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父最后的時光，有位老護工叫“父親”

麗萍

這是天底下怎樣難為的一種隱瞞——時隔30年，李國榮好不容易和親生女兒朱芳菲相認，卻正逢女兒的養(yǎng)父朱崇福處于肝癌晚期，如果此時公開女兒的身世之秘，這對一個毫不知情、行將告別的生命來說，太過殘忍！然而，生而未養(yǎng)的恩債不能不還，李國榮決定挺身而出，不過他是以一個老護工身份來到一個病入膏肓者的身邊。然而，這場善良的初衷最終被一顆疑心徹底損毀。

癌癥爸爸瀕臨死亡：有一位老護工叫“父親”

2012年12月底的一天，江蘇鎮(zhèn)江第一人民醫(yī)院腫瘤內(nèi)科病房內(nèi)，55歲的肝癌晚期患者朱崇福大發(fā)雷霆：“這么淡一點味沒有，能吃嗎？”話音未落，一碗稀飯潑在了地板上。他的護工李國榮，滿臉愧色地說：“老哥，對不起，我馬上去買一份別的粥。”聽了這話，朱崇福更是氣惱：“我家哪來那么多錢折騰！”

李國榮買回新的粥，小心伺候著朱崇福吃完后，又忙著擦拭滿地狼藉，去洗漱間清洗碗筷……這時，朱崇福還在埋怨：“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出來當(dāng)什么護工？”此時，他的女兒朱芳菲下班趕來，在問清緣由后，她不禁嘆息——病痛讓父親的性情大變，時常焦躁不安、無端發(fā)火。不過，對一個垂死之人來說，常人都能理解，只是太難為護工了，她將抱歉的眼光投給李國榮時，他卻舒展著眼角的皺紋，回報一個會心的微笑。

朱崇福告訴女兒，護士上午曾來催繳住院費。朱芳菲趕忙去繳納，在走廊上鄰床患者家屬對她說：“你家運氣真好，到哪兒去找這樣的好護工，任勞任怨不說，待病人就像自家人！”朱芳菲欣慰地微笑點頭，沒話可說?？山酉碌氖聦嵶屗械秸痼@——在住院部收費處，她得知上午有人為父親預(yù)交了兩萬元住院費！朱芳菲知道交費的人是誰，一時間，百感交集，眼淚奪眶而出——

朱芳菲，1983年出生在江蘇射陽。1997年，母親汪桂芬與父親朱崇福辦了離婚，便帶著小女兒朱芳瓊改嫁到福建龍巖。多年來，朱崇福一直未再娶妻，父女倆相依為命。2003年，朱芳菲大專畢業(yè)后進入鎮(zhèn)江運捷電子有限公司工作。2007年，朱芳菲與鎮(zhèn)江建工集團的婁友諒結(jié)婚?；楹蟛痪?，婁友諒便與領(lǐng)導(dǎo)鬧矛盾。次年9月，朱芳菲臨盆前夕，他憤然辭職，家里壓力驟增。

2008年10月，朱芳菲生下兒子婁曉亮，只休息了兩個月，便急著上班養(yǎng)家。此后，婁友諒在老同學(xué)的推薦下，跟隨海外援建單位勞務(wù)輸出遠赴非洲。女婿出國不久，朱崇福便被查出肝癌，一時間，朱芳菲的天塌了下來。所幸，公婆承擔(dān)起了照顧孩子的重任，朱芳菲在工作之余，可以全身心照顧父親。經(jīng)過化療，朱崇福的病情得到控制，回家保守治療。折騰了大半年，除去醫(yī)保部分，朱崇福多年的積蓄花銷殆盡，也讓朱芳菲的生活捉襟見肘。

2012年2月10日，朱崇福肝癌復(fù)發(fā)，再度住院，病情急劇惡化，癌細胞已轉(zhuǎn)移。兩天后，一個男人突然找到朱芳菲單位，他自我介紹：“我叫李國榮，找你想說點事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朱芳菲以為與工作有關(guān)，然而李國榮卻告訴她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他是她的親生父親！當(dāng)李國榮準(zhǔn)確無誤地說出朱芳菲媽媽汪桂芬的名字、籍貫、年齡和家庭情況時，她不得不信！在李國榮的講述中，她弄清了一段隱情的始末——

