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唐代著名詩人王維的《山居秋暝》一詩,充分體現(xiàn)了作者“詩中有畫”的藝術(shù)風格:首聯(lián)點題,頷聯(lián)寫景,頸聯(lián)再由景寫人,尾聯(lián)抒情明志,揭示全詩主旨。全詩以自然美來表現(xiàn)詩人的思想美、人格美及其理想中的社會之美。
關(guān)鍵詞:《山居秋暝》 意境優(yōu)美 詩中有畫 清新動人 恬淡雅致
《山居秋暝》是王維的山水力作。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作者一開篇即以獨特的結(jié)構(gòu),通力突出“空山”二字。按一般順序,由大到小應(yīng)是先寫時節(jié)天氣,而后描繪景物。但作者開篇突兀,直書“空山”。試想,清爽的高秋時節(jié),山野清空;清麗的晚照時刻,山色空明;清新的雨歇時分,山氣新空。這一切除了“空山”二字又能以何來概括?如先天后地慢慢書來,又怎能體現(xiàn)這清麗雅逸而又強烈感人的氛圍?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就在“空山”這一大背景下,一“照”一“流”,描繪出上下靜動兩幅圖畫。皎潔的月光從更顯蔥郁的松林中散落,斑斑駁駁,如水似銀;雨后的山溪水漲石沒,水光鱗鱗,或流,或淌,或瀉,或濺。月影水光,閃閃爍爍,松間石上,明滅有致,似靜亦動,似動亦靜,光影之間一種恬靜的氣氛悄然釀成。如果說首聯(lián)勾勒出了山水的大輪廓,那么頸聯(lián)則畫出了細部上下層次。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頷聯(lián)在前兩聯(lián)描繪出的山水松石的襯托下,點上了最富有活力的主體:人物。在作者的筆下,山水已清,松竹已浴,如此清新超脫的環(huán)境中,滌塵的浣女款款而來,引得翠竹枝搖葉曳,寧靜的山谷中泛起一串清朗的喧嘩;垂釣的漁夫緩緩而至,蕩起一陣漣漪,使晚凋的蓮葉隨波起伏,明靜的溪流中蕩出一片清雅的婀娜。整個畫面又讓人從視聽上感受到了山水的清麗脫俗。在表達上,作者似乎顛倒了因果,應(yīng)該是因歸而喧,因下而動,但作者又從常見中發(fā)現(xiàn)了新穎,先聞竹喧、見蓮動,而后隱約而見浣女漁舟,寫出了“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的獨特意境。
《山居秋暝》確實描摹了一幅清新的山水畫卷,指點了一個可留之處,然更富有藝術(shù)魅力的不是山水本身,而是王維模山范水獨特的造影,超然的目光和高潔的情懷。
仔細頌詠全詩,至少開篇即以“空山”總括秋山的特點,然讀罷全篇卻見,作者基本上是一句一景,一景二物。上有明月青松,下有清泉溪石,聲傳浣女撥竹,波載漁舟蕩蓮,何謂是“空山”?二是晚秋不晚。詩名為描摹秋天,但一不見枯葉衰草,二不聞風蕭雁鳴,讓人所見的是松青竹翠,映日荷花雖不能有,但蓮葉還是亭亭凈植。為什么不是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卻是清泉戀浣女,明月邀漁舟?何見是晚秋?塵俗百姓,可他們頭戴皓月,足濯清漣,松竹相襯,潔蓮相托,不見漁浣勞形,勝似凈土一片,可見王孫難比,俗人難求。果真是凡人?
王維后期的田園詩中,對淡泊閑逸的追求顯得特別強烈?!凹创肆w閑逸,悵然吟式微”的惆悵,“復(fù)值接輿醉,狂歌問憔夫”的含蓄,“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的直白,無不說明了這點。而這些強烈的愿望,往往又是寄寓于平淡清雅的田園山水中。清淡之極即為“空”。對于中年奉佛的摩詰,“空”又多少帶有“山色有無中”的禪理?!坝袨闊o時無還有”,山雨初歇,秋氣清朗謂之有,那萬物寂靜,月色空朦,只融為一個清雅就可謂之無。所謂“空山”并非物空,而是心遠,是景物清新、山水超俗的高度概括,是心地高遠、情懷淡泊的形象體現(xiàn)??v觀王維的著作,往往以空靈的意境使人回味無窮而又不可言傳,《使至塞上》有“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觀獵》有“回看射雕處,千里暮云平”,《鳥鳴澗》有“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鹿柴》中更“有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翱丈健闭峭蹙S的一個情景化一的藝術(shù)形象。
擇物以明志是中國古代騷客閑士以示高潔所共有的特點,屈原折蘭以佩,陶潛采菊東籬,王維也是“息陰無惡木,飲必清源”。晚秋時令,萬物各顯其本色,荒草雜木該黃,該枯的枯,歲寒之友松竹仍舊蒼翠成蔭,而偶爾的雨后清流,偶見的晚凋蓮葉也不足為怪,但王維對這些秋水秋蓮更為敏感、嗜愛,清雅之氣與王維高潔之趣一觸即合,在觀察山水時,王維自然“擇其善者而從之”,松竹蓮泉以其清新而聚在一處,在再現(xiàn)山水時,又刻意強化感染作者的景物,進而造成了這情感統(tǒng)一的意境。善于發(fā)現(xiàn)自然中獨特細微之處,而又不拘泥于對自然造化的簡單模仿,更善于融主觀情感于客觀景物之中,所以晚秋不晚。每一景物的深層都蘊涵著豐富的主觀情感,而字面上卻顯得出奇的樸實平淡,這就是王維山水詩的藝術(shù)魅力所在。
王維的山水田園詩中描繪了大量的勞動人民形象,有“浣紗明月下”的浣女,有“傾家事南畝”的農(nóng)家,有野老掂念的牧童,有月照而歸的漁夫,盡管詩中把他們寫得清閑稚致,但細細想來,何處不是辛苦艱難的體現(xiàn)?為什么王維筆下的凡人會不凡呢?我們還是先來看看王維的生平:二十一歲中進士,后被謫官濟州,三十四歲為張九齡提拔,后累官至給事中,四十歲后因張罷相而又退隱終南山和輞川;安史之亂中,迫受偽官,為此亂平后降為太子中允;晚年又官至尚書右丞。他的一生坎坷不平,數(shù)升數(shù)降,年輕時也有報效國家、建功立業(yè)以求聞達的愿望,但現(xiàn)實的黑暗,使他意念漸灰,政治的冷酷,使他躲之不及而又脫之不得。于是他不是棄官為民,而是帶職隱居。以求政治的逃避,思想的超脫,心靈的平靜。佛老給他指點了一條去路,山野鄉(xiāng)村的小康生活又給他尋得了一處世外桃源,他從男耕女織、春種秋收的農(nóng)人生活中更多地體會到“無絲竹亂耳,無案牘之勞形”的愜意,更強烈地感受到“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的恬靜,更敏感地察覺到“田夫荷鋤至,相見語依依”的平和。所以他筆下的山野鄉(xiāng)村成為世外桃源,他筆下的浣女漁夫也都帶上了隱逸超然的色彩。
附:
山居秋暝
[唐]王維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周登貴 貴州省遵義縣鴨溪中學 563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