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富祥
30年來,改革春風吹遍了神州大地,跨越30年,當我們翹首回望時,改革碩果已是累累滿枝頭。我們無法留?。常澳甑臍q月,但可以記錄30年中的點點滴滴。一滴水可以折射出太陽的光輝,就讓我們傾聽親歷者的真實感觸,傾聽當事者的訴說,傾聽每一個人的聲音,因為處在改革浪潮中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是改革的見證者……
范智科,中學高級教師,1967年生于甘肅省鎮(zhèn)原縣,1989年畢業(yè)于慶陽師專中文系,后于西北師大中文系進修本科,1989年7月在鎮(zhèn)原縣孟壩中學工作至今。
范智科老師出生在鎮(zhèn)原縣一個偏僻的山村,小學和初中是在鄉(xiāng)村學校度過的,對學生時代農村學校的艱難他至今記憶猶新。他是村子里第一位大學生,在他工作的20年中,農村學校經歷了日新月異的變化。他是一位生活中的有心人,時刻觀察和記錄著這些點點滴滴的變化。在采訪中,他記憶的閘門就像突然被打開,往事如同積水傾瀉而出,我們的訪談就從他剛工作的那年開始。
記者:你是你們村第一位大學生,在即將走上工作崗位時,心情可能格外高興,還記得到學校報到時的一些事嗎?
范智科: 我從慶陽師專中文系畢業(yè)后被分配到鎮(zhèn)原縣孟壩中學。我去學校報到的那天,親戚朋友都來送我。我背了一個鋪蓋卷和一紙箱書,懷著對工作單位的向往,從家里步行了20多里路,再轉乘汽車才到了孟壩鎮(zhèn)。一路上對即將工作的學校充滿了美好的憧憬,想象著學校的情況。
記者:請你描述一下剛到學校時的所見所聞?
范智科:來到孟壩鎮(zhèn),走在街道上一眼望去,街道兩邊全都是低矮的平房。不一會便到了孟壩中學。走進學校,門房有人把我領到校長的房子里。校長杜金奎四十多歲,他和善地笑了笑說,學校條件不好,委屈了。他讓我放下行李,拉了一會家常,然后站起來說,我?guī)愠鋈プ咦摺?/p>
他指著校門口兩幢土木結構的二層樓房說,這是孟壩最闊氣的住宅樓了,上下兩層共48間房子,學校76位教職工多一半住在這里。學校正門口有一塊約300平方米的八邊形小花圃,周圍栽有幾棵低矮的小松樹,其后是一排排鉆天楊樹,兩旁是校園主通道。通道兩旁,也就是土樓前方對稱排列著六排平房,平房全是教室,從初一到高三各4個班,每排4個教室。
記者:當時你所見到的學校與你想象中的差別有多大?
范智科:我當時就疑惑地問校長,怎么不見學生宿舍。校長笑著帶我走進了一間教室,我第一眼就看見頭頂非常粗的房梁。校長說,建校時從全鄉(xiāng)找的最好的木料都用在了這幾排房上。他說這就是學生住的地方,由于校舍緊張,幾個班的住校生擠在一個教室里。當時有句笑話,說睡覺時連翻身都要喊口號一齊動,否則一動就沒有位置了。我看到這間教室里搭著一排通鋪,并排住二十多人。多數(shù)教室里都搭有上下兩層通鋪。我的高中生活也是這樣的,當時,有一句流行的口頭禪:“干板涼床子,清水涮腸子?!蔽铱吹浇淌译m然陳舊、簡陋,但布置得素雅潔凈,順墻一排通鋪上,整整齊齊擺放著各式花色的被子。
這時正是吃飯時間,學生們端著搪瓷缸子、藍邊大碗走進教室,在后墻上挖出的土龕上取下饃饃,在碗里、缸子里泡著吃。有些學生還備有一個調料瓶,里面裝著鹽和辣椒面,灑在饃饃里稍微好吃一點。
范智科是一位普通的老師,他走上工作崗位的年代,正是學校加速改革和發(fā)展的時期。他說,他所在的學校是一年一個新變化。進入新世紀以來,學校建起了教學樓、職工宿舍樓,還搞起了后勤服務社會化改革。這些變化實在太快,快得有點讓人不可思議。他說他去年到上小學時的窯洞學校轉了一圈,窯洞現(xiàn)已廢棄了,看了真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
記者:你上學時的吃住情況怎么樣?
