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習根
(肇慶學院 思想政治理論教學部,廣東 肇慶 526061)
柏拉圖的“哲學王”思想解讀
劉習根
(肇慶學院 思想政治理論教學部,廣東 肇慶 526061)
“哲學王”是柏拉圖的一個重要思想,人們往往只是從字面意義上來理解它,由此形成了各種片面的,甚至是錯誤的理解。通過閱讀《理想國》的文本探討“哲學王”的真正含義,可知“哲學王”就是擁有真理性知識之王,也是一種集理論智慧和實踐智慧于一身的理想人格。這是一種理想的烏托邦,它對我國社會政治制度的建構具有范導意義。
柏拉圖;哲學王;《理想國》;理念;范導性意義
讓哲學家成為國家的統(tǒng)治者,或使一個國家的統(tǒng)治者具有哲學家的素養(yǎng),這就是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提出來的“哲學王”思想。長期以來,人們對這個思想的理解僅停留在字面意義上,使得該思想的真正意義得不到彰顯。本文就此問題作一個學理解讀,以彰顯其現(xiàn)實意義。
“正義”問題是柏拉圖《理想國》探討的核心問題。柏拉圖從人的正義開始,逐漸轉(zhuǎn)向了國家的正義,其目的是想通過對人的正義問題的探討,最終得出“什么樣的國家是正義的國家”的結(jié)論,從而為尋求一種理想的國家制度打下理論基礎。然而,這個理想的國家制度應該是什么樣的呢?它具有什么特征呢?柏拉圖認為,理想的國家應該是符合正義標準的,正義的國家即各等級各自遵守自己的美德的國家,這種國家由一個或多個具有很高的哲學素養(yǎng)的人來掌握政權,這就是柏拉圖的“哲學王”思想。
柏拉圖的“哲學王”思想是在《理想國》的第五卷當中明確地提出來的,他在該卷中通過蘇格拉底和格勞孔的對話指出:“除非哲學家成為我們這些國家的國王,或者我們目前稱之為國王或統(tǒng)治者的那些人物,能嚴肅認真地追求智慧,使政治權力與聰明才智合而為一;那些得此失彼,不能兼有的庸庸碌碌之徒,必須排除出去。否則的話,我親愛的格勞孔,對國家甚至我想對人類都將禍害無窮,永無寧日。 ”[1]214-215這是“哲學王”思想在該著作中第一次以完整的文字表達出來,后來他在該著作的第七、第八和第九卷中討論各種問題時,分散地討論到了該思想。概括地說,該思想就是:一個正義的國家應該讓哲學家來統(tǒng)治。
讓哲學家來統(tǒng)治國家從而使國家達到正義,這個觀點長期以來受到了人們的質(zhì)疑,因為在人們看來,哲學是一種抽象深奧的脫離現(xiàn)實的理論,而治理國家是一個很具體的政治現(xiàn)實,兩者相距遙遠,哲學家怎么可以運用哲學使國家達到正義呢?如果不深入思考,也許會覺得這種理解確實很在理。然而,如果我們結(jié)合哲學史的發(fā)展來考察,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這是人們對柏拉圖思想的一種誤解,或至少是一種表面的理解。本人認為,要理解柏拉圖“哲學王”思想的真正含義,關鍵就在于理解柏拉圖所談論的“哲學”是什么。
在西方學科發(fā)展的歷史上,亞里士多德是第一位根據(jù)研究對象來劃分學科知識的思想家,他將人類的知識劃分為三類,即理論的知識、實踐的知識和創(chuàng)制的知識,理論的知識又分為數(shù)學、物理學和第一哲學,自此以后,西方才開始出現(xiàn)嚴格意義上的哲學,也就是我們今天談論的哲學。
