師培訓、學習等等,接受檢查,但平常正常講授的還是那些能應國家考試之類的課程?？茖W課程作為應試科目中的主角,其“地方”和“學校”的程度可想而知。

上文第一部分對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科學課程注意結合地方實際的特色做了一定的闡述、論證及分析,認為所謂地方實際即為地方財政能力、地方物產(chǎn)和資源、地方工廠、地方教育規(guī)模,等等。這一特色的形成則可歸因為節(jié)約經(jīng)費的需要、強民富國的目的和學生認知的特點,最終“為利決非淺鮮也”,影響了1922年“新學制”所遵循的指導原則之一“多留各地伸縮余地”的出現(xiàn)。在這一經(jīng)驗的啟示下,可以有兩點所得。首先,當前普通中學的科學課程必須加強同地方實際的聯(lián)系,順應學生認知特點,鞏固教學成效,提高教育質量;二是以一定行政區(qū)劃為單位,聯(lián)合該區(qū)域內的不同學校,使各自的科學課程資源在一定的規(guī)則之下能夠共享,通過這種資源共享而形成既有該地區(qū)特色的“地方科學課程”,又有各自學校特點的“學?？茖W課程”,避免“小一統(tǒng)”情況的出現(xiàn)。

(三)注重科學教育的全面性

課程目標的片面化、表面化和傳統(tǒng)化是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科學課程的一大“負面特色”,對當時學校中科學教育的施行和發(fā)展造成了很大的障礙,為其后科學課程的設置、實施提供了一個歷史教訓。以此為鑒,今日普通中學里我們必須要注重科學教育的全面性。

首先,從科學教育本身而言,其涵蓋的內容應該是全面的。誠如中國科學院院士楊叔子先生所言,全面的科學教育至少應包括4個方面的教育:科技知識教育、科學思維(思想)教育、科學方法教育與科學精神教育?？萍贾R是生產(chǎn)力發(fā)展的源泉,科學思維是縝密的邏輯思維,科學方法是按照科學思維而付諸實施的行動,科學精神即為求真的精神?！斑@是一個整體,不可缺一?！盵8]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的科學教育被“窄化”為科學知識的教育,當今普通中學的科學教育雖有新課程改革所倡導的“教育回歸生活”理念的庇護,但在升學的壓力之下也表現(xiàn)出和之前類似的不足,科學思維、科學方法、科學精神的訓練和培育被僵化的書本知識、機械的解題技巧、枯燥的背誦和練習所取代。長此以往,后果不容樂觀,必須對其進行改善,對學生進行全面的科學教育。

其次,從教育目標方面來說,其最終受益者應該是全面的?？茖W教育不僅要適應社會發(fā)展的需要,也要為學生的身心健康發(fā)展服務。民國初期因為特殊的歷史境遇,科學教育的目標幾乎完全集中在了為國家、為社會服務方面,對個人考慮甚少。教育活動為經(jīng)濟建設服務是其不可推卸的使命,但這項使命的完成最終倚賴于培育身心健康、人格健全的“人”。所以,“科學教育作為一種教育活動其直接、根本指向并不是興國,而是興人,是育人,培育人才才是其不二使命。”[9]但是,如果單純?yōu)橛朔斩活檱?、社會發(fā)展的需要就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因此,科學教育的目標應該是全面的,是通過培養(yǎng)身心健康的合格人才適應社會發(fā)展的需要,其最終受益者是國家和個人。

最后,從教育宗旨角度審視,其最終的旨歸是全面的。“近代科學技術的發(fā)展,帶來了高度發(fā)達的工業(yè)文明,世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陶醉于科學技術帶來的物質享受之中,但片面的追求物質享受和滿足,卻造成了人在心理和情感方面的失落?！盵10]民國初期普通中學的科學課程在學科程度要求方面所體現(xiàn)出來的“傳統(tǒng)化”傾向在今天看來給了當前一個寶貴的啟示:“天然之物”的“相互關系”、“自然現(xiàn)象”的“法則”其實就是“萬物并育而不相害”的科學之道;這些“相互關系”和“法則”對于“人生之關系”,就是“道并行而不相?！钡目茖W之理?？茖W教育的最大宗旨不是教育人在掌握科學知識之后去控制、征服、利用、奴役人之外的一切,而是秉承科學之道理和人之外的一切和諧共處。

[1]樊洪業(yè),張久村.科學救國之夢——任鴻雋文存[C].上海:上?？茖W技術出版社,2002:119.

[2]李桂林.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匯編:普通教育[C].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

[3]朱有瓛.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三輯上冊[C].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0.

[4]舒新城.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中冊[C].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511.

[5]曲鐵化,袁媛.論中國科學社的創(chuàng)辦與影響[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3):38.

[6]田正平.中國教育思想通史:第六卷[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4:264.

[7]姜麗靜.地方課程開發(fā):誤讀與反思[J].中國教育學刊,2006(11):36.

[8]楊叔子.綠色教育:科學教育與人文教育的交融[J].教育研究,2002(11):13.

[9]劉鐵芳.科學教育: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J].河北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00(7):8.

[10]張旺.科學精神的人文價值[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3):28.

The Featuresand the Revelations to M odern Times of the Science Curriculum in General High School During the Early Stage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QU Tie-hua,YUAN Yuan
(School of Education Science,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The first decade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wasa special period in China'smodern and contemporary histo ry.During ever-changing tide of times,in o rder to meet the needsof social development along w ith the regard of the inherent characteristicsof science,the science curriculum in general high schools put stress upon experimental teaching and connecting w ith the reality.Nevertheless,there're still disadvantages w ith the curriculum s goals,w hich are either one-sided,o r superficial o r“traditionalized”,and as a w hole present a feature of“inheriting from the past and continuing w ith the future”.Some revelations on the perfection of the science curriculum in modern general high-school could be obtained by researching into the probing into these features.

the early stage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general high school;science curriculum;feature;revelation

G529

A

1001-6201(2010)03-0151-06

[責任編輯:何宏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