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野蠻女友》敘事藝術解讀

農為平

[摘要]《我的野蠻女友》是這些年來進入中國市場的眾多韓國影視劇中的一部，影片成功地在中國掀起了一股“野蠻”風潮。影片的成功，除了其中糅合了深受都市男女喜愛的時尚元素之外，重要的還在于其巧妙獨特的敘事手法的成功運用，本文試從這部影片最突出的敘事結構安排、充滿懸念的敘事視點以及明暗相間的人物形象塑造手法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關鍵詞]電影；野蠻；敘事

作為較早進入中國電影市場的韓國電影，《我的野蠻女友》成功地在社會上掀起了一股“野蠻”熱潮。較之傳統的韓國愛情片，這部影片在內容和觀念上有了全新的突破和創(chuàng)新，影片一改過去觀眾已熟悉的韓片中女主人公溫柔賢淑的形象，女主角雖美麗清純，但言行舉止卻野蠻粗暴，男主人公成了隱忍受虐的對象，這對民風保守的韓國來說是對社會文化的一個極大突破，對接受者的傳統審美習慣也是一種挑戰(zhàn)和顛覆。其次，影片的成功還在于其獨特的敘事手法的運用，通過多種獨具匠心的敘事藝術，把一個充滿反叛和浪漫情調的愛情故事演繹得淋漓盡致，生動感人，堪稱這些年來為中國觀眾所熟知的眾多韓國電影中的經典之一。

一、巧妙的敘事結構安排

在電影敘事學中，主要探討的是敘事電影中的敘述者與接受者、時間與空間、故事與情節(jié)、視點與結構等敘事問題，就如現代敘事學的代表法國學者熱拉爾·熱奈特所說，敘事事實上是敘述者與時間的一種游戲，所以，能否把原本有序的時間按照編者的意圖重新排列組合之后呈現給觀眾，以期給觀眾留下更深的印象，自然是一部影片重點要考慮的問題。

看過《我的野蠻女友》這部片子的人，相信會對其中敘事結構的設置贊嘆不已。敘述者采取的是典型的倒敘的時間安排方式：影片一開始，男主人公牽牛一個人站在山上一棵孤零零的大樹下，通過內心獨白，觀眾知道了原來他在等待一個女孩，兩人之間曾有約定，兩年后在此相聚。那么，男孩癡情等待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孩?兩人之間有著怎樣的愛情故事?兩人為什么有這樣的約定?……一連串的疑問隨之而起。然后，通過男主人公的回憶，時間推移到故事發(fā)生之初，男女主人公奇特的初次相識，男主人公因女主人公兩進旅店、兩進監(jiān)獄、被推下海、深夜公園成為人質、校園換鞋，直至兩人在山上大樹下埋下時光瓶，相約兩年后再見的經過點點滴滴地被敘述出來，男女主人公的性格得到鮮明的展現。這段奇異的愛情故事也在不知不覺中打動了觀眾，隨之，大家又會被這樣一些問題所纏繞：男女主人公最后會相聚嗎?他們會以什么樣的方式重逢?重逢后女主人公會忘掉舊情而接受牽牛嗎?這樣，影片很成功地吸引住了接受者，接受者參與到了故事的發(fā)展中，對故事的結局充滿期待。

對于謎底的揭開，編導又十分巧妙地設置了一個首尾互相呼應的敘事情節(jié)：影片開始時，有一個細節(jié)，就是牽牛在飯館與同學喝酒，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母親要他去看看姑媽，姑媽的兒子被淹死，姑媽很傷心，并且說姑媽要給他介紹一個女朋友，但是作為現代青年，牽牛很顯然對這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傳統方式不以為然，再說他有自己的擇偶標準，就是清新秀麗，溫婉可人，所以對這件事他較為抗拒。這個細節(jié)很容易被接受者忽略。一直到故事的最后，牽牛和女主人公分手3年之后，對重逢已不抱希望的牽牛即將出國，臨走，他去見姑媽，也見到了姑媽一直想要給他介紹的女朋友，她竟然就是牽牛日思夜想的人!當牽牛被姑媽像對待孩子般又揉又捏而走形的臉慢慢轉向女主人公一邊，當兩個人的目光詫異地相遇，姑媽的聲音在鏡頭外響起：“一直想把這孩子介紹給你，可是他一直沒來?！贝藭r，觀眾的心中和故事中的人物一樣充滿著意外和驚喜，同時，之前影片的敘事中一些原本沒有關系的因素一一在觀眾心中得到對應：原來女主人公就是姑媽要給牽牛介紹的女朋友，原來姑媽被淹死的兒子也就是牽牛的表哥，就是女主人公的男朋友!所有的謎團在一剎那解開，故事的前因后果也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一種豁然開朗的暢快淋漓之感頓時不可遏止地彌漫開來。