既然如此,柏拉圖所談論的“哲學王”中的“哲學”一詞又是如何得來的呢?這就要涉及“哲學”一詞的詞源。在西方,“哲學”一詞最初的含義并不是我們今天所理解的哲學,即philosophy,而是philosophia,這是一個形容詞性質(zhì)的詞,其最初的意思是“愛智慧”或“追求智慧”。這是因為在古希臘,智慧是專屬于神的,人最多只能作到“愛智慧”。后來,蘇格拉底在講到“德性即知識”時,認為神平等地賦予所有事物均等的“善”,這種“善”體現(xiàn)在人身上就是“德性”。愛智慧的人就可以將神賦予潛在的“善”發(fā)現(xiàn)出來,從而實現(xiàn)美德,這就是蘇格拉底的“德性即知識”。在這里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愛智慧”實際上就是認識“善”的過程,即愛智慧就是求得一種最高的神性的知識,由此,就實現(xiàn)了哲學由一種行為向一種知識的轉(zhuǎn)向,哲學變成了一種知識。
柏拉圖將巴門尼德的“真理之路”和“意見之路”劃分的思想和蘇格拉底的“德性”知識論結(jié)合起來,進一步確定了哲學的知識形態(tài),提出了他自己的“哲學”——理念論。這是柏拉圖哲學思想的基礎,幾乎貫穿在他所有的著作當中,盡管他自己在晚年認識到理念論存在著許多矛盾,但他一生始終沒有放棄理念論。在《理想國》的第五卷、第六卷和第七卷當中,柏拉圖在對“哲學王”思想進行論證的過程中,對作為哲學的理念知識作了較詳細的論述。
在第五卷中,他通過蘇格拉底和格勞孔對話談到:“一種人是聲色的愛好者,喜歡美的聲調(diào)、美的色彩、美的形狀以及一切由此而組成的藝術作品。但是他們的思想?yún)s不能認識并喜愛美本身。”[1]218而“另一種人能夠理解美本身,就美本身領會到美本身,這種人不是很少嗎?”[1]219在這里,他實際上區(qū)分了意見和理念知識。在他看來,能夠認識許多美的事物而不認識美本身的人,只能說他們具有關于美的意見,而那些能夠認識美本身的人,才具有知識。他在這里實際上為知識設立了一個標準,即事物本身,而事物本身就是事物的“理念”,也就是說,只有“理念”才是知識的對象。只有那些專注于事物本身即理念的知識的人,才是愛智慧者,即哲學家。
哲學家為什么就可以成為統(tǒng)治者呢?接下來柏拉圖就對這個問題進行了探討。他探討了哲學家的各種優(yōu)良品質(zhì)。柏拉圖認為,我們的靈魂里先天地具有關于理念的知識,但它們是潛在的,如果要將它們實現(xiàn)出來,則必須經(jīng)過靈魂的回憶,這就是他的回憶說理論。然而,這些知識在被回憶的過程中要受到每個人靈魂的三種功能,即理性、激情和欲望的影響。柏拉圖認為,如果靈魂受理性的引導,那么它就能夠本能地導向事物的理念,而如果靈魂受欲望的引導,它必然被引向那紛繁復雜的感性世界,而全然無視理念世界了。
在柏拉圖看來,哲學家不同于常人之處就在于,他們的靈魂是受理性引導的,而理性是愛智慧的,只有它才能認識到真理——理念。他說:“真正的哲學家無論在神還是人的任何事情上,總是追求完整和完全?!盵1]231而真正完整的知識就是關于“善”的理念的知識,他認為,關于“正義”、“美德”等的知識只有從“善”的理念中演繹出來才是有用的和有益的,如果我們不知道“善”的理念的知識,再多的知識對我們來說也是沒有任何好處的,每個靈魂都在追求著“善”,都將它作為自己全部行動的目標。
在擁有了“理念”世界的知識之后,哲學家還只是對可知世界有了認識。然而,治理國家卻是要針對可感世界而進行。根據(jù)柏拉圖的思想,可知世界和可感世界是決然分離的,擁有可知世界的知識如何能對可感世界發(fā)生效力呢?為此,柏拉圖在 《理想國》第七卷中通過一個生動的比喻——洞穴比喻作了說明。在比喻中,他將常人比喻為世代生活在一個洞穴當中的囚犯,他們?nèi)硭胁课槐还潭ǎ荒芸垦劬凑胺蕉囱ū谏系挠跋駚碚J識世界。由于世代都是這樣生活,他們從來沒有懷疑自己認識的真實性,直到有一天,其中的一位囚犯掙脫了捆綁,他能夠看見原來未曾看過的其他真實的事物,他恍然大悟自己原來看見的都是一些假象,隨后,他逃出洞穴,看見了刺眼的太陽,于是他認識到,這才是真正的世界。