1950年出生的李國榮，江蘇射陽縣人。中學(xué)時，他就對女同學(xué)汪桂芬心懷好感。之后，李國榮去天津當(dāng)兵，兩人書信來往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復(fù)員后，李國榮在鎮(zhèn)供銷社工作。1982年初，就在兩人談婚論嫁之時，李國榮因篡改單位賬目私吞錢款為父治病，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此時，汪桂芬剛剛得知自己與李國榮偷嘗禁果意外懷孕了！恰在這時，家在鎮(zhèn)江的朱崇福師專畢業(yè)被分來當(dāng)?shù)貙嵙?xí)，在汪桂芬父母的有意撮合下，汪桂芬違心與他交往起來。當(dāng)她為難地寫信給獄中的李國榮請教下一步路怎么走時，心如死灰的李國榮直接讓她忘了他。負氣之下加上隱情在身，汪桂芬就答應(yīng)了朱崇福求婚。

婚后7個月，汪桂芬生下女兒朱芳菲。懂得一些醫(yī)學(xué)常識的朱崇福，通過咨詢醫(yī)生后，在獲知胎膜早破、羊水過多等原因都能引起孩子早產(chǎn)，他沒對女兒的出生有任何懷疑。1986年，汪桂芬曾背著丈夫去監(jiān)獄探望了一次李國榮，告知自己的婚姻和有兩個女兒的事實，并告訴他大女兒朱芳菲是他的骨血，但請求他為了她和女兒的幸福，今后不要打擾，李國榮含淚應(yīng)允，只要了一張女兒出生時的照片留個念想。

如此，一家人相安無事生活了十余年，后因感情破裂離婚，汪桂芬攜小女兒再婚去了福建。那天，聽聞了自己真實的身世，朱芳菲撥通了母親汪桂芬的電話，汪桂芬先是猶豫后承認了，她當(dāng)場質(zhì)問李國榮是何居心，李國榮告訴她說：“芳菲現(xiàn)在太難了，我只是想幫孩子一把！”解釋清楚后，李國榮告訴朱芳菲，這些年他一直在偷偷關(guān)注著她。從1987年出獄起，他能描述出她每一年模樣的變化和她喜歡衣服的顏色，甚至2007年她和婁友諒結(jié)婚，他還趁人多包了紅包混進婚宴現(xiàn)場坐在角落，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在角落喜淚盈眶……

李國榮坦誠地說：“這些年，我生你卻沒養(yǎng)你，我有罪，如今，你爸遭大難了，我再不出手幫幫，我還是人嗎？”“怎么幫？難道你以我親生父親的身份出現(xiàn)嗎？那樣，你還不如直接殺死他！”聞此，李國榮倍加愧疚和無計可施，當(dāng)即急得老淚縱橫。

是夜，朱芳菲輾轉(zhuǎn)難眠，李國榮的出現(xiàn)，讓她心情極度復(fù)雜：從小到大，爸爸一直寵愛著自己。小時候，她發(fā)燒號哭，爸爸熬紅了眼整夜抱著她在房間里踱步，結(jié)果第二天自己昏眩栽倒……可造物弄人，她還未來得及好好回報爸爸，癌癥就將他擊倒，如果這時候讓他知道女兒并非親生，這是多么殘酷的事??！可斬不斷的血脈親情，又讓她不得不考慮，生父也是帶著懺悔和誠意而來……最終，李國榮、朱芳菲達成協(xié)議：第一，兩人均不將父女關(guān)系外泄露給任何人;第二，在朱崇福有生之年，朱芳菲不與李國榮相認;第三，不做任何因親生父女相聚而傷害朱崇福感情的事。

次日清早，朱芳菲將一位整潔利落的壯年漢子帶到父親床前，介紹道：“這是我請來照顧您的護工，叫李國榮，射陽人?！崩相l(xiāng)的親切感和女兒的孝心，讓朱崇福滿意地連連點頭。endprint

