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擔(dān)生命的責(zé)任
“在這個世界上,每人都有一塊必得由他自己來耕種的土地”,是說我們每個人都有一份責(zé)任要承擔(dān),我們無法逃避,只能用自己的肩膀。責(zé)無旁貸地承擔(dān)自己的責(zé)任。
英國王子查爾斯曾說過:“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你不得不去做的事,這就是責(zé)任?!边@是對責(zé)任的完美詮釋。農(nóng)民的責(zé)任是種田。教師的責(zé)任是教書,工人的責(zé)任是做工……我們永遠(yuǎn)都不會去逃避,因為這是生命中必得由我們自己耕種的土地。
承擔(dān)責(zé)任,需要勇氣和毅力,有時甚至是生命的代價。
大連一位公交車司機(jī),行程中突發(fā)心臟病。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做了三件事:將發(fā)動機(jī)熄火,把車??吭诼愤?;用生命的最后力氣拉下了手動剎車閘:將發(fā)動機(jī)熄滅后不放心,又打開車門,讓乘客安全下了車。做完這三件事,他安靜地趴在方向盤上停止了呼吸。
羅曼·羅蘭說:“只要有一雙忠誠的眼睛同我一同哭泣。就值得我為生命而受苦。”那位公交車司機(jī),足以讓所有的人一同哭泣,他承擔(dān)起了生命的責(zé)任。責(zé)任如江,大愛似海,他用江海般寬廣的責(zé)任與大愛延長了自己有限的生命。
在很多時候,我們不能改變我們的處境,我們左右不了周圍的世界,我們自一出生,許多東西就成為現(xiàn)實,因此,我們也將肩負(fù)起生命給我們的責(zé)任。于是就有張海迪不因身體殘疾而放棄對知識的追求。因為她覺得自己有造福他人的責(zé)任:就有洪戰(zhàn)輝不因貧窮而放棄對命運的抗?fàn)帲驗樵谒闹?。這是他不容推卸的責(zé)任;就有李春燕像月亮一樣照亮苗鄉(xiāng)的傳奇,因為她認(rèn)為,她有責(zé)任守護(hù)一方人民。
肩負(fù)責(zé)任的人,把燈背在自己的背上,將自己的影子投擲到前面去。既然選擇了地平線。就不去想前方是否有寒風(fēng)冷雨襲來,留給世界的只能是光明。
肩負(fù)起自己生命的責(zé)任,勇敢上路吧!不要逃避,不要抱怨生活有太多的不公、太多的曲折,只要有夢,心就不會死,只要有愛。世界就充滿了陽光。讓我們信念在左,勇氣在右,肩負(fù)責(zé)任,在人生的道路上,一路播種,一路花開吧!
孩子
序
在人群中,有一些人是孩子,有一些人是大人,有一些人是裝成大人樣子的孩子。
另外還有一些人,我們也許很難判斷他們到底是大人還是孩子。
一、兒童繪畫
我不懂畫,看畫全憑感覺。最喜歡的是凡·高。
斑斕的色塊厚如浮雕,稚氣的線條蓬勃茂盛,仿佛孩童的拙筆。旁人會被其中不加雕飾的純真生命力所震撼,但對于那個人來說,縱然百般涂抹。靈魂深處那些洶涌澎湃的東西仍是無法從壓抑中點滴不漏地釋放。
烈日之下。被炙烤的大地萬物皆有蒸發(fā)之勢,紅黃藍(lán)綠鮮明熱烈直抵人心。那個人坐在田野里,瞇著眼,捕捉著,記錄著,融入自然時沒有任何違和感,筆下的傾注如同一次暢敘,心靈的圖騰被扭曲成了由人類生產(chǎn)的畫筆所描繪出來的東西,卻沒有一絲銅臭氣息。
每當(dāng)腦中再現(xiàn)出凡·高作畫的情景時,我就越發(fā)認(rèn)定他是一個孩子。
因為在我看來,孩子是在自然中誕生,而大人則是由社會出品。
二、兒童游戲