二、充滿懸念的敘事視點

影片以第一人稱作為敘事視點，即通過另主人公牽牛的所見所想作為故事展開的線索。這種內聚焦視點很顯然是創(chuàng)作人員有意而為之的，它除了能讓觀眾跟隨牽牛的思緒回顧、感受這場野蠻而浪漫的愛情故事之外，也有意無意制造了很多懸念，吊足了觀眾的胃口，使敘述者和接受者之間的關系變得更加撲朔迷離。除了前面提到的由于男主人公視點的限制，觀眾也和他一樣，無法知道最終兩人是否能重聚，以何種方式重聚，重聚后女孩是否能掙脫舊情的羈絆而選擇牽?！鋵?，大量的疑問從影片的開始就存在了，比如，男女主人公初次在地鐵相識的場景，隨著牽牛的視角，觀眾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女孩：候車時很危險地站到安全線之外，牽牛在危急時刻救了她，可女孩非但沒有感激，反而兇巴巴的；人長得清純美麗，可卻喝得醉醺醺的。在車廂里，她醉態(tài)百出，但很顯然不是一個壞女孩。在醉酒的狀態(tài)之下，她還知道叫一個青年給老人讓座，盡管態(tài)度粗暴無比，那么，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孩為什么會醉成這樣獨自一人出現在地鐵里?觀眾很自然又產生新的疑問。隨著男女主人公的接觸，觀眾知道了原來女孩深愛的男朋友死了，乘地鐵那天剛好是她男朋友的祭日，前邊的疑團隨之展開，但是新的疑問馬上隨之而來，女孩的男朋友是什么人?為什么年紀輕輕就離開人世?是意外還是疾病?女孩和她男朋友之間有著怎樣的愛情故事?但女主人公很顯然把傷痛深埋在心底，對牽牛絲毫不提及，所以觀眾自然也就無從得知。一直到故事結束時，隨著那個戲劇性場面的出現，觀眾把前因后果聯系起來，才恍然大悟，那個讓女孩魂牽夢縈的男朋友就是牽牛姑媽被淹死的兒子，也就是牽牛的表兄。前面所產生的疑團由此解開了，至于那個人是怎樣被淹死的，他和女孩之間曾有過怎樣刻骨銘心的愛戀，此時，在兩個經歷了分別之苦終于又戲劇般重逢的年輕人緊緊相牽的雙手面前，觀眾已全然不去關注了，他們只為這對終于走到了一起的戀人喜悅和感染。

當然，前面提到過，影片中也不是自始至終都是固定的內聚焦視點，其間點綴似的出現了幾個外聚焦視點，之一是在男女主人公決定分開兩年的那場戲中，兩人在山上眺望遠處的群山，女孩讓男孩看對面的那座山峰，臉上突然出現觀眾已經熟悉的那種調皮的神情，她讓男孩爬到那座山峰，看看能不能聽到彼此的聲音，在男孩驚詫的表情里，觀眾也以為這又是女孩慣有的惡作劇，并且隱隱覺得女孩干嗎在這種時候又作弄男孩呢?果然，男孩一如既往地依從她，爬到了對面的山頂。這里，影片用了一個敘事時間省略的手法和遠景拍攝，鏡頭一換，已是一個遠景，從女孩的視角，觀眾看到遠處的那座山頂出現了一個男孩的身影，他向著鏡頭的方向揮手。令觀眾預想不到的是，這時的女孩一改往常牽牛眼里那副冰冷嬌嗔的模樣，鏡頭里她用雙手攏在嘴邊，遙對彼山一端的男主人公牽牛悲傷呼喊：“牽牛對不起。我不想這個樣子啊。我以為自己

