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魚

崔志強(qiáng)

與水結(jié)緣，就與魚有緣。

家在水之湄，心里又如風(fēng)一樣野，水就時常浸潤我的身子，魚就時常被捉于我手中。

魚是活潑的生靈，在水里倏忽游動，可在你身前背后反復(fù)顯著影，但你就是無法碰到它一片鱗，可闖入我的眼里，它也就入了網(wǎng)，很少能飄逸而去。這是反復(fù)與它捉迷藏的結(jié)果。開始它也視我為無物，我看著它如望著頭頂天空的一片云，但小小的心是不屈服任何事物的藐視的，在魚的世界——水中反復(fù)奔逐，終將那一片水域變成我的王國，我的樂園。

捉魚須耐心。魚畢竟智慧不多。開始搖曳多姿，小精靈般，其后你靜觀其變，它沾沾自喜，再不風(fēng)吹草動般敏感，它的黃昏也來臨。小漁夫從未放松過窺視。只在一剎那，它的一切搖身擺尾都是徒勞，被我隨手丟進(jìn)深深的木桶或無水的岸上。魚的藏身之地都在我的視線掃描范圍內(nèi)。石頭縫隙、洞窟是其常選的清涼閣，但也成了前沿。我沒事在水中就光顧這里。手慢慢伸進(jìn)，有了滑潤潤的感覺就喜悅。但有時它身停洞的深處，手捉拿不到。這時你暫且只張著手，等待它投懷送抱。它是不甘心被圍困的命的。沖出重圍的剎那，也將自己送上一條不歸路。

捉魚最有趣的要算壘石堰圍魚。淺淺的河灘，炎日的夏，在水中甚是愜意。經(jīng)過春的生長發(fā)育，魚都顯出細(xì)嫩飽滿的白肉，但也成了我眼中的尤物——朝思夢想要將它據(jù)為己有。石頭是就地取材，在水流的歡暢處彎彎壘起。魚喜歡沖擊，在水的奔騰下逆流而上，成群結(jié)隊。我在此處砌起我的軍事工地，留一豁口，讓魚自由出入。起始它們也探頭探腦，顯著狡黠，但風(fēng)和日麗的態(tài)勢釋放了它們一切戒心，大搖大擺，呼朋喚友?？雌渖碛按贝?，我即封堵豁口。我那個驚喜和它們的慌亂一樣急切。開始亂闖，無頭蒼蠅般。白白可愛的身子不時閃亮在眼前。一切都是多余的動作。我興奮地向外潑著水，石堰里的水是越來越少。最終一個個束手就擒，我如撿一片片墜落的葉。

還有一種最痛快的捕魚是用網(wǎng)篩撈魚。那時家里開著一爿豆腐作坊，有一種晾攤豆干的篩子，圓形方眼，大如圓箕。放一刀肉于篩中，緩緩擺放水中適宜位置。不能太深。起篩時間不能太淺，否則魚搖頭擺尾不愿進(jìn)來。肉的葷味香味，不斷釋放，魚聞著美食而至。肉塊最好擺動，造成真實的效果。魚的影子是越聚越多，不能貪，要適時猛然起篩。嘩啦一下，十幾條可愛的魚就蹦跳在篩中，讓捉魚的手忙活一陣。網(wǎng)魚是風(fēng)平浪靜的一種。兩人可順?biāo)?，觸網(wǎng)的魚就自嘆命比紙薄。一人可將網(wǎng)下在靜水里，然后在周遭用棍亂搗或以石激蕩水面，兵荒馬亂之際魚會紛紛逃竄，撞網(wǎng)就不可避免了?；蛘吒纱嘀弥慌?，不聞不問，有姜太公釣魚的況味。到時就看造化和天時了。最費時耗力的要數(shù)戳魚。拿一棍，眼目不斷搜索水面，那種花魚——魚鰭金黃的，一旦閃入視野就再不愿放開。腳步緊隨。棍子隨著它的影忙亂搗著。這種魚都是元老級的，經(jīng)不起你的緊密跟蹤，一會便會依一塊石歇著，你可徒手提起它。它再沒隨波搖蕩的風(fēng)姿。

捉魚給我?guī)砹酥T多樂趣，是我童年時絢麗的畫，悠揚(yáng)的歌。但它隨著河的清麗影子遠(yuǎn)去而永遠(yuǎn)消失。魚只能游弋在我記憶的河中，和我重溫那曾經(jīng)的天真浪漫。

評點:鮑亞民

這篇文章最突出的特點是情感熾烈，脈絡(luò)清晰。文章開篇點題：“與水結(jié)緣，就與魚有緣。”把“我”、“水”、“魚”三者連成一體，“魚的世界”就是“我的王國，我的樂園”，這里注入了作者很深的感情因素。文章以“捉魚”為線索，告訴我們捉魚須耐心。同時還以最有趣捉魚和痛快的捕魚為例，來闡釋捉魚給我?guī)砹酥T多樂趣。最后點出捕魚現(xiàn)在只存在“我”記憶中，讓“我”重溫那曾經(jīng)的天真浪漫。這篇文章可以看出作者豐厚的材料積累和深厚的思想沉淀，是一篇頗有韻味的考場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