在很多人眼中,李白是“詩仙”,浪漫狂放,才華橫溢,好詩佳句,流芳千古。
在我眼中,李白是個孩子,愛玩。能折騰,自得其樂。
我記得他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明月不一定是圓滿,酒水終會涼掉,又是獨自一人,明明是如此冷清的時刻,卻讓李白幾筆寫得熱鬧恣意如同盛宴。
說到底,這終究是一種由痛苦衍生出來的歡慶,一種由孤苦伶仃催生出來的自娛自樂,一種由陰森現(xiàn)實壓榨出來的自我陶醉。明月與李白的關(guān)系僅是“醒時同交歡。醉后各分散”而已,但李白寧可簽定這份“無情游”的永久契約,也不愿意與身邊的那些大人們建立精打細(xì)算的利益關(guān)系。
我還記得他的“我舞影零亂,我歌月徘徊”。
看上去像不像是小破孩在發(fā)瘋?歡快無謂決絕。而又讓大人們難以理解。
只不過,當(dāng)李白擺出一副癲狂模樣之時,你是否注意過他的表情?那是一種神仙醉酒一樣的快樂,笑意掩蓋之下,卻是一張傷痕累累的臉:你是否注意過他的聲音?他在放聲高歌,肆無忌憚,仔細(xì)一聽,卻更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在號啕:你是否注意過他偶然看向你的眼睛?那是一雙底色純凈的眼睛,在那里面,有一些無畏。有一些無助,有一些惟我獨尊,有一些悲天憐人。有一些對大人的嘲諷與蔑視,有一些不知該向誰發(fā)出的求救與渴望。
月下獨酌。
這是孩子的游戲,用來安慰自己。
三、兒童生活
別人對于我爸爸的爸爸的看法,基本上分為兩種。
很多人都說非常佩服我祖父,他也的確有讓人佩服的資本:身為骨科醫(yī)生,盡職盡責(zé),水平高超:七老八十的人了,家務(wù)大政一手包,開車電腦照樣學(xué):博學(xué)多才,思想深刻,與之進(jìn)行過思想交流者無不嘆服;修身養(yǎng)性一輩子,太極打坐練劍天天不能少,每周一次冷水澡再加每年一次避谷(即一定時期內(nèi)不吃飯只喝水以調(diào)節(jié)身體)……
我祖父,在旁人眼中是奇人。
在別人對爺爺?shù)膮柡潎@不已時,家里人早已對爺爺?shù)膮柡α?xí)以為常見怪不怪:爺爺和奶奶兩個性格思想經(jīng)歷截然不同的人天天吵年年吵一路吵過了金婚:爸爸媽媽叔叔嬸嬸早已習(xí)慣應(yīng)付爺爺氣定神閑的表面下某些異常冥頑不化的精神偏執(zh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爺爺也經(jīng)常會有念這本經(jīng)念得頭大氣得跳腳的時候
我爺爺。在家人眼中是常人。
在這兩種基本觀點之外,我對爺爺?shù)目捶ㄋ闶且粋€特例。
在我眼中,他就是個小孩,愛喝酒的小孩。
我說爺爺是“酒鬼”,他自稱是“酒仙”:
爺爺經(jīng)常一邊往肚子里灌著辣白干一邊得意洋洋地對我說他就是八仙里的漢鐘離轉(zhuǎn)世沒有人能知道他可以活多久:
爺爺一喝醉了就發(fā)瘋,滿面紅光神采飛揚,講一段哲學(xué),誦一首詩詞,飆一首老歌。唱一曲京劇,甚至一個人蹦蹦噠噠跳上一支舞:
寫作業(yè)寫累了我跑去找爺爺?shù)牟?,爺爺扔了書籍報紙把我扯過來當(dāng)成抱枕摟著打盹:
我們一起睡覺的時候爺爺老嫌我到處亂蹭擠著他,但你不知道他有時候可是手腳并用地纏在我身上如同一只大章魚:
爺爺經(jīng)常一巴掌抽得我屁股生疼還說自己根本沒用力,我一時興起去撓他的癢摸摸他禿了的前額他卻生氣地嘟著嘴說我欺負(fù)他:
