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野
白:聲色的綿延(組詩)
白色魚兒在深藍背景中
白色的魚兒在深藍背景中游弋
時而在前,時而在后。藍色像固定的場所
而白色在擴張。我這樣感覺到
它并非被容納。它可能魚躍出去
它可以自己的消除獲得那種自由
蒼老與病痛才可以理解的自由
白色魚上的深紅色斑。此刻令我震驚
同一時間,不同的世界
同一時間,有多少只鳥在停息著。其中一只受傷另一只走入了死亡。聲音也是如此
其中一個被停止。被一只手?;蛞恢欢?/p>
不同的世界就是這樣一個世界。相同的世界
就是無聲無息的浩白的覆蓋。眼睛大睜著
但看到空無:如在炎日下望見冰雪
那只鳥的翅膀濡濕了
血液從傷口流失。那只鳥的翅膀濡濕了
這是一種時間的觀念。它有悠緩的灰白背景
另一些小鳥處在蔚藍中
時間這樣清澈
掃過的目光這般焦慮,發(fā)生著內(nèi)心的懷疑
“它做什么了”。一只飛鳥,對于天空而言
它有時是一種詮釋。更多的時候言不及義
現(xiàn)在它凝煉了許多。它的翅膀拖下
它在練習(xí)時間邊緣的睡眠
我的確這樣想。既然我們精心布置了沉睡的環(huán)境連同這個詞語(注意與死亡的區(qū)分)
未曾有往事。惟有言語
未曾有往事。惟有記憶。惟有言語
惟有猛禽落來,它似乎洞察其下的隱匿
而后驚呼一聲離去
遺留下血滴和潦亂的爪跡
生存顯露白色階段,如傳言中的布帛鋪展
惟有記憶。惟有言語
未曾有往事,憂思的刀片
在植物拳曲的窗口瞭望
誰在那植物拳曲的窗口瞭望
時間的霧逐步散開,顯現(xiàn)一夜間
長成的毒蘑。不及消失的一、二魂靈
你看啊,這曾是一片荒山,群羊撒歡之處
此刻無論建筑高聳入云或深入地壑
漫步是奇特的方式。漫不經(jīng)心地
瞭望:那些灰塵。他們的一部分——
我指的不僅是命運,更是無所依據(jù)
幻聽的雪或白的喧囂
霧似乎是無聲的,還有雪。但當我穿越過去
當駕駛著白色的汽車撞入,沉重的聲響
被擠開的呼嘯。軀體的內(nèi)部都聽到了——
雪是無聲的。這是在雪死亡之前
而隨后是無邊的白的喧囂——
卡車的輪子都在這樣的音律中打滑,顫抖
和失去效用。雪如此成為沉寂者的伴侶
就像恐懼是安慰——白的墳?zāi)?/p>
白的樹林,白茫茫大地及同樣的事物
聽到那樣眩目的白色天空
1
我在墳?zāi)惯吷辖?jīng)過。忽有聲音呼叫一個姓名
僅僅是微弱的一聲。我沒有停步。我走得更快了
那時我感到了松林的幽暗。我的同伴們都走遠了
后來我追趕上他們,在樹林的邊緣
我什么都沒有說
2
我在空墓穴中爬行了一圈,里面充溢蚯蚓和腐葉
隱秘聲響。有一團堅固的白色——
當我在盡里面轉(zhuǎn)頭的時候,我的確碰撞上了
我母親的棺木就在墓穴外等候。人們呼喊著
——直到我聽到天空,那樣炫目的
白色天空
這一次秋天。這一次的想法
實際上這是在延續(xù)。譬如問:上一次秋天是
什么時候(落下的葉片不是現(xiàn)在這些)
記憶已如此隔膜(我望著窗外高速公路上
卡車奔馳,大地上有一團陰影
隨后一座山峰隔斷視線:這是樸實的,更加恒久的情狀。任何布局都顯出可笑
任何瑰麗的裝飾均為徒勞)
這一次秋天。這一次是我的想法
以為是在重復(fù)。然而某種狀態(tài)的確那么相像
物象就這樣在欺騙我們?;蛘呤仟勝p
和言語對抗的噤聲形狀
我的學(xué)生們鴉雀無聲,這當然不意味著
鴉雀的喧鬧被禁止。我認識到生活中的
一種狀態(tài),那種和言語對抗
沉入了噤聲的形狀
這就像要說:“我們干什么了!”并且重復(fù)
提出了一個廣闊的問題,但無法改變什么
就仿佛秋天突然離去——
雪已經(jīng)覆蓋——
我們厭倦了,這種場景
這世界有太多的儀式。我們已經(jīng)厭倦了
這些婦女行走的姿態(tài),這些身體
這一些言辭。一場事故
實際上在慌亂之中,人們開始了互相指責
釋放內(nèi)部的焦慮與恐懼。另一些人
尋找歡樂?;蛘咭酝?quán)裝飾自身
也有的不吭聲,有的大放厥詞
我們厭倦了。這種場景,就像無際的蒼白沙漠
針對一匹蜥蜴而言
風掠過荒野有同樣的理由
更多的美。更多的步履,壓低了長草和樹木
使之起伏不定。時間:永遠的海洋
生存的黑色鰭葉時而可見
有人想到了白色海灘,未曾想到白色的羅馬
維特根斯坦說:狗不會說謊?;野档拿}
我將幻想與疑惑置于荒野。風掠過荒野
有同樣的理由。妄想來臨
如向沙漠傾倒一桶水。此乃一生的功績
更重要的過程展現(xiàn),卻未被注意
更多的美,白色幕布,閃爍的光斑
沉醉與病痛。現(xiàn)在我聽天由命
總而言之,剩下的已經(jīng)無多——已經(jīng)太久了
我確實無法看清。我亦無從祈求
白色墻壁的走廊我沒有走完
在癌癥病房的走廊內(nèi),我的耳朵中產(chǎn)生
堵塞般的鳴叫。墻壁白得不能再白
仿佛在曠野上所見:那遮天蔽日的白
——猶如我的過敏性牙痛癥,放大的知覺
我的內(nèi)心仍像石塊一樣固執(zhí)。在慌亂之中
(由于死亡是巨大的,看不到邊
如船只沉沒過程中所見的海洋)
我仍然沒有走完。我只是一直在聽
聲音如此流暢,如此低沉和清晰
可也在逐漸隱約——仿佛這世界用一只青蛙
演奏。加上若干食尸蟲
但也許是為一個命題,作出了論證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