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打架是為何

英　子

公元879年，號稱“沖天大將軍”的農(nóng)民起義軍領(lǐng)袖黃巢迅速占領(lǐng)了浙西、浙東，并進(jìn)入了廣州，向唐僖宗上表索求天平節(jié)度使的官職。

唐僖宗緊急召集眾大臣議論對策，以宰相鄭畋為首的眾大臣力主和平解決的策略，認(rèn)為：“巢之亂本起于饑，其眾以利和，故能興江淮，根蔓天下……如以恩釋罪，使及歲豐，其下思?xì)w，眾一離，巢即機(jī)上肉耳，法謂不戰(zhàn)而屈人兵也。今不伐之以謀，而怖以兵，恐天下憂未艾也?！奔匆浴安粦?zhàn)而屈人兵”為上策，先假意給黃巢一個官職把他穩(wěn)住，等到他的部下做鳥獸散再收拾他不遲。但宰相盧攜卻與群臣的意見相左，他想依靠手下一名重將高駢來擊退黃巢，以戰(zhàn)勝敵，于是進(jìn)諫說：“駢才略無雙，淮南天下勁兵，又諸道之師方至，蕞爾賊，奈何舍之，令四方解體邪?”

因觀點不同，鄭畋和盧攜二人當(dāng)即在堂上爭論不休，最后唐僖宗同意了盧攜的提議，決定用武力解決。

既然唐僖宗圣意已定，鄭畋只好放棄自己的想法，可是他心中仍是不平，再加上大將軍高駢又提議以公主和親南蠻，“攜又議從之”，鄭畋大為惱火，“以為損國威靈，不可，即抗議，至相詬謾”(《新唐書》)。在激烈的爭執(zhí)中，盧攜憤怒地起身拂袖而去，唐人的衣袖寬大，沒想到這一拂袖竟把袖子拂到了墨盤里，染污了一大塊。這一來，盧攜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火氣，操起墨盤對著正喋喋不休的鄭畋投擲過去，于是二人在“辦公室”內(nèi)大打出手，而且相互罵得很難聽。唐僖宗得知后大怒，說：“大臣相詬，何以表儀四海?二人俱罷政事，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p>

表面上，這兩位宰相大打出手是因為二人的政見嚴(yán)重相左、爭執(zhí)不下，但究其更深層的原因則更有意思了。

《新唐書》中載，盧攜和鄭畋“俱李翱甥(外孫)，同位宰相”。李翱是唐代著名的哲學(xué)家和散文家，與妻韓氏生有七個女兒，其中一個夭折，有兩個沒留下姓名，還有四個分別嫁給了盧求(盧攜的父親)、鄭亞(鄭畋的父親)、進(jìn)士盧儲以及杜審權(quán)(宰相杜讓能的父親)。對于李翱的外孫里出了三位宰相之事，《唐詩紀(jì)事》中記載，有一道人還曾調(diào)侃李翱說；“公之子不如外孫?！?/p>

雖然都是李翱的外孫，但鄭畋與盧攜在外公家里受到的待遇卻是不一樣的。為什么會這樣呢?

《新唐書》中對盧攜的描寫是“姿陋而語不正”，而記載在《舊唐書》里的鄭畋卻“文學(xué)優(yōu)深，美風(fēng)儀，神彩如玉，尤能賦詩。與人結(jié)交，榮悴如一”。鄭畋少年時代就寫得一手好詩文，18歲高中了進(jìn)士，因為文章寫得太成熟了，以至于唐武宗懷疑他隱瞞了年齡或是文章有假，后來“索所試自省，乃可奏”。鄭畋還有一首膾炙人口的詩：“玄宗回望楊妃死，云雨難忘日月新。終是圣明天子事，景陽宮井又何人?！?《馬嵬坡》)

可以想象，這位姿容如玉、聰慧靈動、性情寬厚的美少年鄭畋自然是李翱家的“寶玉”，深受李翱夫妻與眾姨媽的寵愛，而那位容貌丑陋、說話又有語病的盧攜，盡管讀書努力而上進(jìn)，但在外公家里的待遇卻低于鄭畋。于是，兩個表兄弟小時候一起玩耍，打架、拌嘴時有發(fā)生，即使成年后入朝做了高官，誰也不拿誰當(dāng)大官看待，還像小時候那樣互不相讓，“所處議多駁”，因此像上面那樣在“辦公室”里相罵的事件怕也不是第一次發(fā)生。

如此看來，為了國家大事在辦公室里大打出手，以至于皇上動怒將二人一齊罷相之事發(fā)生在這兩位姨表兄弟身上，也算是很正常的了，只不過未免有些滑稽可笑，得不償失。

編輯：蔡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