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了一個腎的孩子，竟不是親生

郝俊杰

在女兒遭遇尿毒癥之際，慈愛的父親毫不猶豫地捐出了自己的一個腎臟。然而，腎臟在女兒身體里卻產(chǎn)生了嚴重的排異反應(yīng)！面對這意外的局面，母親說出了一個隱藏23年的秘密……

2008年12月28日，在山東濟南一家醫(yī)院的走廊內(nèi)，一個中年男子愧疚地對一對夫妻說：“她雖然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是我卻沒給她喂過一口飯，沒抱過她一次，是你給了她完整的父愛，讓她健康快樂地生活。我看，還是永遠不要讓她知道這個秘密。不過，有句話你一定要告訴她—今后一定要孝順父母，永遠要對父母感恩戴德！”

奇怪！女兒竟對

親生父親的腎臟嚴重排異

2008年10月8日，正在山東棗莊一家商店上班的22歲女孩陳燕，突然因腰部劇烈疼痛倒在了地上。同事們見狀，趕忙把她送到醫(yī)院，經(jīng)醫(yī)生初步診斷，陳燕患有尿毒癥，而且已經(jīng)到了晚期！

陳燕的父母很快聞訊趕來，連夜把她送到濟南市一家大醫(yī)院。經(jīng)過醫(yī)生的仔細檢查，證實陳燕患了晚期尿毒癥，最好和最可靠的辦法就是進行腎移植。

一聽說要腎移植，陳燕的父親陳浩民第一個站了出來，說：“捐我的吧，我身體好。女兒有了我的腎一定會很快好起來！”可是，母親魏蓮芝卻直搖頭：“你是家里的頂梁柱，我們母女以后還要靠你呢，還是捐我的吧。”“我是男人，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再說，你身體一直不太好，捐了腎怎么生活？”可魏蓮芝就是不同意由丈夫捐腎。醫(yī)生見兩人爭執(zhí)不休，就說：“你們不要爭了，先做個檢查，看誰更適合?！?/p>

經(jīng)過驗血，母親魏蓮芝的血型和陳燕不相配，陳燕是A型血，魏蓮芝是B型血，而陳浩民是A型。3天后，配型測試結(jié)果出來了，陳浩民和陳燕的配型相合，符合移植標準?？粗t(yī)生出具的檢查報告單，陳浩民高興得手舞足蹈，像個孩子?？晌荷徶s心事重重，她攥著報告單，一個人走到醫(yī)院的花園里，默默地想著心事。病房里傳出丈夫和女兒親切的說話聲，讓她心里更加煩亂。

過了一會兒，魏蓮芝走進病房，對丈夫說：“我問過醫(yī)生了，捐腎不一定非得由親人來進行，外人如果配型特別合適，比親人捐還要好些，我看還是再等等吧?！标惡泼褚宦犉拮舆@樣說，就生氣地說：“茫茫人海，哪里去找合適的捐獻者？”陳燕也怕捐腎影響父親的健康，就勸道：“爸，你就別固執(zhí)了，我看還是再等等其他腎源吧。我做手術(shù)要花很多錢，說不定還要欠一屁股債，您把身體保養(yǎng)好，到時幫我還債吧?！甭犈畠哼@么說，陳浩民只好不再堅持。

可是，過了近一個月，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腎源。這時，陳燕的身體已經(jīng)極度虛弱，全靠血液透析維持生命。見此情景，陳浩民再也沉不住氣了，他對妻子說：“不能再等了，時間就是女兒的生命。你別為我的身體擔(dān)心，我沒那么脆弱！”

12月10日，陳燕和陳浩民被先后推進手術(shù)室，醫(yī)生從陳浩民身上取出了他的左腎。當腎臟移植到陳燕的體內(nèi)后，陳燕很快順暢排尿，各項體征也趨于平穩(wěn)和正常。醫(yī)生為防止意外，又給陳燕注射了抗排異的藥物。