同時,在這個比喻中,我們可以看到,從洞穴中逃出來的人——哲學家,他是對于洞穴里面的影像世界(可感世界)和洞穴外面的世界以及洞內(nèi)的真實情景(可知世界)都有所關照的,他對于可感世界的認識是從他對可知世界的知識中觀照而來,也就是說,這種認識是對可知的理念世界的模仿而來,與常人那種僅通過欲望得來的認識相比較,這種知識更具有向“善”性。因此,讓哲學家運用自己模仿“理念”的知識(從嚴格意義來說應該是意見)來治理國家也就符合“善”的原則,這樣的國家才是真正正義的國家。因此,在柏拉圖的意義上來說,“哲學王”實際上就是一種“知識王”。
讓哲學家來統(tǒng)治國家,或使國家的統(tǒng)治者成為哲學家,在許多人看來都是一種不現(xiàn)實的烏托邦思想。的確,這兩種設想都無法實現(xiàn)。但是,在柏拉圖看來,它卻是可以實現(xiàn)的一個理想。盡管柏拉圖在他的《理想國》中就認識到實現(xiàn)該理想的難度,但是,柏拉圖認為他的這個思想并不是完全脫離現(xiàn)實的,而是相反,他認為這個理論是建立在他在對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進行分析和考察的過程中提出來的,具有很大的可能性。而且,他一生親身躬行,曾三次遠赴西西里,就是想將他的這個思想在當時的現(xiàn)實中實現(xiàn)出來,甚至后來的亞里士多德也受到影響,想將亞歷山大大帝培養(yǎng)成為“哲學王”。既然柏拉圖認為,“哲學王”是建立在對現(xiàn)實考察和分析過的基礎上,而且該理論是符合正義的,為什么就不能在現(xiàn)實當中將它實現(xiàn)出來呢?通過對柏拉圖思想的分析,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決定了“哲學王”只能是一種烏托邦。
首先,是哲學家的志趣不適合當王。讓哲學家去治理國家與其志趣不符,因為在柏拉圖看來,哲學家真正的志趣就在于追求智慧,即愛智慧。在《理想國》第六卷中講到:“一個真正專心致志于真實存在的人是的確無暇關注瑣啐人事,或者充滿敵意和妒忌與人爭吵不休的;他的注意力永遠放在永恒不變的事物上,他看到這種事物相互間既不傷害也不被傷害,按照理性的要求有秩序地活動著,因而竭力模仿它們,并且盡可能使自己象它們?;蛘哒f,你認為一個人對自己所稱贊的東西能不模仿嗎?”[1]252-253在柏拉圖看來,哲學家只熱愛完全真實的事物,而對于真假不定的感性世界沒有興趣。既然如此,柏拉圖為什么還要主張哲學家來治理國家呢?在《理想國》中,他借蘇格拉底之口說出了這個原因,“我們對我們之中出現(xiàn)的哲學家也不會是不公正的;我們強迫他們關心和護衛(wèi)其他公民的主張也是公正的?!虼宋覀兊膰覍⒈晃覀兒湍銈兦逍训毓芾碇皇窍笕缃竦拇蠖鄶?shù)國家那樣被昏昏然地管理著,被那些為影子而互相斗毆,為權力——被當作最大的善者——而相互爭吵的人統(tǒng)治著?!盵1]279-280在柏拉圖看來,讓哲學家來擔任國家的統(tǒng)治者,他們是被迫的,因為他們具有關于可感世界的真實性的知識,比常人更能夠辨別影子所反映的東西,因此,他們?yōu)榱藝业恼w幸福,而犧牲自己的志趣來執(zhí)掌權力,在這個意義上說,這是哲學家的一種犧牲和奉獻。
同時,讓統(tǒng)治者成為哲學家也不太可能。因為在柏拉圖看來,“哲學王”是依靠教育培養(yǎng)出來的,這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一方面,他們要接受長期的數(shù)學、幾何學、天文學、音樂和體育、辯證法等教育,其中以辯證法的教育最為重要,這是通往理念世界的必經(jīng)之路,這要求學習者必須去掉欲望,遵從理性的指導。另一方面,這些統(tǒng)治者的學習缺乏合適的環(huán)境,其一是上面提到的,一般統(tǒng)治者都是將權力看作為最大的“善”者而爭奪;其二在于“……正如種子被播種在異鄉(xiāng)土地上,結(jié)果通??偸潜划?shù)厮了朔ケ拘阅菢樱軐W的生長也如此,在不合適的制度下保不住自己的本性,而敗壞變質(zhì)了。”[1]248也就是說,當時雅典的民主制催生了一大批智者,他們抓住了人們求勝的心理,實施著那種求勝不求真的教育,使得人們靈魂中原有的理性受到蒙蔽,從而使人們普遍受到壞的影響,其中,統(tǒng)治者受到的影響更加惡劣,因此,他們成為哲學家的希望尤為渺茫。