爺爺經(jīng)常在飯桌上和客人講他的養(yǎng)生之道,他一臉玄機(jī)地講他真正睡覺的時間其實不多更多的時候是在冥神打坐,我一邊扒著飯一邊斜著眼瞪著他說那為什么爺爺有時候打著打著坐就打起呼嚕來了呢,結(jié)果飯桌邊的各位除了我們爺孫倆都爆笑當(dāng)場:
早上爺爺和我因為雞毛蒜皮之事大吵一架,中午爺爺和我交流思想彼此觀點不一致時便在飯桌上爭得天翻地覆。晚上我放學(xué)回來夜色已深而一直等著我的爺爺習(xí)慣性地蹭過來和我親親抱抱再催我快點睡覺……
爺爺從混亂的年代走過來,出身不好,顛沛流離,命途多舛,不合適宜的個性導(dǎo)致懷才不遇的郁悶。他現(xiàn)在對出身比自己好一生走得比自己要順當(dāng)?shù)哪棠逃蟹N種的挑剔與牢騷還愛翻舊賬,他在外面為人沉著低調(diào)樸素穩(wěn)如泰山,在家里卻經(jīng)常像虛榮心特別強(qiáng)的小孩子一樣愛炫耀自己有多么多么厲害——看來,那種郁悶還是沒能全部稀釋在流逝的歲月中。
爺爺最喜歡唱老電視劇《渴望》的主題曲。我也最喜歡聽他唱,我不知道每當(dāng)聽到“這樣執(zhí)著,究竟為什么”這一句時爺爺是不是和我一樣想哭。
只不過。爺爺總是舉著酒杯笑瞇瞇樂滋滋地說:“長生不老是不可能的,健康長壽是能辦到的:神仙是沒有的,無憂無慮就是神仙?!?/p>
最后還要更加眉開眼笑喜氣洋洋地補(bǔ)上一句:“我就是神仙?!?/p>
那副讓人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的孩子氣的模樣,大大咧咧,歡歡樂樂,痛痛快快,瀟瀟灑灑。連眼角的皺紋也開成一朵傲霜菊。
我曾經(jīng)問過爺爺:“你覺得有人能真正理解你嗎?”
他波瀾不驚地說:“沒有,我也不需要。”
的確,爺爺想要的,只不過是能有個人陪他喝點小酒而已。
尾
有這樣一些人,他們呆在大人的世界,卻活成孩子的模樣:他們知道大人的心是什么樣子,但他們擁有的卻是一顆孩子的心。
對于這些人。我也是把他們當(dāng)孩子來看的。
我聽見花開的聲音
跑,拼命跑。我在逃亡。沒有行李的徹底的逃亡——我的靈魂的叛逃。我鉆出困住我肉體的窗戶,跑過喧鬧的市區(qū)。我要拼命跑,努力尋找,尋找夢境中的花開的聲音。
知音難覓。是花開靜靜的嘆息。古墻,桃花,墻角,青苔,我來到古老的小巷。斑駁的墻壁濕涼而粗糙,好似一碟老式唱片,上面凸凹的紋絡(luò),緩慢地述說著一百多年來這老巷中的悲歡離合?!傲T了,罷了!”老巷低語,我無言。巷中是長滿了桃花的。甚繁甚密,直到小巷深處。桃樹虬枝盤錯,千朵桃花壓枝低,我一棵棵走過去,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女子獨立桃花樹下,紫紅色的錦緞,顯得高貴而落寞。她開口,一字一句:“你可知花開的聲音?那是花的心語?!蔽覄傄_口答話,人卻不知怎么的離她卻遠(yuǎn)了,眼前只剩下滿目桃花和綽約的紫色。
春深處,花落人獨立,誰曾想,我已等千年。
或許,那女子便是桃花神,眼見桃花千年花放,千年落寞,縱然有千嬌百媚,可無奈既無眉目傳情,又無口舌傳意,空落一身寂寞。罷了,罷了。
孤芳自賞,似乎便是花開時固有的聲音。
過石橋,緣小溪,踏芳草,是河岸邊的花林。曲益折折,沿溪而行,花枝稀疏,從容閑定。晴時便有陽光碎片落下,零碎碎鋪滿地,小溪載著陽光花瓣走了,把花林獨個兒留下,任她在水面上照面容,梳起高高發(fā)髻,靜靜等著她心上的人兒歸來。花兒過的隨意,想打花苞就打,想開花就開,愿意五個瓣就五個,愿意六個瓣就六個,全憑自己的喜好。
我靜靜地向遠(yuǎn)方眺望,凝視這閑散幽靜的世界,這里一切節(jié)奏都慢了下來。也許,我坐一坐,閉一閉眼。再起身。便由十七歲少女變?yōu)槠呤畾q老嫗,而這又何嘗不可?
