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喜歡動物。我家是北京的,住在陶然亭公園附近,所以小時候我常去公園里溜達,見過不少動物。
我大學學的是生物技術專業(yè),也是因為考不上其他的了,就湊湊合合挑了一個聽起來跟動物沾邊的專業(yè)。
可是剛一進大學,我就后悔了,因為這個專業(yè)主要研究微觀生物,根本接觸不到動物。那段時間,我只能靠去北京動物園當志愿者聊以慰藉。
大學畢業(yè)之后,我覺得還是應該去做飼養(yǎng)員,做自己喜歡的職業(yè)。然后有一個人告訴我,“有一個動物救護中心你可以去”,我就去了。
這個崗位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有很多人競爭上崗,實際上,這份工作根本沒有什么人愿意去。當時我23歲,掙多少錢對我來講不太重要,追隨夢想才是更重要的事。
在白水河保護區(qū)尋找大熊貓的蹤跡
在北京市野生動物救護中心工作的時候,我主要擔任的是爬行動物飼養(yǎng)員的角色。隨著對野生動物了解的深入,我覺得自己想要的好像不止于此,所以干了五年之后,我跳槽去了貓盟。
貓盟是一個專注于中國野生貓科動物保護的非營利機構,主要關注的有虎、豹、亞洲金貓、歐亞猞猁、兔猻、豹貓等中國本土野生貓科動物。
在這里,我從事了更多和野外相關的工作,當時的第一趟旅程就是跟著同事們?nèi)チ宋挥谒拇ǖ陌姿颖Wo區(qū),為了尋找大熊貓的蹤跡。
原先我不太理解為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歡大熊貓,感覺它們只是靠可愛博取關注,而我在貓盟的一次調(diào)查,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當時我們要去成都附近的白水河保護區(qū),目標是要用相機拍到大熊貓。保護區(qū)以前是有大熊貓的,后來因為汶川地震,多少年過去,都沒有大熊貓再出現(xiàn)過。所以我們想試試,能不能在這個地方再找到大熊貓的蹤跡。
為了這個目標,我們需要去那些大熊貓可能出沒的地方,其中有一條線路,我們背著睡袋,連續(xù)爬了三天的山,才到達目的地。因為四川常年下雨,加上茂密的植被覆蓋,很多竹子會阻礙你的去路,自然環(huán)境和復雜的氣候變化,讓那條路線變得非常艱辛,所以怎么走和能活著走出來,都非常重要。
我們第一天從早上出發(fā),爬到下午三四點,然后開始扎營。帳篷剛支起來,我就把睡袋打開,倒頭就睡。團隊中的其他人還在忙著生火,我已經(jīng)全然不知,只感覺火烤起來暖烘烘的。
那次野外調(diào)查后,我對大熊貓這個物種充滿敬畏——大熊貓原來不是在動物園里的那個樣子,而是在那樣糟糕的生存環(huán)境里,在我覺得自己簡直要活不下去的地方,仍能自在生活的樣子。它們真的非常神奇,有非常強大的生存能力。我們當年爬了三天的山,在大熊貓出沒點架設的那臺相機,一直在工作。雖然第一年沒有拍到大熊貓,但在第二年,那臺相機真的拍到大熊貓了,那是白水河保護區(qū)在汶川地震十年后,第一次拍到野生大熊貓。
人與動物的關系
我在貓盟待了三年,那三年對于我意義非凡。以前我做野生動物救護,只關注到了個體野生動物受了什么傷之類的,但是在貓盟的三年,我有機會去到那些動物的棲息地,去看它們生活的地方,關注它們生存的狀態(tài),知道它們這個群體面臨怎樣的威脅。
貓盟的一個重要保護物種是華北豹,主要集中在山西,我在山西待過一年多的時間。
我感覺在那個地方,人與野生動物的關系非常和諧。人在村口農(nóng)田干活,隔著條小河,從對岸的山坡上走下來一只狍子,在河里喝水,當?shù)厝颂ь^看見是狍子,也不會有什么過激的反應,就接著干活。他們?nèi)粘3缘囊簿褪峭炼?、西紅柿、面條、包菜,很少吃肉,村口遇上一只狍子,也不會想著打回來吃。
我做了很多野外調(diào)查后才了解到,城市的發(fā)展,公路的修建,人與動物的關系,這些因素都可能對動物造成傷害,在貓盟的經(jīng)歷讓我逐漸認識到保護野生動物的緊迫性。
野生動物的奶爸
2019年,我來到了南京市紅山森林動物園的野生動物收容救護中心。這是江蘇省和南京市兩級的救護中心,這里的野生動物保持在七八十種,六七百只規(guī)模。
動物育幼是我工作中最辛苦的部分。幼崽很小很嬌弱,需要像人類嬰兒那樣定時定點地喂奶。目前國內(nèi)外對動物育幼缺乏系統(tǒng)研究,一切都得靠飼養(yǎng)員的觀察和判斷。
這段時間,我正養(yǎng)著幾只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狗獾。
晚上十一點我還要去給小狗獾喂奶,現(xiàn)在它的喂奶已經(jīng)減成每天四頓了,之前是七頓。那段時間,我每天晚上就睡兩三個小時,什么時候熬到它斷奶,什么時候我才能解放。
(摘自《意林》 陳月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