然而，手術(shù)僅過了3天，陳燕就產(chǎn)生了嚴重的排異反應(yīng)，先是腰部疼痛，臉色慘白，接著是嘔吐、小便帶血甚至昏厥。醫(yī)生也感到納悶：親生父女之間怎么會產(chǎn)生這么嚴重的排異？經(jīng)過詳細檢查，證實狀況很糟糕，必須要持續(xù)用藥方能暫時抑制。在聽到這令人失望的診斷后，魏蓮芝把頭深深地埋在丈夫胸前，任淚水恣意流淌。

見父親的腎沒有起到效果，陳燕在失望的同時，對醫(yī)生也很不滿：你們是怎么檢查的，我父親的腎合不合適，難道你們檢查不出來嗎？如果早點檢查出來，我父親會少一個腎嗎？主治醫(yī)生劉荃把魏蓮芝叫到一邊，說：“大姐，出了這種事我們也很遺憾，同時也非常疑惑，按理說，親人之間換腎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這樣的排異反應(yīng)。我希望您和您的家人不要太責(zé)怪醫(yī)院，我們會繼續(xù)盡力為您的女兒治療的?！?/p>

聽著醫(yī)生的疑問和表白，魏蓮芝的心里猛地一顫，她不由自主地對劉荃說：“劉醫(yī)生，這個不怪醫(yī)院，都是我不好……”一時間，魏蓮芝的思緒回到了23年前……

坦白還是隱瞞？

母親在生命與尊嚴之間掙扎

原來，在1985年夏天，那時，陳浩民還在新疆某油田工作，年輕漂亮的魏蓮芝在家獨守空房。也許是耐不住長期的寂寞，她和同單位的一個有婦之夫王志仁發(fā)生了關(guān)系，并很快懷孕了。她想把孩子打掉，可限于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也不敢去醫(yī)院，只好以探望丈夫為名，和陳浩民有了一次肌膚之親……

聽完魏蓮芝的講述，劉荃醫(yī)生心頭的疑惑終于有了答案。他不無同情地對魏蓮芝說：“大姐，我能體會你的難處?？墒悄畠旱牟〔荒艿R，最好還是重新給陳燕移植一個腎。我看您是不是應(yīng)該把真相告訴您丈夫和女兒……”

“這……”劉醫(yī)生的話讓魏蓮芝陷入長時間的沉思。她考慮了很久，無奈地說道：“劉醫(yī)生，您的話很對，可是，我如果告訴他們，丈夫會原諒我嗎？女兒又會怎么看我？女兒如果承受不住，不配合治療，會不會引發(fā)更嚴重的后果？”劉荃醫(yī)生見魏蓮芝顧慮重重，也沒辦法，只好說：“那就先用藥物控制吧，您的秘密我會保守的?！?/p>

為了穩(wěn)定陳燕的病情，醫(yī)生又給她用了抗排異和其他高效的藥物，總算讓陳燕暫時恢復(fù)了正常。12月20日，經(jīng)過觀察，醫(yī)生同意陳燕出院了。

在家休養(yǎng)的日子，魏蓮芝飽受煎熬。女兒一有不舒服，魏蓮芝就非常揪心。每當夜深人靜，服侍女兒和丈夫睡后，魏蓮芝就悄悄地跑到窗前，雙膝跪地，面向天空為女兒祈禱，為自己贖罪。

就這樣驚懼地度過幾天后，2008年12月23日，陳燕再次昏倒！經(jīng)醫(yī)生診斷，陳燕的尿毒癥又復(fù)發(fā)了，抗排異藥物的作用已經(jīng)越來越有限，病人對藥物已經(jīng)不再敏感。

抗排異藥物用量越來越大，陳燕已經(jīng)對藥物產(chǎn)生了極強烈的厭惡感和不適！醫(yī)生悄悄對魏蓮芝說：“大姐，我看最好給陳燕重新?lián)Q腎，不然，她很難繼續(xù)堅持下去了?！蔽荷徶バ念^一震，她舉頭望向病房，女兒正沉睡著，丈夫輕輕地給她蓋好被子……魏蓮芝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感情，她把心一橫，對醫(yī)生說：“好吧，為了女兒不再受苦，我豁出去了！”

