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先光：為達爾文打“補丁”

云　集

２００４年２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在北京隆重舉行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經國務院批準，云南大學澄江動物群研究中心侯先光和西北大學舒德干、南京古生物所陳均遠三人合作完成的“澄江動物群與寒武紀大爆發(fā)”項目，被授予國家自然科學獎一等獎。國家自然科學獎評審委員會對該成果的評價是：澄江動物群是２０世紀古生物學的偉大發(fā)現，為生物早期及其在寒武紀早期的“大爆發(fā)”問題提供了新的回答。對一些現存生物門類的早期演化進行了系統(tǒng)研究，是對達爾文進化論的重要發(fā)展，科學價值重大，在世界范圍內影響深遠。澄江動物群的發(fā)現和研究引起國際社會的強烈關注。一位英國皇家科學院院士認為，澄江動物群“永遠是科學的大廈”；《紐約時報》評論說，這是“２０世紀最驚人的發(fā)現之一”。

１９世紀３０年代，英國科學家達爾文進行大量科學考察后創(chuàng)立了著名的生物進化論學說，其中一個核心論點是：生物物種是逐漸進化的。達爾文在其著名的《物種起源》一書中預言：今后如果有人對我的理論提出挑戰(zhàn)，那很可能來自對寒武紀動物突然大量出現的解釋。

科學家們經過長期研究后發(fā)現，迄今已有４６億年歷史的地球，最初是一片冥冥混沌、沒有任何生命的荒漠。直至距今３２億年，才在海洋中出現了僅有單細胞的菌類、藻類等低級動物；又經過緩慢的發(fā)展，到了距今５．３億年的寒武紀早期，地球上的生命存在形式突然出現了飛躍。于是“寒武紀生命大爆發(fā)”的命題被提了出來，只是由于種種原因，在過去相當長的時間里，這個命題難以被充分證實。

混沌之門的開啟人侯先光是南京古生物研究所研究員。他從一份調查報告中獲悉“帽天山頁巖，從下到上有一種低等生物化石”，“德國米士教授獲有三葉蟲化石”。于是，他于１９８４年６月中旬來到澄江，跑遍大坡頭附近的溝溝壑壑，劈開兩三噸石頭，尋找化石。

１９８４年７月１日是一個令世界震驚的日子。下午３時左右，一個半圓形、伍分硬幣大小的化石出現在侯先光眼前。他為自己從未發(fā)現的這一新化石激動不已。正是這塊化石標本敲響了澄江動物群發(fā)現的前奏。侯先光干得更歡了，他一錘下去，石破天驚──一個栩栩如生的蟲體出現了，侯先光失聲驚叫：“納羅蟲！”

澄江動物群終于重見天日。已沉睡了５．３億年的寒武紀生物世界，從此撩開了神秘的面紗。

１９８７年４月１７日，中科院南京古生物研究所正式宣布了一條震驚中外的消息：在中國云南發(fā)現的澄江動物化石群，距今５．３億年，其化石之精美、門類之眾多，為世界古生物之最。

澄江動物群重見天日后，令世界矚目的研究也就開始了。侯先光、陳均遠、舒得干、張興亮等一批地質古生物學家，先后對澄江動物化石群進行了多次大規(guī)?？疾旌拖到y(tǒng)發(fā)掘，采集了近３萬余件珍稀的化石標本。目前，一個以跨國科學家小組為核心的早期生命研究中心已經形成和逐步發(fā)展，澄江動物群宏觀生物面貌已基本弄清：生物種類超過９０屬、１００余種，現今生物的所有門類都可以找到其遠祖代表。豐碩的研究成果表明，澄江動物群的發(fā)現對研究生命起源具有極其深遠的意義。

澄江動物群研究中極重要的成果莫過于發(fā)現了包括人類在內的脊椎動物的祖先——云南蟲。凡是了解云南蟲意義的人無不為之動容：它可是５億多年前人類的始祖！１９９１年，侯先光等人命名了云南蟲。云南蟲的發(fā)現，使脊椎動物在地球上出現的歷史又往前推進了１５００萬年。云南蟲是無脊椎動物與脊椎動物之間最典型的過渡型動物。它的發(fā)現使科學家們在為脊椎動物溯本清源時有了進一步的線索，雖然一時還無法明確指出脊椎動物演化的起點在哪里，但有一點可以肯定：５．３億年前它們已經出現在地球上了。人們普遍認為：云南蟲是最早落戶地球的“居民”。

１９８４年以后的１０年間，來自十多個國家的５０多位古生物學家，在澄江帽天山地區(qū)采集了約５萬塊化石，這些動物化石分別屬于海綿、腔腸、蠕蟲、節(jié)肢、腕足等動物門。有的動物化石因前所未見而無法分屬，只好以采集地命名為帽天山蟲、撫仙湖蟲、跨馬蟲等等。

科學家們如今認為，寒武紀生命大爆發(fā)實際上并不是瞬間的爆發(fā)性變化，而是一種生物突變的過程，在地質時代上，它的相對時間極短而已。例如，澄江古生物的突發(fā)性變化演化，大約只有一億年的時間，這在地球歷史上的確只是短短的一瞬。在達爾文時代，寒武紀生命大爆發(fā)的確是個極大的難題及挑戰(zhàn)，大家以為無脊椎動物就是地球史上最早出現的生命。寒武紀大爆發(fā)作為最典型的案例證明了大突變的存在。澄江動物群所展示的演化模式與達爾文所預示的完全不同，它不但證實了大爆發(fā)式的演化事件在５．３億多年前確實曾經發(fā)生——在短短的數百萬年期間，幾乎所有現生動物的門類和許多已滅絕了的生物突發(fā)式地出現了。在這一瞬間性突發(fā)的事件中，所有現生動物門類的結構藍圖就已建立，另外還有２０余個已經滅絕了的生物種，與現生動物的分類系統(tǒng)沒有任何關聯(lián)。澄江化石群代表了寒武紀大爆發(fā)在短時間內進化成果的最為完整的化石記錄，對描繪寒武紀大爆發(fā)所引發(fā)的生命多樣性起著任何其他化石產地所不能代替的特殊作用。

可以說，侯先光等人用自己的生命在探索著人類的源起，他們沒有茍同于前人的結論，而是在自己認定的科學道路上沉默前行，為并不完善的進化論打了一個必要的“補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