其次,是由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決定的。柏拉圖在著作中多次談到這個問題,在《理想國》第七卷的洞穴比喻中,柏拉圖將哲學家比喻為掙脫束縛的自由人,他可以看見真實的世界。然而,他看到的世界卻無法被別人所接受和認同,別人甚至還嘲笑和挖苦他,認為他的話是一派胡言。這就說明,柏拉圖看到了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狀況。正如《理想國》第六章談到:“這極少數(shù)的真哲學家全像一個人落入了野獸群中一樣,既不愿意參與作惡,又不能單槍匹馬地對抗所有的野獸,因此,大概只好在能夠?qū)Τ前罨蚺笥延兴鶐椭熬蛯簩θ硕紵o貢獻地早死了?!捎谒羞@些緣故,所以哲學家都保持沉默,只注意自己的事情。”[1]247-248就是說,在一個還沒有經(jīng)受哲學洗禮的國家,真正的哲學家是得不到人們的理解和認可的。
而當時雅典的情況剛好就與此類似。據(jù)史料記載,柏拉圖時期,剛好是雅典社會由強盛轉(zhuǎn)向衰落的階段,歷史上最被人稱道的民主制蛻化為暴政的僭主制,智者在社會中充當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他們作為職業(yè)教育者,傳授給人們的是論辯的技巧,這些技巧在柏拉圖看來是百害而無一利,因為它們非但與理念的知識毫無關系,相反還會使人陷入其中而深受蒙蔽,接受這種教育只會加劇社會的道德墮落和政治腐化,柏拉圖將這些智者稱為“精神商品的零售商”。而蘇格拉底則正因為在雅典批判這種教育造成的各種社會弊病,企圖傳授真正的辯證法而被控訴為“毒害青年”罪,這也是直接導致蘇格拉底被處死的兩大罪之一。柏拉圖作為蘇格拉底死亡的見證者,對這個現(xiàn)實的社會表示出了極大的憤恨和無奈。正如他在《理想國》流露出來的思想:“現(xiàn)行的政治制度我所以怨它們,正是因為其中沒有一種是適合哲學本性的。哲學的本性也正是由于這個緣故而墮落變質(zhì)的?!盵1]248因此,他將自己的思想注入作品當中,并希望社會的公民通過接受他的思想教育而覺醒,從而改變當時社會頹廢趨勢,并根據(jù)這些思想去建構一個正義的國家。柏拉圖的這個用哲學來建國的思想具有巨大的片面性,它忽視了社會發(fā)展的其他方面的因素,尤其是復雜的社會現(xiàn)實對“哲學王”實現(xiàn)的阻礙,因此,“哲學王”注定無法實現(xiàn)。
再次,是“哲學王”理論本身的矛盾。這也是我們將柏拉圖的“哲學王”思想理解為烏托邦的根本原因。上面我們已經(jīng)提到,柏拉圖將哲學與感性知識分開,他認為我們的感性知識是對可感事物的意見,意見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意見都是沒有可靠性的知識。而哲學是關于理念世界的知識,這種知識是真實可靠的知識。“哲學王”就是掌握了理念的知識的人。然而,根據(jù)柏拉圖,理念世界與可感世界是絕對對立的,他們?nèi)绾文軌蚵?lián)系起來呢?既然無法聯(lián)系,掌握著可知的理念知識的"哲學王"又如何能夠利用自己的知識去治理可感世界呢?這就產(chǎn)生了一個不可克服的矛盾。當然,柏拉圖并不是到此就放棄了,而是象上文所提到的,柏拉圖想當然地認為,具有理念的知識能夠更清楚地認識事物,因為他認為可感世界是模仿可知世界的,因此,知道了可知世界的話,可感世界就更不在話下。