執(zhí)著勇敢,似乎是神賦予花的聲音,頂風(fēng)沙,冒酷熱。抵嚴(yán)寒,我望見沙漠邊的仙人掌。風(fēng)拍一個巴掌。便是黃沙滿天,怒沖沖席卷而來;太陽瞪一瞪眼睛。便有滾滾熱浪,兇惡惡直沖而來。仙人掌吹動了,吹倒了,它們倒地的聲音似高樓轟然倒陷,響徹天際,那是它們的不平。那是它們的深恨??墒牵鼈円琅f在開花。
那執(zhí)著開放的、零丁稀小的花啊,它昂著頭,柔嫩的臉上寫滿了不屈與高亢。它們似一位位勇士,花蕊為劍,花瓣為盔甲,直直逼近太陽的中心、風(fēng)沙的心臟,她就那么高昂著頭,成了蔑視一切敵人、戰(zhàn)無不勝的女王。她就那么仰著臉,狂風(fēng)來襲時,她在開花;太陽毒射時,她在開花——無論何時。她心中所想,便只有開花。
我心懷敬意地望著那些其貌不揚的花,它們用嬌小的身軀反抗上天的不公,它們是天生的叛逆者,永不言棄是它們的名言。
我在努力尋找,尋找花開的聲音。我在期待,期待那芬芳、執(zhí)著、勇敢、渴望人理解的花苞,在我夢中開放。
逍遙卻入帝王家
若有來世,將相布衣,武客文士,不入帝王家。
——題記
落花狼藉酒闌珊,笙歌醉夢間。紅錦地衣,黃金蓮臺。殿外的春寒驅(qū)不散殿內(nèi)的暮宴朝歡。
華麗的《霓裳》,嫵媚的玉人,輝煌的燈火,就連窗外那纏綿的細(xì)雨都分毫沒變。變的只有那曾經(jīng)的南唐后主,早已淪為了階下之囚。
想到亡國,一陣鉆心的痛楚襲來,白皙的手指無聲地握緊了手中的杯,些許酒水浸濡了他的手指。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像一塊千斤巨石一般壓在他的心頭,一股令人壓抑的氣息在李煜的身邊蔓延開來。
李煜松了松衣領(lǐng)。取來紙墨,筆走龍蛇處,揮毫灑墨如行云流水般自由流暢,點畫鉤提一氣呵成。
長長地吐氣……似是為了驅(qū)逐內(nèi)心的烏瘴。
周薇笑著走上來,去取那張墨跡未干的新闋。
“這……”昔日的皇后,現(xiàn)在的鄭國夫人的臉上笑容凝固了,眸子中閃著隱隱的優(yōu)色,“這不太好吧,官家?!?/p>
“無妨,”他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俺??!?/p>
周薇猶豫了一下,嗚咽的蕭聲配著碎玉般的琵琶聲逐漸彌漫開來: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哀怨的歌聲穿過雨簾,傳到了金獸煙裊裊的金殿:傳到了嬪娥魚列、《霓裳》歌遍徹的春殿;傳到了天臺女晝寢、繡衣聞異香的蓬萊院:自然也傳到了大宋皇帝的耳朵里。
他自酌自飲,翡翠杯中的酒似無窮無盡的海,飲之不竭。漸漸地,自凈的臉上有了幾分醉意,宛若漫天的紅霞。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真的是不堪回首么?
本是逍遙人,幾曾識干戈?卻又何苦讓我去背負(fù)亡國之君的罵名?命運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明明有五個想做皇帝的哥哥,卻都不是天亡就是人絕,半片爛攤子江山竟落到了最不想做皇帝的人手上。做了皇帝也還罷了。集萬權(quán)于一身的皇帝,竟還要無端地想要萬頃波中得自由。
真是什么破命!
想到這里,李煜不禁狠狠地吞了一口酒。酒入愁腸,化作了對這世間最大的嘲弄。
“哼……”嘴角上揚時,眼睛是不笑的,仿佛是千年的冰川。冷笑進(jìn)而變?yōu)榱怂翢o忌憚的狂笑,凄厲的笑聲似要撕破這雨簾,直上云霄。那笑聲就像是深夜中的
梟啼,有些嗚咽,有些震顫,以至周薇等人的身體在笑聲發(fā)出的瞬間不自禁地顫著。
自己有多久沒有這般放肆過了?
十年?二十年?抑或是四十二年?