就這樣，魏蓮芝把陳浩民叫到外面，告訴他自己當年偷情的事實。陳浩民聞聽此言，先是一愣，繼而用雙手猛力地搖晃著魏蓮芝的肩膀說：“告訴我，你是在說謊，你在說謊！” 魏蓮芝痛苦地搖搖頭，淚水再一次滾滾而下。陳浩民抬起手，臉因為氣憤而變得扭曲變形，他真想給魏蓮芝一巴掌，可手到半空又停住了。最后，陳浩民舉起拳頭，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大腿上。

魏蓮芝“撲通”一聲跪在陳浩民的面前，不住地扇自己耳光。拉住妻子后，陳浩民擺了擺手，說：“你別折磨自己了，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走出醫(yī)院的大門，陳浩民再也抑制不住悲憤的情感，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他恨魏蓮芝的背叛，恨她騙了自己23年，自己把別人的女兒辛苦養(yǎng)大，花費了無數(shù)心血不說，還捐了一個腎。想到自己奮斗一輩子，到老了遭遇如此慘況，他更是悲從中來。

此后整整一天的時間里，陳浩民都躲在一個無人的地方。魏蓮芝沒敢打擾他，他也沒有去醫(yī)院。睜開眼，他滿腦子都是屈辱，但一閉眼，面前晃動的卻是女兒燕子的音容笑貌。沒錯，女兒就是自己的命根子，沒有女兒，今后的生活還有什么盼頭？可是，女兒萬一得知真相，她還會認他這個爸爸嗎？陳浩民感到一陣絕望，他猶豫起來，不知是該回去照顧女兒，還是從此和她訣別。

這時，手機響了，魏蓮芝哭著告訴他：“燕子又昏迷了……”陳浩民的心又提了起來，他趕忙說：“你別急，我這就過來！”

病房外，魏蓮芝再次懇求陳浩民，希望他看在女兒和多年感情的份兒上，暫時不要離婚，不要離開女兒，好讓陳燕有個良好的康復(fù)環(huán)境。

看到妻子愧疚的眼神和求助的表情，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女兒，陳浩民的心中很快產(chǎn)生出無限柔情。“不錯，燕子不是我親生的，可她畢竟叫了我22年爸爸，在她心中，我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她一向以我為傲，把我當作最堅實的依靠！”想到此，陳浩民的心胸突然開闊起來，“不是親生的又怎樣？父女之間的感情一直都勝似親生，我就是孩子的父親，她就是我的女兒！”他心中的憤怒漸漸被更深沉的情感替代了，他一把拉過妻子，說：“你想哪兒去了？我怎么會丟下你和女兒不管呢？過去的事我也有責(zé)任。不過既然老天故意作弄我們父女，讓我無法給她一個安全的腎，那我就用更多的父愛來彌補這種欠缺吧。”丈夫的一席話，說得魏蓮芝無地自容。

兩人經(jīng)過商量，決定先不告訴陳燕真相，同時，由魏蓮芝出面找陳燕的親生父親王志仁商談。

真誠說服情敵，

大義父愛架起女兒生命之橋

2008年12月25日下午，魏蓮芝來到王志仁所在的單位。對于魏蓮芝的到來，王志仁十分意外，他吃驚地問：“你怎么來了，聽說你女兒病了，我本想去醫(yī)院看看的，又覺得不妥?！蔽荷徶フf：“這正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她把王志仁叫到外面，說出了實情。

王志仁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他仔細觀察魏蓮芝，看她不像在說謊，可是，無端地從天下掉下個女兒，而且還要讓自己為她捐腎，這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他有心拒絕魏蓮芝，可又不好開口，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正在這時，魏蓮芝的電話響了，是陳浩民打來的，他在電話里囑咐魏蓮芝：“你就告訴他，我不會計較他過去的所作所為，只要他肯為燕子捐腎，他就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聽著陳浩民的表白，王志仁滿臉羞愧，他只好對魏蓮芝說：“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會趕到醫(yī)院。”

把魏蓮芝送走后，王志仁的腦瓜就轉(zhuǎn)開了，他心想：“魏蓮芝說的是真的嗎？她不會是用女兒生病的事來訛詐我吧？我要是承認，他們?nèi)蘸髸粫椅衣闊?？”他越想越害怕，不敢再?lián)系魏蓮芝。