殊不知,他所講的兩個世界是不可通約的,如果要強行地這樣認為的話,就會造成思維方式的僭越。正如徐長福老師指出:“我們常常理所當然地將理論研究直接當作工程設計,將理論體系直接當作工程藍圖,總以為理論上成立就等于工程上可行,即使在實施中碰壁,也往往歸咎于或者理論還不夠成熟,或者施工不合要求,而意識不到根本原因在于我們混淆了理論思維和工程思維,用理論思維越俎代庖地去處理了本該由工程思維處理的問題。”[1]60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所講到的“哲學王”的具體培養(yǎng)、教育等實際上就是工程設計,而他的“哲學王”思想就是由作為理念論的最高知識推論而來,是一種理論思維。拿一個理念的東西去建構包含許多具體的經(jīng)驗事實的作法是注定要失敗的。也就是說,“哲學王”這個思想內(nèi)部包含著無法解決的矛盾,即“哲學”與“王”兩者無法結(jié)合為一個整體,“哲學王”本身就是一個虛幻的東西,就象我們平時說的“一個圓的四方形”一樣荒謬。
通過上述三個方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柏拉圖的“哲學王”思想是一種不具有現(xiàn)實性的空想,即它只是一種美好的烏托邦。
通過上面的分析和論述,我們可以知道,建立在理念論基礎上的“哲學王”思想具有很大的缺陷,是一種無法在社會現(xiàn)實當中得以實現(xiàn)的烏托邦思想。然而,我們不能因此就完全否定其積極意義。相反,作為人類社會發(fā)展歷史上的一次經(jīng)典的政治學探索,我們應該從中發(fā)現(xiàn)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以利于完善我們當前的各種社會政治制度。
《理想國》是柏拉圖對心目中理想的社會狀態(tài)的一種美好設想,受歷史條件的限制,的《理想國》無法在現(xiàn)實社會中得到實現(xiàn)。而“哲學王”思想是柏拉圖《理想國》中政治思想的核心部分。不可否認,“哲學王”思想由于是建構在“理念”論的基礎之上,其柏拉圖空想性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哲學王”思想對于今天的我們來說,還是具有深遠的現(xiàn)實意義,其意義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該理論自身所具有的局限性,它從一個側(cè)面反映出了政治生活中的一些重要的價值取向。因此,對它進行當代意義上的闡釋就顯得非常重要。在我看來,“哲學王”思想至少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重要意義。
首先,“哲學王”思想要求由“專家”來治理國家,符合社會發(fā)展的方向。正如蘇格拉底所強調(diào),鞋匠必須要有做鞋的技術,治理國家也是一樣,必須要有治理國家的技術,否則,就會變得不正義。在《理想國》第二卷,蘇格拉底在與阿德曼托斯對話時講到,建立一個城邦需要農(nóng)夫、瓦匠、紡織工人、鞋匠和其他一些各自具有特定的生產(chǎn)技術的成員,他們每個人都應該把自己的技術貢獻給公眾,然后換回自己所需要的東西,這樣的城邦才是正義的。他說:“只要每個人在恰當?shù)臅r候干適合他性格的工作,放棄其他的事情,專搞一行,這樣就會每種東西都生產(chǎn)得又多又好”。[1]66這里蘇格拉底明顯地強調(diào)了干任何事情,都是專家的效率最高。