人人都說他昏庸,他無能。又有誰想過:本是山野花間的百靈,無奈囚禁于金籠,卻還要它如鷹般翱翔——怎么可能!
突然間。一切絲竹聲都戛然而止。大殿中死一般地寂靜,門外雨簾中赫然立著一個人——趙延美。
“來得好快?!崩铎蠝\笑一下,飲盡杯中酒。
趙延美呈上一個玲瓏壺,在紅錦的朱盤中顯得異常瑰麗,“今日乃七夕佳節(jié),圣上特賜隴西郡公牽機(jī)御釀以度佳節(jié)?!?/p>
李煜謝恩,起身時看到周薇臉上的不安。
“大將軍可否后堂說話?”
趙延美望著異常平靜的李煜。應(yīng)允了。
空曠的大殿中不時傳來兩人不太清晰的聲音。
“這……,不是卑職不肯,只是……”
“事到如今,大將軍連這也不肯相助?……”
終于,屏風(fēng)后露出了李煜飄逸的長袍。
趙延美向李煜道:“卑職還有公務(wù)在身,不便久留。郡爺見諒。”
李煜拱手道:“大將軍請自便,恕不遠(yuǎn)送?!?/p>
趙延美轉(zhuǎn)向周薇:“圣上請鄭國夫人進(jìn)宮晉見,還煩夫人隨卑職走一趟?!?/p>
周薇躲在李煜的身后,玉手緊握住李煜的袖袍。
“去吧。”李煜輕道,扯下了那只手。
“夫人,請?!壁w延美道。
望著被趙延美誆走的周薇,李煜喃喃道:“薇,抱歉……抱歉,薇。你還是,忘了我吧。”
猛地,李煜左手反手抽出腰間的佩劍,將右手中指劃開一道血痕,不顧身旁婢女的驚呼。紅花開處,一首《浪淘沙·簾外雨潺潺》一揮而就,凄美絕倫。
李煜若無其事地將新詞拿給樂師,自己則慢慢酌了一杯牽機(jī)酒。
青翠欲滴的酒杯中,美酒泛著幽光。這。便是牽機(jī)佳釀么?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痹跇穾熥嗤晡猜暻埃铎弦沧隽怂@一生最堅定的動作!
舉杯,挺腕,酒盡,杯落。
動作從容流暢,一氣呵成。酒杯劃過時優(yōu)美的弧線化作滿地碎片。光華璀璨。
彌留之際,誰在輕吟:
若有來世——
一樟春風(fēng)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
這個城市的溫度
一
他今年32歲。是個農(nóng)民工。什么原因使他背井離鄉(xiāng)?其實很簡單:他聽說城里掙錢多,有本事的人都進(jìn)城。有個遠(yuǎn)房的表哥在城里當(dāng)包工頭,他便投靠了他,成了一名農(nóng)民工。
城里的日子不好過。他在建筑工地起早摸黑,干得很苦,吃得很差。但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城市人看他們的眼光,那眼光中分明寫著厭惡,寫著“我們不在一個世界”。
記得他剛進(jìn)城的時候,有一次在街上看見一輛擦得明晃晃的小轎車。他心想:“這可跟電視上看見的一模一樣?!本妥叩杰嚫耙粋€勁兒瞅,沒想到一個不留神,肩上扛著的鐵锨在車身上劃了一下,蹭了點漆。他一下慌了神不知怎么好,那輛車卻突然“嗷嗷”地叫了起來,一個油光滿面的大胖子跑過來看了看車又看了看臟兮兮的他,劈頭蓋臉來了一句:“活膩吧了你——我的車你也敢碰,你有錢賠么?”他像一個考試作弊被老師現(xiàn)場抓獲的小學(xué)生。心中盡是恐慌與害怕。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呆呆地立在那兒任那個胖車主辱罵。過了一會。幾個和他一塊干活的工友也都來了,但沒有人敢說話,只是站在那兒,好像車主罵的也是他們。那車主罵夠了,說:“賠錢,拿1000元?!彼犃藝樍艘惶?,1000元可是他半個月的工資,但他已經(jīng)被罵的神經(jīng)麻木了,只想快點逃脫那個胖子咄咄逼人的目光,于是他就那么順從謙卑地低下頭,從衣服最里的口袋中掏出一個信封,里面剛好有1000元,那是他要寄給家里的錢。
如今,他進(jìn)城已經(jīng)兩年了。他已經(jīng)懂得了作為一個城市邊緣人的處事原則,他總是繞開那些光鮮的城里人,繞開城里人的車及一切物品。他明白了,這個城市不屬于自己,他一個打工的只是白白弄臟了人家干凈的地罷了。
