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葉露
摘要:中國山水畫從誕生之日起,就是中國文人以筆墨表現自然、表現意境、抒發(fā)情懷的載體。中國山水畫從唐五代,到宋元明末,每一個山水畫作者無不講究筆墨和意境,二者即是創(chuàng)作的兩個方面,又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它們既相輔相成,又相互制約,筆墨是山水畫的命脈,意境則是山水畫的精神內涵,是山水畫家追求的最高境界。
關鍵詞: 筆墨;意境;審美價值;精神內涵
中國的山水畫從誕生時起就滲透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思想,對自然、對人性的看法在山水畫中表現的淋漓盡致。中國山水畫講究的是寓意、抒情,追求的是形神兼?zhèn)?、天人合一。它是畫家情感和理智跟自然景觀撞擊而產生的火花,它比自然景觀更絢麗、更誘人,更具震撼力。中國山水畫創(chuàng)作者極注重象外之意,要求作品既含情又寓理,給人以畫外聯想。唐代畫家張璪主張“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宋代郭若虛說“畫乃心印”,“發(fā)之于情思,契之于絹楮”。證明歷代山水畫家都是以抒發(fā)自我情懷為目的,在藝術表現上強調借物詠志,傾泄胸中逸氣的主觀情緒。如,古代逸士的山水畫,多以表達“出塵”之意的清高;他們不止歌頌山水之美,重要的還在于以意象的景物之貌表達“不染紅塵”的逸人雅士心境,是以景寄意,以毫寫心的。每一幅山水畫,都是作者綜合審美觀念的體現。
翻閱清四王、明四家、元四家、南宋四家、五代北宋山水畫集……就如同自己的心靈漸漸走進了一條穿越美術史長河的時間隧道,它使你立刻思接千載,進入到一種觀察、理解、咀嚼和品悟前輩先賢的環(huán)境,并能與你所崇敬的大師促膝對話,或頂禮膜拜或五體投地或悲喜交集,并不時聆聽八大的嘆息,感受漸江的孤高,領略北宋的雄強,嘆服元人的境界。清末民初中國的國學大師王國維先生在其名作《人間詞話》一書中雄視萬里,乜斜古今,提出“境界說”。并認為“明月照積雪”、“長河落日圖”此種境界,可謂千古壯觀。靜安先生所例舉的詩詞的體格與氣象也正應同了傳統(tǒng)山水畫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北宋山水層巒疊嶂、長松巨壑的崇高氣象;南宋山水的水墨淋漓、平遠函深又隱含悲涼之氣;元人山水的蕭散簡遠、禪意綿長,都令每一位品讀者為之傾情,為之怦然心動,感慨系之,這便是山水畫的意境使然。
豐厚的傳統(tǒng)給我們帶來了自信與榮耀,也使我們感到掌握它的艱辛與不易,更使我們意識到發(fā)展它的責任與使命。繼承與創(chuàng)新始終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我們既不能因循守舊,也不能我行我素而漠視傳統(tǒng)。在過去的100年中,中國傳統(tǒng)的山水畫經歷了中與西,新與舊的矛盾沖突,在內憂外患之中面臨著其固有價值的重新認可與定位。在理智與情感、垂死與新生的強烈撞擊中,逐漸獲取變革的機遇,使原本衰竭的軀體經過固本、嫁接、修枝剪葉而逐步挺拔旺盛起來,煥發(fā)出新的生機與活力。這其中飽含著徐悲鴻、林鳳眠等大師的努力與汗水,但同時亦不能忘卻固守陣地、捍衛(wèi)尊嚴的黃賓虹、齊白石、潘天壽等先輩。正是這些大師們在兩條戰(zhàn)線上并肩作戰(zhàn),既拭去了傳統(tǒng)的蒙塵,亦探明了今后的蹊徑。做畫家不易,做大家更不易,他們的一生都是在拼爭與悲吟,奮發(fā)與痛苦中艱難前行,在藝術上那個紛繁復雜、泥沙俱下的時代而“獨持偏見,一意孤行”。
面對著浩繁的古代山水畫史,我們起初感到敬畏,繼而感到茫然,最后感到的是一絲惶恐。傳統(tǒng)山水畫由六朝發(fā)端到唐代的繁榮,再由北宋至元初,可謂六法齊備,境界全出,登峰造極。明清的發(fā)展也只是這種大勢的延續(xù),而逐漸走向固步自封、陳陳相因,呈強弩之末的態(tài)勢。只有孤行者石濤發(fā)出了“我自用我法”、“筆墨當隨時代”這等振聾發(fā)聵、驚世駭俗的吶喊,而使萎靡不振的畫壇呈現出一片綠意。石濤不但沒有摒棄筆墨,而且主張“一畫之法立而萬物著全”,道出筆墨源于生活又高于自然,以其生“搜盡奇峰打草稿”來實踐自己的理想。
中國山水畫,是中國人對自然萬物充滿智慧和創(chuàng)造性的闡釋,是一種獨特的追求審美價值的情感活動,這種情感活動留下的痕跡就是筆墨。筆墨在表現自然的同時更是抒發(fā)情感、意念、精神的載體,所以閃現著東方文化智慧與精髓的筆墨當為山水畫創(chuàng)作的第一要素。董其昌在其《畫旨》一書中曾說:“以境之奇怪論,則畫不如山水;以筆墨之精妙論,則山水決不如畫?!彼卧越?確立了筆墨在中國畫創(chuàng)作中的主導地位,后經歷代畫家的反復錘煉,已達爐火純青之境界,成為今人難以逾越的高峰。但越是成熟的東西越需要創(chuàng)新,筆墨的進化也是如此,筆墨也要顯示出與時代同步的精神特征。只有不斷地豐富完善,只有以新的思路觀念,對蘊含民族智慧和文化的傳統(tǒng)筆墨形式結構研究深透,才能把握其中合乎現代社會發(fā)展的因素,將它引向現代層次和形態(tài)上來,才能賦于筆墨以新的意義。荊浩隱居太行洪谷,范寬親歷終南深處,董源臥游瀟湘奇峰,黃公望領略富春佳景,以及梅清、漸江遍覽黃山等,皆是以造化為師,山川為訓,不為前人所囿而創(chuàng)自家筆墨以開新風,令后世敬仰。
而山水畫的境界則是畫家永恒的追尋。說它永恒,是因為境界高無止境,變幻無窮,是畫家追求的靈魂所在。山水畫創(chuàng)作能夠感染人的地方很多,這其中當以筆墨為核心,以境界為靈魂。而境界的追求則需要有一個積累的過程,豐厚的積累才能完成由量變到質變的轉換。品悟境界則是靠敏銳的感覺,它是筆墨、學養(yǎng)高層次的靈感顯現。因此,追求高境界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及。
中國的山水畫以筆墨表現境界,以筆墨抒發(fā)情懷。筆墨與境界既是創(chuàng)作的兩個方面,又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它們既相輔相成,又相互制約。筆墨的提高靠苦練與悟性,而境界則全靠學養(yǎng)與人格。筆墨之妙有跡可尋,境界之高高不可攀。但境界又不是虛幻的,它確是由皴擦點染的具體筆墨升華而成,筆墨的精妙、超逸與否直接影響著境界的高下,因此,超越古人不能僅僅停留在筆墨方面,要發(fā)掘山水畫傳統(tǒng)的精粹,并在此基礎上完成精神上的超越。筆墨當隨時代,只有用新的思路觀念,用更寬闊的胸襟與膽量,用今人正確的眼光去看待自然,看待世界,用傳統(tǒng)筆墨精粹去表現今人的思想,腳踏實地,才能將中國山水畫推向新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