范智科:我是1978年上小學的,學校是在一處廢棄的院子里,教室就是幾口破窯洞,窯洞低矮昏暗,課桌是兩道土臺子,凳子就是磚塊,家庭好一點的孩子從家里拿個馬扎或小凳子。早晨八九點鐘時窯洞里面還是黑洞洞的,靠窯里的學生就只好點著煤油燈上課。小學畢業(yè)那年,才搬出窯洞,走進了寬敞明亮的大教室。
我上初中時住的也是大通鋪,吃的東西是從家里背來的饅頭,夏天三兩天饅頭就長了毛,發(fā)霉變質,掰開會看見像蠶絲一樣的東西。冬天饅頭都凍成了冰疙瘩,啃都啃不動。每周星期六中午放學,我步行三十多里路趕天黑前到家里,星期日從家里背上干糧和菜之類的東西,翻山越嶺又趕到學校,直到高中畢業(yè)考上大學。
記者:在你的記憶中,學校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了大的變化?
范智科:有一句話說得好,“九層之臺起于壘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這種變化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從今年看去年,似乎沒有什么變化,但是從今年看前十年,變化就十分明顯。就拿我的住宿條件來說吧,我剛工作時,和一位同事住在一起,宿舍還不到14平方米,后來搬到稍大一點的一間平房里,1997年搬入職工宿舍樓,現(xiàn)在搬進了職工家屬樓。
如果說大的變化,我想應該是發(fā)生在進入新世紀以來。這些年國家投資,我們學校也爭取資金,修建了教學樓、學生宿舍,還開通了校園寬帶網,建起了電子備課室、多功能報告廳、多媒體教室等等。還硬化了校園道路,告別了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土的日子。
記者:學?;A設施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我們是可以看到的,但教育質量是否有所改觀呢?
范智科:這個問題確實不好說,我就提供一組我校的高考數(shù)據(jù)吧。1984年,學校高考大專以上的人數(shù)為19人,1999年是96人,2001年是265人; 2004年進二本線的就有194人,2007年是228人,到2008年是306人。當然高考的升學率不能完全說明教育教學質量的提高。
記者:中學后勤服務社會化改革是一個新事物也是一個新變化,你們學校搞得怎么樣?
范智科:現(xiàn)在,學校有十幾個學生食堂,學生吃的也好了,各種飯菜應有盡有,喜歡什么就吃什么,不像過去,學校一個大灶,簡單的幾樣菜,學生戲稱“老三片”(蘿卜片、洋芋片、白菜片)。這還要跑得快,否則就沒了或打來就涼了。
現(xiàn)在,學校所有的食堂、小賣部、公話亭都是承包給個人經營,學生公寓樓也有專人管理,住宿條件好了許多,八到十人住一間房子,單人單床,這對上個世紀90年代以前的學生來說想都不敢想。我的一個同事說自己孩子在學校每天花費最少15元。我記得小時候一學期有10元零用錢的那就算富人家的孩子了。
記者:你們的辦公條件有什么變化嗎?舉一兩個小事例說說。
范智科:剛參加工作那會兒,每學期開學時,領辦公用品就兩盒粉筆、一支鋼筆或油筆、一本教案本。記得1997年以前印制試卷,刻蠟版,用老式油印機,就像《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上面說的那樣,常常搞得手黑臉花,又印不了多少。而現(xiàn)在你看,多數(shù)老師都是電腦辦公,上課用多媒體。
記者:在你看來,這些發(fā)展變化中有沒有不足的地方?
范智科:現(xiàn)在,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上學全部免費,寄宿生還有補助,這是國家富裕的表現(xiàn)。不過我還想說,一些農村地區(qū)和偏遠地區(qū)的教育基礎比較薄弱,城鄉(xiāng)教育發(fā)展差距大,縮小城鄉(xiāng)差距,這是無數(shù)像我一樣從農村走出來的人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