他后面還講到:“為了把大家的鞋子做好,我們不讓鞋匠去當農(nóng)夫,或織工,或瓦工。同樣,我們選拔其他的人,按其天賦安排職業(yè),棄其所短,用其所長,讓他們集中畢生精力專搞一門,……。 ”[1]365這兩段話的主旨都是強調(diào)了“專家”治理,在柏拉圖看來,治理一個國家也是這個道理,它要求統(tǒng)治者具有治國的技術,即他們必須具有智慧、勇敢、節(jié)制的美德,他們通過專門的訓練和教育,能夠?qū)⑦@些美德實現(xiàn)出來,從而實現(xiàn)他們的智慧對眾多的下等人的欲望的統(tǒng)治。這樣的統(tǒng)治者就是柏拉圖所說的治國“專家”——“哲學王”。
另一方面,在一個社會中,如果治理國家沒有“專門”的技術,在柏拉圖看來,是不可想象的。在《理想國》第八卷和第九卷中,柏拉圖通過對幾種政治制度的討論,得出了寡頭制、民主制和僭主制是不正義的國家制度,因為這些國家都不是由“專家”來治國,而是用欲望來進行統(tǒng)治的國家,他認為其中的僭主制是與“哲學王”相距最遠的,因此這些僭主心理充滿了各種欲望和恐懼,內(nèi)心十分混亂,“他不能控制自己卻要控制別人”[2]。因此,讓這種人來治理國家,只能是禍國殃民?;厥兹祟惿鐣陌l(fā)展歷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統(tǒng)治者如果沒有統(tǒng)治術,往往治理不好國家,當然,社會也就不可能是進步的,許多反面的統(tǒng)治者就是這種理論的例證。在當代中國,尤其需要懂得治國之道的領袖人物來領導,這些領導治理國家專門的技術,是使我國能夠立于世界之林的一個重要前提條件。
其次,“哲學王”思想是一種賢人政治。柏拉圖認為,比較理想的政治制度是貴族王政,在這種國家里,由一位或多位真正的哲學家執(zhí)掌國家政權,他(或他們)會把通過正義和自由而得到的光榮看得最為重要,而把常人所認可的光榮(感官欲望的滿足)看得最為下賤。柏拉圖所描述的這種人,實際上就是一種賢人。在他看來,這些賢人擁有智慧的靈魂,同時也擁有寬廣的胸懷,他們不會利用智慧來為自己個人謀求利益,而是將自己的利益和國家利益統(tǒng)一起來。也就是說,“哲學王”會利用自己的智慧和其他優(yōu)良品質(zhì),在治理國家的過程中使自己和整個國家都“善”。
從上面論述,我們不難看出,柏拉圖的“哲學王”是一種賢人政治、精英政治的思想。雖然,這種思想在柏拉圖時代,甚至在所有的社會制度中,都無法實現(xiàn),但是,這個思想給我們的啟示意義確實深遠的。一方面,它要求統(tǒng)治者為了統(tǒng)治好自己的管轄范圍,必須要擁有一定的管理天賦,即理性的靈魂,并同時要不斷加強自己的學習和訓練,使自己的智慧被導向一個自然的狀態(tài)。另一方面,統(tǒng)治者必須克制自己的欲望,因為欲望和感官享受的追求是使靈魂墮落的根源。只有這兩方面結(jié)合起來,統(tǒng)治者才能不斷地提高自己的執(zhí)政水平,從而使他自己和他治理的范圍真正趨向“善”。
最后,“哲學王”實際上還是一種德治思想。蘇格拉底提出了“美德即知識”的重要命題。在他看來,美德是潛在于每一個人的靈魂當中,它必須要在理性的指導下,才可以真正實現(xiàn)出來。因此,哲學家作為理性靈魂的擁有者,他天然具有把美德實現(xiàn)出來的優(yōu)勢,如果他能夠把這種由“善”的理念演繹出來的所有理念的知識實現(xiàn)出來,他就真正達到了“善”。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哲學家成為統(tǒng)治者,他用以治理國家的工具就是他擁有的作為美德的知識。也就是說,其統(tǒng)治是一種道德的統(tǒng)治。