一種真情兩樣解讀： 疑心風(fēng)暴吹滅了善良之燈

為了精心照顧好朱崇福，李國榮努力將“生物鐘”調(diào)成和他一樣;每次給朱崇福翻身前，李國榮都要先搓熱自己的手。即使朱崇福不說話，陪在身旁的李國榮一看他的嘴型和眼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晚上，不用朱崇福說話，只要他手輕輕一動，李國榮就立馬醒來，是痛了、要喝水還是要上廁所，他都能準(zhǔn)確判斷。李國榮對朱崇福無微不至的照顧，讓朱芳菲欣慰不已。但是好景不長。朱崇福因病痛加劇，對護士、護工的態(tài)度越來越惡劣，時不時會無端地發(fā)脾氣，甚至無理取鬧，摔碗扔杯子的事情常有發(fā)生，而無論朱崇福怎么胡鬧，李國榮卻總是笑臉相對，一味地順從……朱芳菲時常為此不安，內(nèi)心對生父充滿深深的感激。

然而，對于父親為何不遲不早這時出現(xiàn)，朱芳菲心里一時仍難以接受！2012年清明節(jié)，因李國榮要日夜照顧朱崇福不得脫身，朱芳菲主動提出代替他回去給爺爺奶奶掃墓。李國榮猶豫了下，轉(zhuǎn)而很欣慰：“你是他們的孫女，理所當(dāng)然要去祭奠！”

也就是這次故鄉(xiāng)之行，讓朱芳菲對父親有了新的見解。父親的弟弟李國安接待了朱芳菲，當(dāng)看到李國安和自己相似的五官，朱芳菲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叔叔！”李國安激動地擁抱了從未謀面的侄女。從叔叔的口里，朱芳菲才知道了父親這些年的不易——

出獄后，李國榮很多年抬不起頭，更沒哪個女人愿意嫁給有前科的男人，因父親早逝，李國榮與老母親相依為命。哥哥李國生生意做得很大，索性養(yǎng)著他和母親，直到2005年母親去世。2006年，李國生請他到公司幫忙管理，2009年，李國榮在射陽獨自盤下一家門面，后在縣城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直到近兩年，李國榮的生活才走向自給自足。此后，兄弟們多次敦促他成家，都被婉拒。實在逼急了他才說：“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個女兒在這個世上！”可親人進一步追問，他又閃爍其詞。李國安很欣慰地告訴朱芳菲：“這次，我終于看到你！一看你就是我們家的人！”

掃墓完畢，朱芳菲去看了看父親請人代看的店面，又到他的住處拿了幾件換洗衣服。當(dāng)朱芳菲打開李國榮的住處，一鍋、一碗等等種種跡象，顯示著這個家的清冷，而當(dāng)她推開一間臥室時，頓然驚呆了：這個房間儼然少女的閨房，房間布置的色彩和自己從小喜歡的衣服顏色一模一樣，特別是，粉紅的墻面上竟然掛著她出生時候的照片，盡管已經(jīng)泛黃，但想到這些年父親從未忘記過她，朱芳菲熱淚奔涌。

返回鎮(zhèn)江，朱芳菲對父親有了一種遲來的敬重：她從未如此真切地注視父親，這個六十多歲的男人，由于歲月和勞苦的侵蝕，那張臉布滿溝壑;他曾經(jīng)一定擁有一頭烏黑的頭發(fā)，但現(xiàn)在過早地禿頂和布滿銀絲！想到父親也不寬裕，卻拿出積蓄偷偷支付住院費;他也需要人疼愛和照顧，卻對病入膏肓的爸爸任勞任怨……她不忍再想，從此，只要有空，她就搶著做事，盡量讓操勞的父親能夠歇會兒，哪怕只是喘口氣！偶爾難得的機會，她甚至伸出雙手，給父親捶捶背，揉揉肩，偶爾也向他撒撒嬌……

然而，這份難得的父女相聚，最終被朱芳菲從非洲歸來的丈夫婁友諒給徹底毀滅！

2013年春節(jié)臨近，婁友諒回國。本應(yīng)小別勝新婚的相聚，卻因為朱崇福的重病變得異常沉重。朱芳菲向丈夫傾訴痛苦和壓力時，非但沒得到婁友諒的安慰，還被他不耐煩地說：“人最終都要走到這一步，你早點有個心理準(zhǔn)備，到時候你爸也不用像現(xiàn)在這么痛苦，我們也解脫了！”朱芳菲聞言大怒，他卻說：“我說的都是大實話！”朱芳菲頓時氣得無語。