堅強。其實我只是個無助的女孩子……”顯然對面的男孩根本聽不到她說的話，只是拼命揮動手臂，而這邊近鏡頭里的女孩，已是淚流滿面。這時的視點已經不是牽牛的視點，而是轉換為一種外在視角，這一轉換，讓觀眾看到了女孩的另外一面，對她有了新的認識，同時對于接下來她為何執(zhí)意要和男孩分手有了心理上的接受。另外一個場景是在男女主人公分開之后的第三年，已經過了倆人約定的兩年時間，女孩一個人來到當初相約的山頂，只見景物依然，只是沒有了男孩的身影。這時，影片安排了一個老人出現，通過老人的講述，女孩(同時還有觀眾)知道了在過去的兩年時間里，男孩如何癡情地在這里等候，原來那棵大樹已被雷電劈死，為了不讓女孩傷心，男孩特意種上一棵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樹……對于3年的時光，影片用了省略的敘事手法，卻又通過一個陌生老人進行外聚焦敘事，把男孩的真情和癡心淋漓盡致地呈現出來。

三、明暗相間的人物形象塑造手法

《我的野蠻女友》中最成功的形象自然就是女主人公，盡管整部影片從頭至尾沒有交代她叫什么名字，但看過影片的人都會在腦海中深深留下“野蠻女友”的形象。韓國影星全智賢從外形到內在，入木三分地刻畫了這個風采卓然的藝術形象，為影片增色不少。當然，這個形象的成功，還在于電影運用了一明一暗兩種敘事手法對她進行塑造，使人物形象性格鮮明而且豐富深刻。

從明的方面講，觀眾對于女主人公的認識是通過男主人公的視角而得到的，在影片開始之后，隨著一系列故事發(fā)生，觀眾看到的是一個酗酒、醉臥街頭、兇蠻、專橫、動不動打人、蠻不講理的女孩，這個形象與傳統視野中普遍為人們所接受的賢淑溫婉、善解人意的理想女性大相徑庭。隨著故事的展開，觀眾不僅接受了她的野蠻，還會由衷地喜歡上這個形象，主要原因就在于影片中同時還存在著一條暗的或者說是潛在的人物敘事線索，這條線索極好地展示了人物的另一側面，極大地豐富了人物的內涵。從描繪人物的敘事手法上看，影片極巧妙地通過一些細節(jié)和間接方式來和明線相應和，還原一個真實的女孩形象。比如女孩喝醉了酒乘地鐵那一場景，即使自己很不舒服，女孩還要多管閑事，喝令一個青年給老人讓出座位，她的態(tài)度雖然兇巴巴令人不太舒服，但她所表現出的尊敬老年人、敢于干涉不合理現象的勇氣還是讓人產生一絲絲好感，還有后來她呵斥小孩子不要亂劃地板、在公園制止別人亂扔垃圾等等行為，讓人看到了她內心的善良和充滿正義，這些正是社會道義所大力倡揚的。影片通過這樣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細節(jié)，既宣傳了傳統美德，又暗睹地改變著觀眾對女主人公的看法。更主要的，隨著故事的進一步發(fā)展，通過間接的方式，觀眾知道了原來女孩深愛的男友死了，她傷痛欲絕，這樣，女孩為什么放縱酗酒、為什么對人不友善、為什么打人……這樣一些不可思議的行為有了合理的解釋：她試圖通過醉酒和言行上的宣泄來麻醉內心的痛苦，她的行為越是極端，越是說明她內心傷痛的深。對于一個真情真性、情感執(zhí)著的女孩，誰會忍心去責備她呢!難怪男主人公也被她這份真情所感動，決心幫她醫(yī)治心中的傷痛。山上喊話那一幕，更是徹底暴露了女孩內心的善良、美好和脆弱。通過這樣一些潛在的敘事，女孩的形象逐漸完整和豐富起來，外在形式上那些刁蠻霸道實際上只是女孩為掩藏內心傷痛而進行的偽裝，她實際上是一個美麗善良、重情重義的傳統女孩。影片故事一波三折，懸念叢生，又特別通過明抑暗揚的方式生動塑造了一個集現代與傳統、野蠻與善良多情于一身的獨特形象，給觀眾留下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