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的小節(jié)與大節(jié)

程勤華

朱自清在吃這方面是從來不拘“小節(jié)”的,他有一個不良習慣,就是過量進食。長期的粗劣伙食,加上“貪吃”的不良飲食習慣,朱自清得了嚴重的胃病。

在那個時代,很少有大快朵頤的時候,倒是饑餓時常伴隨朱自清,他在日記中寫道:“到十二點腿也軟了,手也顫了,眼睛發(fā)花,吃一點東西就行。”難得有一次聚會,朱自清就忍不住多吃了。

在朱自清的日記中,常常看到“胃病發(fā)作”、“胃痛,抽搐”、“每日嘔水”“吃得太多了”等記載。

日記中關(guān)于飲食的真實記錄,還原了一個人間的朱自清,更接近歷史真相,但無損朱自清的光輝形象。朱自清貪吃,是由于對饑餓的恐懼。在他的潛意識中,吃得飽,吃得好,是授課、做學問、寫文章的保障。朱自清作為大學教授收入不薄,但抗不住飛漲的物價,朱自清夫婦多病,又出身貧寒之家,子女多,家累,負擔重。有時他吃一塊又黑又粗的面包,蘸點鹽就是一頓。接受宴請時,遇到豐美的菜肴,就控制不住地多吃了起來。

嚴重的胃病使得健康狀況急劇下降。1945年夏天,抗戰(zhàn)臨近勝利,47歲的朱自清已經(jīng)衰老得令老友感到吃驚。有朋友這樣描寫他:“他忽然變得那樣憔悴和萎弱,皮膚蒼白松弛,眼睛也失去了光彩,穿著白色的西褲和襯衫,格外顯出瘦削勞倦之態(tài),他的一言一動都使人覺得他很吃力?！?/p>

吳晗請朱自清在《抗議美國扶日政策并拒絕領美援面粉》的宣言書上簽字,他毅然簽了名并說:“寧可貧病而死,也不接受這種侮辱性的施舍。他在日記中寫道:“此事每月須損失六百萬法幣,影響家中甚大。但余仍決定簽名。因余等既反美扶日,自應直接由己身做起,此雖為精神上之抗議,但決不應逃避個人責任?！?朱自清在給朋友的信中說:“半年來胃病發(fā)作三次,骨瘦如柴……”

1948年8月10日,彌留之際的朱自清對妻子陳竹隱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已……拒絕……美援,不要……去……買……配售……的……美國……面粉?！边@成為他的遺言。

在吃的方面從來是不拘“小節(jié)”的朱自清,卻寧愿餓死,他以生命的代價維護了中國知識分子的尊嚴和大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