道德的統(tǒng)治如何可能?這是由德治思想必然要引申出來的一個問題。其實,在上面分析“哲學王”思想烏托邦性質(zhì)的時候,也就意味著柏拉圖式的德治的不可能性或空想性。然而,既然這種德治是不可能的,那么它還有什么意義呢?這是許多人疑惑的一個問題。本人認為,衡量一個理論的意義和價值,不能只看其在現(xiàn)實中的效果,這一點在人文社會科學方面尤其如此。就象我們通過科學的方法,知道了作為基督教所描述的上帝不存在一樣,我們卻不能否定上帝的意義?!耙缘轮螄弊鳛橐环N治理國家的理論,蘊涵著深遠的價值意義,對于當前的中國來說,這種價值意義尤為重要。因為我國在當前存在著比較嚴重的各種社會問題,如官場腐敗突出、道德倫理滑坡、信仰缺失以及沒有遠見的急功近利等,這些問題的產(chǎn)生幾乎都與我們的道德基礎缺陷有關。因此,我們需要“以德治國”的理念,它會規(guī)范和引導統(tǒng)治者不斷提高自己的素養(yǎng),包括知識方面的和道德倫理方面的。只有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建設一個真正的和諧社會。
當然,我們也應該理性地看待 “哲學王”思想,它畢竟是在兩千多年以前的社會背景下提出來的,作為一種烏托邦理想,其積極意義畢竟有限。況且,柏拉圖自己后來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在《法律篇》無奈地提出了用法律來治理國家的思想。我雖然在上文中指出了該理論的一些積極意義,但這種意義還是非常有限的,我們切不可夸大,而拿它當作一個萬能的公式,加以套用。否則的話,我們就會走向另外一個極端——媚古而薄今,從而陷入歷史悲觀主義。
[1]柏拉圖.理想國[M].郭斌和,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
[2]徐長福.理論思維與工程思維[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7.
An Interpretation of Plato’s Thought Philosopher Kings
LIU Xigen
(Department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Theory,Zhaoqing University,Zhaoqing,Guangdong,526061,China)
The term Philosopher Kings is a very important thought of Plato.Very often people interpret it from the words meaning,thus resulting in partial,even wrong understanding.From The Republic it is revealed that its true implication is kings of knowledge,an integration of theoretic and practical wisdoms.It might be a kind of Utopia,but has constructive significance to the building of our political system.
Plato;Philosopher Kings;the Republic;philosophy;guiding significance
B12
A
1009-8445(2010)06-0019-06
2010-09-23
劉習根(1970-),男,湖南茶陵人,肇慶學院思想政治理論教學部講師,博士。
(責任編輯:楊 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