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田野,一點也不單調(diào),一點也不寂寞,父親是一個技藝高超的畫師,他在田野上日復(fù)一日地,用他半生光陰繪制了最美的風(fēng)景。
父親的風(fēng)景,四季明媚,為生活帶來無盡的期待和喜悅。
春天,他把種子拌在泥土里作顏料,用一支希望的畫筆,不知疲倦地畫著,于是,“一把青秧趁手青,輕煙漠漠雨冥冥,東風(fēng)染盡三千頃,白鷺飛來無處?!钡漠嬅孳S然紙上,他扛著鋤頭,從日出走到日落,他的畫作在太陽底下散發(fā)著光芒。
夏天,他把鐮刀磨得锃亮,去修飾田埂上的雜草。就像一個畫師,打磨畫作的邊框。一幅“新晴原野曠,極目無氛垢,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的畫面呈現(xiàn)在眼前。他彎著腰,把太陽馱在背上,任汗水恣意流淌。累了他也會抬頭,擦擦額上的汗,看看遠處的田野,他在想象它們豐收時會是什么樣子。
秋天,田野綠了又黃,他把喜悅種進土地,收獲了一畝一畝璀璨。于是,“十里西疇熟稻香,槿花籬落竹絲長,垂垂山果掛青黃”的畫面次第展開。這時的父親,仿佛長在了田野上似的,忙忙碌碌,像是一位畫師在為自己的畫展做準備。田野里的顏色逐漸豐富起來,一片是白茫茫的棉花,一片是青翠翠的蓮蓬,一片是金燦燦的稻子……
冬天,田野這塊畫布變得素凈,需要重新作畫了。父親的腳步變緩了,他需要慢慢構(gòu)思。他趕著老牛,把田野重新翻一翻,只當(dāng)修補畫布。在田埂邊休息的時候,他還會思考,來年做什么樣的涂鴉。一幅“西園梧葉盡飛翻,楚鄉(xiāng)原野長青草,澤國風(fēng)云只薄寒”的畫面徐徐打開。白雪的白,太單一,最后,他選了一塊,種上了油菜,給畫布上了一層翠綠的底色。
父親的風(fēng)景,沒有華麗的色彩,卻有著最為質(zhì)樸和真實的魅力。這道風(fēng)景,雖然平凡,在我心里卻珍貴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