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韓翃詩歌的語言風格

摘 要：韓翃是唐代盛、中之交詩壇上著名的“大歷十才子”之一。韓翃的詩作筆調(diào)輕盈活潑，字里行間流動著一股翩翩少年之氣，與詩人這種富于生氣的作品基調(diào)相一致的是其新美曉暢的語言風格，這種獨特的語言風格也使得韓翃的詩歌流露出了鮮明的盛唐情韻。

關鍵詞：韓翃 語言風格 新美 曉暢

詩歌是語言的藝術(shù)，詩人在創(chuàng)作時，為了尋找最能表達自己思想和內(nèi)容的字句，往往費盡了心思。日積月累，由于各自審美的不同，也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用語習慣，這表現(xiàn)為其獨特的語言組合方式，及其表現(xiàn)出來的效果。韓翃的筆下的語言特點就是新美。新，即新鮮。這種語言特點在韓翃筆下非常突出，表現(xiàn)了詩人對詞藻修飾之美的偏愛。

從小的語言單位詞組來講，韓翃詩中就可以找到很多這樣的例子。如“仙人磯”、“茱萸澗”、“野馬岡”、“桔州”、“楓嶼”、“斑竹岡”、“枇杷門”等，這些地名有些實際上并不存在，但因這些地名在字面上頗具形象美，其中橘、楓、斑竹、枇杷等能讓人產(chǎn)生色彩上的聯(lián)想，因此成為詩人結(jié)撰字句時的首選。類似的又如“雙兔坡”、“三鴉水”、“江女院”、“楚人田”等，這些地名是詩人在選取地名時靈感一閃的結(jié)果，這樣的隨興組合卻產(chǎn)生了新鮮生動的審美效果。又如，前面詩中所出現(xiàn)的“越人酒”、“斗鴨欄”、”藏鴉柳”等，人們不會去嚴格推究是否真有這樣的專有名詞，卻都能在詩中直觀地感受到江東的風物之美，而這種獨特的造語方式無疑使韓詩在形式上更具生動性、形象性、從而帶給讀者新鮮的美感體驗。這種新鮮之美在萬物凋零、一片衰颯的大歷詩壇顯得格外的鮮明和生氣勃勃。

韓翃詩中這種格外重視詞語修飾之美的傾向，不僅表現(xiàn)在對個別的詞組的結(jié)撰中，而且也表現(xiàn)在較大的語言單位——句子中。如在《贈別華陰道人》中詩人有“芙蓉山頂玉池西，一室平臨萬仞溪。晝?yōu)幣_五云濕，夜行金燭七星齊?！边@里詩人描述了華陰道人的住所和修行時的情形。“芙蓉山頂”、“玉池西”、“萬仞溪”，這些都不是尋常所見之地，詩人以夸張想象的手法描寫了道人所居之地和修行的獨特，給人耳目一新之感，這樣的寫法卻也頗為切合道教神仙世界中飄渺、神奇、濃郁的色調(diào)。又如在《送山陰姚丞攜妓之任兼寄山陰蘇少府》中，“落日花邊剡溪水，晴煙竹里會稽峰”一句，詩人同樣表現(xiàn)了這種新美的語言風格。這句詩中，落日、花邊、剡溪水、晴煙、竹里、會稽峰，每一種意象都呈現(xiàn)出一種獨特的色澤，而將這幾種本不相干的色澤一起并置，則在讀者面前呈現(xiàn)出一幅明麗雋秀的畫面：落日的余暉里，潺潺的剡溪水邊的花開的正艷，花瓣上似乎也閃動著夕陽輕輕涂抹的一層金黃。遠處的會稽峰晴煙裊裊，在青青的翠竹之外格外峻偉峭拔。一切向陽的或是朝著被太陽照耀的大氣中的物體表面，都會渲染上陽光的顏色，正因為草木石水都染上陽光或大氣光的顏色，所以這里面的光線使一切都鮮亮無比。這里可以看出詩作對對比物和參照物的精心設置，同樣產(chǎn)生了一種新美的語言藝術(shù)效果。

韓翃筆下新美的語言風格，是其對詩歌形式不懈完善和探索的結(jié)果，也是其作品興致繁富，藻麗精工藝術(shù)特色的重要表現(xiàn)。關于這一點，《詩辨坻》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君平長篇，天才逸麗，興逐筆生，復生染綴，色澤秾妙，在天寶后，文房、仲文俱當卻席者也?！盵1]觀之韓翃總體的作品特色也是很有見地的。

韓翃詩歌的另一個語言特點是平易曉暢。韓翃詩中很少用險字，怪字。盡管其作品中表現(xiàn)出詞彩蓊郁，藻麗繁富的特征，造語也講究新奇和美感，但并未向險、怪的方向發(fā)展。他的有些作品甚至帶有口語化特征。如在《別孟都督》一詩中：

平蕪霽色寒城下，美酒百壺爭勸把。

連呼寶劍銳頭兒，少駐金羈大頭馬。

一飲留歡分有馀，寸心懷思復何如。

他時相憶若相問，青瑣門前開素書。

這首詩中的“美酒百壺爭勸把。連呼寶劍銳頭兒，少駐金羈大頭馬”已帶有明顯的口語化特征，為軍中士兵日常用語的再現(xiàn)，詩人很熟悉這種軍中的通俗之語，信手拈來，顯得格外真實，讀者仿佛親臨其境，能感受到士兵們的快樂歡騰和豪邁氣概。又如在其《題張逸人園林》兩首詩中，詩人敘游園之樂，以淺切甚至近于俚俗之語選取張逸人隱逸生活中頗具情趣的片段和情景，娓娓道來如絮家常，類似的還有《張山人草堂會王方士》，在語言上也非常通俗直白，這些近似于杜甫的草堂詩，打破了盛唐七律多為應制、送別而作卻不論及日常閑居瑣事的傳統(tǒng)。以口語入律詩，是大歷七律的風格轉(zhuǎn)向輕松隨便的一個重要原因。這也是韓翃在語言表現(xiàn)能力上進行的嘗試。他不僅在律詩中嘗試以口語入詩，其絕句中也不乏類似之作。如其《宿甑山》、《別甑山》為六言絕句，其內(nèi)容已絕盡詩意，猶如白話了。

韓翃的詩歌在藝術(shù)上既有與諸才子皆尚清秀的一面，但同時又具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他是諸才子當中唯一一位頗具盛唐情韻的詩人，他的詩歌情調(diào)上逸態(tài)翩翩，內(nèi)容上藻麗精工，興致繁富，形成了自己鮮明的特色。他的語言風格也反映了在那個時代轉(zhuǎn)型和詩風轉(zhuǎn)型時期，詩人不懈的努力和嘗試?？梢哉f，韓翃詩歌的語言風格正是之后中唐元、白“淺切詩派”與韓、孟“險怪詩派”的先聲，從這點上來講，我們也絕對無法忽視他在唐代詩壇上所代表的特殊意義。

注釋：

[1][明]高棅：《唐詩品匯》，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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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清]彭定求等.全唐詩[Z].北京：中華書局，1960.

[6]張學松.大歷十才子詩傳[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

（鮑俊琴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 210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