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俊華
胡建國下崗前是一家物資公司下屬營業(yè)部的主任。他當(dāng)了20年主任,怎么也沒想到會在40歲的時候下崗了。
三個月前,胡建國應(yīng)聘到一家防盜門銷售部,只干了一天,他就不去了。那天下班后,營業(yè)部開例會,營業(yè)部主任是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在會上毫不客氣地批評了胡建國。他說,老胡工作不夠主動。撥一下動一下,不撥不動。胡建國聽他一口一個老胡心里別提有多別扭了。在此之前從沒人叫過他老胡,更沒有人在公開場合這樣訓(xùn)斥他。會沒開完胡建國就走了人。
胡建國深居簡出,他不愿見到過去的熟人和朋友。
少了大魚大肉的吃喝,加之心情郁悶,胡建國隆起的將軍肚也一天天地癟了下去。
胡建國總算想明白了,自己必須放下架子,脫胎換骨,為了生存,放下那一點可憐的自尊。
他開始騎著自行車出去轉(zhuǎn)悠,去找過去的熟人和朋友,托他們幫忙給找個工作。
有一朋友把他介紹到一家廣告公司。
這天,胡建國去上班,他剃了個平頭,沒穿西裝也沒打領(lǐng)帶。他想,打工就像個打工的樣子。
公司經(jīng)理帶他去銷售處。一進店門經(jīng)理就喊,胡主任!胡建國心里猛地一驚。經(jīng)理對胡主任說,這是胡建國,你倆還是一家子。胡建國剛來,你關(guān)照一下,是我朋友介紹來的。胡建國感到心里熱乎乎的。歡迎!歡迎!胡主任握著胡建國的手非常老練地說。
銷售處除了胡主任,還有兩個二十出頭的姑娘,一個叫蘭蘭,一個叫萍萍。
兩個姑娘不知該怎么稱呼胡建國。直呼其名似乎有點不禮貌,叫叔叔吧,又覺得胡建國年輕了一點。每每有事,兩個小姑娘便客客氣氣地說“你”。胡建國意識到了這種尷尬。胡建國對她倆說,以后你們就叫我老胡吧。
胡建國嘴上是這樣說,可畢竟還是不習(xí)慣,有兩次蘭蘭叫,老胡!電話。連喊幾聲他都不應(yīng)。他還以為蘭蘭在叫別人呢。
可每次叫胡主任,胡建國卻答應(yīng)得很響亮。蘭蘭和萍萍不明白怎么每次叫胡主任,老胡總是搶著答應(yīng)。
胡建國每次也都是羞得面紅耳赤,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聽清。
為此,胡建國非??鄲?,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早就不是胡主任了,只是一個打工的,可言不由己呀。
這天,胡建國正專心致志地在寫一份計劃書。蘭蘭喊,胡主任!電話來了!胡建國放下手中的筆,向蘭蘭的辦公桌走去。
看見胡主任拿起電話,胡建國才醒悟過來。
老胡這是怎么了。萍萍趴在蘭蘭的耳邊說。
胡建國每天都默默地告誡自己,我不是胡主任,我是一個打工的。這樣過了一段時間,胡建國基本上適應(yīng)了,再有人叫胡主任時,他不再應(yīng)答,但每次他的心里還是會微微一驚,這樣細微的顫動別人是看不出來的。
一年后,胡主任提拔到公司任副經(jīng)理,胡建國接任了銷售處主任一職。
蘭蘭、萍萍也都改口叫胡建國胡主任了??擅看谓泻魅螘r他都不搭理。
私下里萍萍對蘭蘭說,原來他沒當(dāng)主任的時候,喊胡主任他搶著答應(yīng),現(xiàn)在當(dāng)主任了,你喊胡主任他又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