讓朱芳菲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婁友諒會將注意力集中到李國榮身上！剛回來，他就不斷聽人說這個老護工千年難覓般的好，他不屑，進而悄悄觀察起李國榮，殊不知，他竟然看到了李國榮和妻子的種種“親密行為”，“該不是趁自己出國他們有一腿吧……”婁友諒感覺到種種不正常，滿腹狐疑起來。加上朱崇福雖享受醫(yī)保，但是許多醫(yī)保外用藥沒法報銷，補充營養(yǎng)、注射各類激素的開銷也很大，家里早已捉襟見肘，朱芳菲心煩意亂，難免對婁友諒賺錢不多說些抱怨，這讓婁友諒覺得妻子在故意挑刺，是在嫌棄自己。

湊巧的是，2013年春節(jié)后，婁友諒?fù)シ侵迍?wù)工的同事馬永強來醫(yī)院探望朱崇福，離開時，馬永強自言自語：“這位護工好面熟。”婁友諒說：“他也是射陽人，叫李國榮，跟你是老鄉(xiāng)?！瘪R永強疑惑道：“我想起來了，我在他哥的建筑隊干過，這人在射陽有房有門面，怎會出來當(dāng)護工呢……”婁友諒遂追問妻子護工從哪找來的，朱芳菲謊稱是從東門勞務(wù)市場找到的。

婁永亮偷拿妻子的身份證，到銀行查詢了近半年來的支出。他發(fā)現(xiàn)家中全部收入和積蓄，根本無法應(yīng)付岳父的治療費，不算日?；ㄤN，還有近5萬元缺口！為了查明真相，婁友諒專程以給馬永強拜年為由，去了一趟射陽，最后證實：李國榮一直未成家且絕非窮人！

看來，李國榮和妻子之間絕非雇傭關(guān)系那么簡單！難道妻子趁自己不在家，認識了這個有錢老男人，兩人早已暗度陳倉，如今他偽裝護工，只為今后取而代之？猜疑下，婁友諒又多次發(fā)現(xiàn)：妻子送飯總是按不同口味準(zhǔn)備兩份，一份給岳父，一份李國榮;買襪子、平腳短褲，妻子也是區(qū)分顏色給岳父和李國榮各一份……

2013年4月7日，朱崇福疼痛難忍不慎將開水瓶打翻，燙傷了李國榮。李國榮痛得齜牙咧嘴，朱芳菲心里難受，忍不住埋怨了朱崇福，還把李國榮拉到走廊上輕輕幫他擦藥。見父親疼痛難忍，她伏在父親肩頭哭了起來。這一幕剛好被前來醫(yī)院的婁友諒看到，見李國榮“如此無禮”，婁友諒當(dāng)即沖上前就是一耳光，繼續(xù)奮力推搡李國榮，毫無防備的李國榮當(dāng)即后腦勺著地暈倒失去了知覺。婁友諒趕緊和哭泣的朱芳菲將李國榮送進急診室，雖經(jīng)竭力搶救，李國榮于2小時后死亡。經(jīng)法醫(yī)鑒定，李國榮輕微外傷，直接死因為由于情緒激動誘發(fā)冠心病驟發(fā)致急性心力衰竭死亡。

讓流星般大愛繼續(xù)閃亮，另一個父親踏足天堂

當(dāng)晚，朱芳菲痛哭著捶打丈夫：“你這個混蛋，你知道不知道，李國榮是我的親爸爸！”她后悔不該對丈夫隱瞞。如果不是擔(dān)心他嘴巴大說出秘密，擔(dān)心父親朱崇福知情后有個三長兩短，也不至于出現(xiàn)這個意外！endprint

婁友諒震住了，顧不上追根問底，自知闖下大禍的他主動撥打了110向鎮(zhèn)江市警方自首。隨后，婁友諒和朱芳菲被鎮(zhèn)江市京口區(qū)公安分局民警帶走調(diào)查。不過，朱芳菲請求警方：自己的父親在醫(yī)院生命垂危，一定不要驚動他！經(jīng)訊問，朱芳菲向警方道出隱情。