魏蓮芝和陳浩民沒等來王志仁，知道他肯定變卦了。這回，陳浩民不顧妻子的反對，拿著診斷書和女兒的照片，親自找到王志仁，他“撲通”一下跪倒在王志仁的面前，哭著說：“王大哥，雖然你做過對不住我的事，可這都是過去了。現(xiàn)在，女兒的病情十萬火急，醫(yī)生說如果不治療，她就活不過一年，現(xiàn)在只有你能救她了。她還沒結(jié)婚，還沒享受人生的美好，難道你就忍心她這樣斷送生命嗎？她可是你的親生閨女?。　?/p>

王志仁看著陳燕的眼角眉梢，確實非常像自己。陳燕的骨骼嬌小，而陳浩民生得高大健壯，確實不像父女，王志仁有些相信了。再看看診斷書，那令人觸目驚心的文字和符號，王志仁感到自己的心也被揪住了，他親生的女兒，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來到他的面前！

見陳浩民如此疼愛陳燕，王志仁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想到當年自己的荒唐，他更感到對不起陳浩民?！拔疫@就和你過去，只要我的腎能救女兒，我舍出一條命也要救她！”

12月28日，配型結(jié)果出來了，王志仁的血型也是A型，且他的腎和陳燕的高度匹配。陳浩民和魏蓮芝非常興奮。為了增加確定性，減少意外，陳浩民還要求王志仁和陳燕進行親子鑒定，結(jié)果他倆是親生父女的概率在99.99%以上。這下，陳浩民徹底放心了。盡管證明女兒的確不是自己親生的，這對他有些殘酷，但能找到救女兒命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王志仁找到醫(yī)生，問他：“假如我的腎換下了陳浩民的腎，那他的腎還能重新移植回他體內(nèi)嗎？”醫(yī)生搖了搖頭：“這個恐怕不行，一來，這個腎已經(jīng)離開他體內(nèi)很久，在陳燕體內(nèi)也沒有好好運作，目前已經(jīng)部分壞死；二來，陳先生經(jīng)歷了一次切腎，身體需要恢復(fù)，再動手術(shù)對他也是傷害。”

魏蓮芝得知這個消息，萬分悲痛和內(nèi)疚，她拉著陳浩民的手，動情地說：“孩他爹，是我對不住你，讓你白白地喪失了一個腎，你不會恨我吧？”陳浩民說：“我的腎雖然要換下來了，可它畢竟在女兒的體內(nèi)工作過一段時間，咋能說沒用呢？再說，我和燕子父女一場，我給她捐過腎，自己也就無悔了！”

這時，當陳燕聽說有合適的腎源時，高興地拉著父母的手，還說想見見恩人。王志仁拒絕了這個要求，他愧疚地對陳浩民說：“她雖然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是我卻沒給她喂過一口飯，沒抱過她親過她，是你給了她完整的父愛，讓她健康快樂地生活。我不想讓她再承受任何精神壓力，我看，還是讓她永遠不知道吧。不過，有句話你一定要帶給她，那就是：今后一定要孝順父母，永遠要對父母感恩戴德！”

2009年1月3日，醫(yī)生為王志仁和陳燕安排在1月中旬進行手術(shù)，陳燕將徹底擺脫疾病的纏繞……

（為保護當事人隱私，文中人物為化名）

編后：

疾病面前，一對有著舊恨的男人選擇了同一條戰(zhàn)線。對于陳浩民來說，如果他選擇離婚，甚至一走了之，沒有人會責(zé)罵他，但是他卻勇敢地挑起了生命的重擔(dān)；對于王志仁來說，拯救未曾謀面的女兒，不僅意味著肉體的磨難，更要承受難以預(yù)料的社會壓力，他的退縮其實可以理解。但他還是救了女兒的命，他的付出與陳浩民一樣偉大。風(fēng)雨過后是彩虹，讓我們祝福陳浩民一家，也希望陳燕早日康復(fù)。

（責(zé)任編輯/曹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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