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瓜而代
齊襄公帶著眾人打獵,突然有人來報,說葵丘的守將死了。沒有守將怎么行呢?齊襄公問誰愿意去守葵丘,眾人都不說話。戍守那個地方既艱苦又危險,誰愿意去呢?齊襄公環(huán)顧四周,看到了連稱和管至父,說:“就你們倆去吧?!?/p>
連稱、管至父不說話。
齊襄公的臉陰沉得像熟透的紫茄子,他說:“怎么,不愿意?”
連稱、管至父問:“那我們要在那里駐守到什么時候呢?’
不遠處有塊瓜地,瓜熟得正好。齊襄公帶眾人走過去,摘了一個瓜,捶開,給連稱、管至父各一塊,然后說:“明年這里瓜熟的時候,我就派人去替換你們兩個?!?/p>
連稱、管至父齊問:“真的?”
齊襄公說:“君無戲言?!庇终f:“你們也要保證忠于我呀?!?/p>
連稱、管至父說道:“我們誓死效忠國君?!?/p>
齊襄公說:“好,好。”
連稱、管至父就開始駐守葵丘。大大小小的戰(zhàn)斗打了好幾場,終于等到瓜又熟了,二人就焦急地等待齊襄公派人來替換他倆??墒堑攘苏粋€月,也不見有人來替換他們。
莫非齊襄公忘了?二人一商量,決定提醒一下齊襄公,就讓人帶著一個熟透的瓜去見齊襄公。
齊襄公狡黠地笑了笑,對來人說:“那就讓他倆回來一趟吧。”
連稱、管至父回來了,齊襄公又帶他倆去打獵。還是去年的地方,又見到去年的瓜地,齊襄公說:“走,咱們吃瓜去?!?/p>
連稱、管至父跟著齊襄公到了瓜地,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么大一塊瓜地,居然全是瓜秧,沒有一個瓜。原來,那瓜田剛一開花,齊襄公就讓人把花全摘了。那還怎么結(jié)瓜呢?
齊襄公哈哈大笑,說:“我說過,這里的瓜熟的時候,我就派人替換你們兩個回來,現(xiàn)在瓜還沒結(jié)呢,你們急什么呢?還是回去駐守葵丘吧?!?/p>
連稱、管至父對望了一眼,什么也沒說,上馬回葵丘去了。馬蹄踏在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如同嗚咽。
齊襄公的堂弟公孫無知,因為齊襄公處處刁難他,決心除掉齊襄公。公孫無知求連稱、管至父與他一起謀反,二人沒怎么猶豫就答應(yīng)了。
經(jīng)過一番精心準備,連稱、管至父帶領(lǐng)軍隊打到了國都,擁立公孫無知為新國君。齊襄公用手指著連稱、管至父,質(zhì)問道:“你們發(fā)誓要效忠于我的,你們忘了嗎?”
連稱、管至父嘿嘿笑了笑,說:“我們只說過誓死效忠國君,沒說過要效忠于你?!倍苏f著,用手一指公孫無知:“我們現(xiàn)在的國君是他?!?/p>
對牛彈琴
月光皎皎,云淡風輕。
公明儀正了正衣冠,坐好。這樣的環(huán)境正適宜撫琴,剛才的一絲不快已被他拋之腦后。
公明儀是應(yīng)司馬原的邀請來撫琴的??伤麤]想到,與司馬原在一起的,居然還有縣令。那個縣令雖好附庸風雅,可他又怎么配聽我公明儀的琴聲呢?見到縣令的那一刻,公明儀想轉(zhuǎn)身離開,但看到司馬原那殷殷的目光,他猶豫了一下,終于留了下來??h令雖不是他的知音,但司馬原卻是天下名士,就為他彈一曲吧。
琴在手,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公明儀的眼中心中就只有琴了。物我兩忘,公明儀此刻就是這種境界。
琴聲悠揚。如煦日照耀水面,如輕風拂過山岡,如小溪緩緩流淌,如白云悠悠飄蕩。公明儀閉上雙眼,身體隨著琴音搖擺,他忘了周圍的一切,陶醉于自己的琴聲之中。
他彈了一曲又一曲,終于興盡。他停下雙手,睜開雙眼,余音裊裊,猶在空中盤繞。
起身,公明儀吃驚地發(fā)現(xiàn),司馬原與縣太爺對飲正歡,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琴聲已停。
公明儀抓起琴,拂袖而去。他走出好遠,司馬原才發(fā)現(xiàn),慌忙追來,極力挽留。公明儀頭也不回,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天下已無知音,我的琴又彈與誰聽?”回到住處的公明儀一聲長嘆。
“哞——”一聲牛哞似乎也在配合著他的嘆息。公明儀看看那牛,牛也在看著他。罷罷罷,世無知音,我就為你彈一曲吧。