京口警方根據(jù)朱芳菲的證言，通過福建龍巖警方聯(lián)系到朱芳菲母親汪桂芬，也證實了朱芳菲所言不虛。前來處理李國榮后事時，李國安證實了哥哥曾經(jīng)表述的心聲：這些年，李國榮一直苦苦打拼，他對弟弟說過，這是為了將來有天能和女兒相認，他能拿出一些嫁妝錢，而且，他的門面和房產(chǎn)都要留給女兒！他不止一次愧疚地表示，自己生下女兒，卻未盡養(yǎng)育之責(zé)，這輩子最虧欠的人便是朱崇福！朱芳菲痛哭流涕地補充道：“父親是在得知爸爸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想盡點心意，幫我照顧爸爸度過人生最后的歲月;這樣，一可報恩，二可減輕我的負擔(dān)！”

真相大白，婁友諒成為最為尷尬的人！他痛苦地反思：自己與朱芳菲結(jié)婚5年多，很少照顧家庭，在外賺錢多半也是自己花光，岳父癌癥晚期后，他不僅沒有擔(dān)起伺候盡孝之責(zé)，反而慶幸自己離得遠，還疑心妻子出軌，釀造了不可饒恕的罪孽！隨即，婁友諒被京口警方實施了刑事拘留，因其家庭情況特殊，14天后變更為監(jiān)視居住，之后以涉嫌過失致人死亡罪移送京口區(qū)人民檢察院審查訴訟?？紤]到李國榮之死的真實內(nèi)因，以及臨終老人還需要親情的關(guān)懷，2013年10月，鎮(zhèn)江市京口區(qū)人民法院以過失致人死亡罪判處婁友諒三年有期徒刑，緩期三年執(zhí)行。

此后，帶著有罪之身，婁友諒暫停了工作，決定重新做人——以一個真正孝子的面貌來精心陪伴和料理岳父！隨著病情的加重，朱崇福大多時間陷入昏迷中，偶爾清醒時，就會發(fā)出痛苦的呻吟，為減輕老人的病痛，婁友諒回憶起李國榮昔日按摩的手法，給老人按摩，直到看他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安然睡著，婁友諒才會感到背負的自責(zé)有所減輕……因擔(dān)心岳父哪個時間會突然離去，婁友諒夜夜守在病床邊不敢眨眼，偶爾打盹，他就拼命地撕扯自己的頭發(fā)，或者用冷水潑面……婁友諒近似虐待自己的表現(xiàn)，讓朱芳菲慢慢動容，并逐漸原諒了他，有時想替他一夜，也被堅決拒絕：“我不能偷懶，我要替李爸爸完成夙愿，不然他在天國一定不會原諒我！”

令人更為動容的是，朱崇福幾次掙扎著從昏睡中醒來，卻嘟噥著呼喚一個名字：“國——國榮呢？讓他，他給我說說話兒！”婁友諒和朱芳菲早達成共識，一起繼續(xù)隱瞞朱芳菲的身世秘密，讓爸爸朱崇福能坦然離去。朱芳菲低下頭將嘴巴湊到爸爸的耳旁，一遍遍地告訴他：“李工家里有事，需要回去一段時間，他臨走時還說了，下次回來一定帶你最喜歡吃的射陽臭豆腐！”朱崇福喉嚨里拼命地擠出了連連的“嗯嗯”聲，末了，他還是掙扎著吐露了幾句：“我，我對他，對他態(tài)度不好，他，他是個大好人！”幾天后，朱崇福陷入深度昏迷……

李國榮去世時，朱芳菲在京口警方的提示下，采集了父親李國榮的毛發(fā)，后委托警方向江蘇科為源親子鑒定中心申請鑒定。2014年2月23日DNA鑒定結(jié)果下達，結(jié)果顯示，李國榮是朱芳菲的真正生父。就在本刊特約記者采訪兩天后的2月26日，帶著女兒、女婿們的孝心和一絲欣慰，朱崇福老人踏足天堂之旅，在那遠方，他的兄弟李國榮，或正殷勤地等著他這位恩人哥哥的到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