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楚歌，也笑著走過

邵　果

成為“公敵”，是一夜間的事兒。如同睡了一大覺，睡前還是笑靨如花，醒來已是滿面淚痕。

是誤會，也不全是。總的來說，我和我的摯友，都栽在了一個很平庸的男生身上。

平庸男高二下學(xué)期的時候開始追求我的摯友。我只是他溜須拍馬的對象。他幾近小丑般的討好，無非是希望我在摯友面前美言幾句。高傲如我，對這類男生是俯視以及斜視的，但是鑒于他是我的鄰居，不便搞得太難堪。所以，我即使不理睬也是不驅(qū)趕的。

或許源于這種“同上學(xué)同下課”的假象，突然有一天，就刮起了我們談戀愛的旋風(fēng)。這種旋風(fēng)如同颶風(fēng)，不僅毫無防備，而且勢不可當(dāng)。我知道，我百口莫辯，索性不辯。我和他？大概有點(diǎn)常識的人都會作出最基本的判斷吧。

又是我這種不澄清的態(tài)度，讓更多的人覺得是默認(rèn)。

風(fēng)言風(fēng)語起來的時候，我覺得我有我的死黨們—我們班關(guān)系最好的四個女生，其中包括我的摯友。我一直以為，她們了解內(nèi)情，肯定不會有別的想法，還會幫我澄清流言?？墒牵彩遣唤?jīng)意的某天，我驚詫地發(fā)現(xiàn)，上午第二節(jié)課長長的課間，她們落下我自由活動了。第一天，我以為是偶然；第二天，她們看我的眼光帶著揣測；第三天開始，我就默默地自己坐在座位上了。

四面楚歌。

后來的一年，我都是如此境地。本來挺活躍的自己，變得越來越沉默，連最喜歡我的班主任都找我談話，提醒我注意群眾關(guān)系，不合群將來要吃虧的。

整個高中，我都如同跳進(jìn)了黃河，怎么也洗不清自己。

我?guī)е疑男那樯险n下課，最怕的是第二節(jié)課課間。20分鐘，從前是四人小組一起爭奇斗艷，秀新衣服；一起出去買零食，輪流付賬；一起樹下談心，看看誰又收到了情書；一起交換筆記，暢談?wù)l瞄準(zhǔn)了哪所大學(xué)。

如今，她們故意在我面前親密無間，從我的座位前走過，在我目光所及的窗口提高聲音，勾肩搭背。她們以為，這樣會深深地刺痛我。她們的確做到了。

媽媽有一天突然說，懂事了，知道操心學(xué)習(xí)了；班主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隨著一輪輪模考，我越來越往前沖，從前她眼里聰明但不努力的學(xué)生，突然厚積薄發(fā)了。

她們看到的是結(jié)果，沒有看到原因。

我?guī)е倘柝?fù)重的決心，打算扳回自己，無論以怎樣的方式。我數(shù)著日子，和教室后面黑板上的倒計時一起。大家都在緊張高考一天天臨近，沒有人注意到我淡然背后的期待。我仿佛定在那里，別人都在動。

摯友和那男生戀愛了，轟轟烈烈。我明白即使是塊雞肋，如果有人心儀或者被認(rèn)為有人心儀，也是香的。他們大張旗鼓地走到了一起，在我面前帶著耀武揚(yáng)威的笑容。不過，這沒有刺痛我，反而讓我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清醒。

大家都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至此，每一個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都不會對我造成傷害了。是的，我突然變得從未有過的從容。

高考過后，我登上學(xué)校的紅榜，摯友卻沒有。而入校時，她是中考全校第二的苗子，我僅僅剛過這所重點(diǎn)高中的錄取分?jǐn)?shù)線。

說這話不是炫耀自己的英明，而是作為陪襯為摯友扼腕。不過一介平庸男，卻讓我們反目。而且，以摯友的前途陪葬。

畢業(yè)十年聚會上，我被人簇?fù)碇鴨枛|問西。摯友遲來，坐在我的旁邊，我低低地問了句：“還好嗎？”自己的眼圈已經(jīng)先紅了。

摯友手里挎著的，是另一個男人的胳膊。

（王林森摘自2008年11月28日

《中國青年報》，唐濤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