不過還好。他一天忙到晚,賣死力氣干活,沒空想這想那,只是到了每年過年他才發(fā)愁:自己沒本事,在城里混得不好,沒臉回去。
眼見又要過年了,中午收工,他一個人回到宿舍,點了根煙坐在臺階上抽?!鞍?,你老婆孩子來了——”包工頭笑瞇瞇地領(lǐng)著一高一矮兩個黑影走了過來。燈光照亮了他們,他看清了自己的妻兒?!澳銈冊趺磥砹恕彼行┎恢?。
“去年你說忙,過年都沒回家,今年康康說想爸爸了,所以俺倆坐車來了……怕你不依,也沒提前和你說……”
下午,包工頭準(zhǔn)了他的假。他要帶著兒子去趟游樂園,而妻子執(zhí)意要留下來打掃他的宿舍。
他帶著兒子到站臺等公交車。兒子已經(jīng)三歲了。但他和兒子在一塊兒的時間卻少得可憐。那天,天氣很好。他的心情也很好,他看著自己兒子小小的身軀在公交站臺上來來回回,兒子穿著妻子做的小棉襖,全身臟兮兮的。但看上去很暖和。他看著兒子那還不夠穩(wěn)健的步子和臉上歡快的笑,他也笑了。
那笑容純真的像個孩子,這和他因過度勞累而布滿老繭的雙手以及黝黑的膚色是不協(xié)調(diào)的。似乎他自己也感到了這種不協(xié)調(diào)。所以他笑得格外羞澀。他又害怕城里人看到他的喜悅,是啊,在這個冷漠的城市,容不下他這個邊緣人太多的歡樂……然而。他還是忍不住著笑容,如同每個父親面對兒子時臉上露出的溫和。
兩年來,第一次,他感到了溫暖。這個如同鋼筋水泥般冰冷的城市。開始解凍了。
從那天,他開始做夢:他要更努力地工作,他要出人頭地,在這個城市闖出一片天,讓照在城里人身上的陽光也照在他兒子身上。
二
她今年五十歲,是個清潔工。一般人到了她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在家享清福了,但她卻天天朝九晚五,干這又臟又累的活兒。
她覺得自己命不好,死了丈夫又死了兒子,她一個人過得很苦又沒個人說說話,最后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她天天哀哀怨怨的,人就更顯老了,才五十卻像個六七十的人。
她胃不好,有時干著干著活兒就鬧會兒胃疼,她就找個臺階坐下。捂著胃自個難受。但有一次,一個十一二的男孩子從一個雜貨店里走出來,拿著一個熱乎乎的白饅頭湊到她身邊,說:“奶奶,你吃吧。”那個男孩竟然一點也不嫌她臟,離她那么近。以至于她能看到他眼中的真誠。她搖了搖頭,但男孩執(zhí)意要給她,她便接過來捧在手里啃了起來。其實她不餓,可是她覺得這個饅頭是她兒子給她的……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她覺得這個世界并沒有放棄她。
三
她,十七歲。稱自己是這個城市的夜行人,因為作為一個高中生,起早貪晚,兩頭不見太陽。
天天與黑夜相伴。又是這樣一個善感的年齡,所以她總是覺得自己被忽視,感覺這個城市太冷漠。但后來,她開始收集溫暖,關(guān)于這個城市溫度的故事。
直到有一天,她無意中看到了一個民工父親看著兒子時臉上溫柔的笑,看到了一個男孩送吃的給一個清潔工……
常常,她會想這個城市的溫度是寒是暖呢?
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手握一根火柴,需要有人去點亮。
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有責(zé)任去為最需要的人點亮火柴。
也許我們太自私,只是沉溺在自己或寒或暖的溫度里,忘記了只有每個人的火柴都被點亮這個城市才會真正溫暖起來。
她開始慢慢開朗起來,因為她明白了這個城市有比她更孤獨比她更需要關(guān)懷的人:她開始漸漸明白,不能僅僅沉溺于個人的小氣候中……
她希望,這個城市邊緣的人們都能感覺到自己在被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