公明儀悠然地彈琴,老牛安靜地吃草。一人一牛,就這樣達到了一種和諧。
公明儀不愿意再給任何人彈琴,他寧愿對著那牛彈琴。
縣令又來請他,說是知府大人駕臨,想聽他彈琴。公明儀抱琴離去,躲進山中。
司馬原曾來道歉,公明儀也避而不見。
公明儀的孤傲激怒了很多人,比如那縣令,比如司馬原,尤其是當他們知道公明儀常常對著一頭牛彈琴之后。他們嫉妒那頭牛,他們更痛恨公明儀。你不是清高嗎?你不是看不起我們嗎?那好,就讓世人全看不起你吧。
于是就有了一個傳說,傳說的名字叫《對牛彈琴》。在這個傳說中,公明儀成了只知對牛彈琴的白癡。
起初,還有人質(zhì)疑這個傳說的真假。怎奈三人成虎,漸漸地,所有的人都相信了這個傳說。于是傳說也就不再是傳說,而成了事實。
公明儀也聽到過這個傳說,但他只是淡然一笑,又對那牛彈起了琴。
驚弓之鳥
藍天,白云,秋風。
一群人仰頭看天,好像在尋找什么目標。的確,他們在尋找大雁。這樣的時節(jié),這樣的天氣,在這個地方,大雁是很多的。但他們絕不單純是為了射雁,更是一場較量。
他們之中有兩個人,一個叫衛(wèi)成,是秦國的神射手,射箭本領(lǐng)據(jù)說天下無雙。一個叫更贏,是魏國的大將,也練有一手百步穿楊的功夫。雖然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但此刻他們表面上卻談笑甚歡。他們在看似十分融洽的氣氛中進行一場射雁活動。但大家都明白,他們的較量絕不是個人箭術(shù)的較量,他們其實代表著兩個國家。
更贏的壓力更大。因為他深知,他絕不是衛(wèi)成的對手,想打成平手都難。但更贏不能輸,絕不能輸。衛(wèi)成的這次到來,表面上是一次普通的兩國的軍事將領(lǐng)的互訪,其實是來刺探軍情的,是一種軍事威脅。更贏只有以絕對優(yōu)勢戰(zhàn)勝衛(wèi)成,才能讓衛(wèi)成不敢輕視魏國,才能讓秦國暫時打消進攻魏國的念頭。
這是一場輸不起的比賽。
更羸仰頭望天。一只哀鳴的孤雁從頭頂飛過。更羸看著衛(wèi)成,說:“衛(wèi)將軍請。”
衛(wèi)成看了一眼那只大雁,發(fā)出一聲淺笑,說:“一只孤雁,就留給更將軍吧?!?/p>
更贏也笑了。這是他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也是他期待的結(jié)果。高傲的衛(wèi)成絕不會去射這樣一只孤雁的。他一箭射出,一般都會有兩只大雁落下,甚至更多。在這樣的場合,他怎么會為一只孤雁射出他高傲的箭呢?
但更贏卻拉起了弓。
更羸同樣能一箭射下兩只大雁,但那又有什么用呢?頂多與衛(wèi)成打個平手而已。甚至平手都難。
他必須一擊而勝,讓衛(wèi)成心服口服。
于是他拉開了弓,雖然只有一只大雁。
更羸永遠不會讓高傲的衛(wèi)成知道,眼前的這只大雁是他讓人悄悄放飛的。
這是一只受傷的大雁。它曾是更贏的獵物。與它一起成為獵物的,還有很多大雁。在它的面前,更贏射出一支又一支利箭。每一支箭射死一只大雁。一個個同伴的死亡讓它心驚膽戰(zhàn),讓它兩腿發(fā)抖。
于是更贏就挑中了它。更贏也給了它一箭,卻沒有射中要害。但它卻幾乎被嚇死,因為它已經(jīng)成了驚弓之鳥。更贏要的就是這種結(jié)果。
更贏的弓拉得很滿很滿,滿如圓月。然后松開。弓弦發(fā)出尖銳的響聲。
那只大雁聽到弓弦的聲音,拼命向高空沖去,于是撕裂了傷口,掉了下來。
此前更贏和魏王一起散步時,曾“射下”過這樣一只“驚弓之鳥”。不過,這次他是精心設(shè)計的。
魏國的士兵齊聲歡呼。
高傲的衛(wèi)成撇了撇嘴:“就一只大雁而已?!?/p>
更贏呵呵笑了,說:“的確只有一只大雁。但我沒有用箭。我們魏軍不用箭也能射殺獵物?!?/p>
衛(wèi)成拾起那只大雁,大雁身上的確沒有箭。衛(wèi)成望著更贏,臉上布滿了驚疑和恐怖。
有雁隊從頭頂飛過。衛(wèi)成嘆了口氣,始終沒有射出一支箭。
此后多年,秦國一直沒敢進攻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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