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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淵明《歸去來兮辭》序異文考辨三則

    2024-12-15 00:00:00史欣怡
    九江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4年4期
    關鍵詞:異文陶淵明

    摘要:《歸去來兮辭》序“遂見用于小邑”中“于”一作“為”??贾T種文獻及分析文義,可知此句應作“遂見用為小邑”,異文“于”是因后人未厘清文義而產生。“公田之利,足以為酒”中“利”一作“秫”,“足以為酒”一作“過足為潤”。分析淵明種秫軼事之真實性,秫、酒、利、潤四字對文情況及序體文語言風格,可知此句應作“公田之利,過足為潤”?!帮薄熬啤碑愇氖窃跍Y明種秫軼事影響下生成的,此軼事系沈約、蕭統(tǒng)為塑造陶淵明隱士典范形象而杜撰。

    關鍵詞:《歸去來兮辭》序;陶淵明;異文

    中圖分類號:I207.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4580(2024)04-0013-(06)

    DOI:10.19717/j.cnki.jjus.2024.04.003

    陶淵明是我國東晉時期的文學大家,其作品經歷代刊刻、箋注,版本眾多,流傳廣遠,存在多處異文。其《歸去來兮辭》序中“遂見用于小邑”一句,“于”一作“為”?!肮镏?,足以為酒”一句,“利”一作“秫”;“足以為酒”一作“過足為潤”。三則異文至今尚待考辨。

    《陶淵明集》宋元古本流傳至今的,有①宋刻遞修本:毛氏汲古閣藏十卷本,南宋紹興間刊,為現存最古本;②宋刻《陶靖節(jié)先生集》本:南宋孝宗時刊,現存四卷;③曾集刻本:南宋紹熙三年,曾集重編刊《陶淵明集》詩文兩冊本;④和陶本:宋慶元間黃州刊《東坡先生和陶淵明詩》四卷本;⑤湯本:南宋淳祐元年湯漢注《陶靖節(jié)先生詩》四卷本;⑥李本:元初李公煥《箋注陶淵明集》十卷本。后世又有焦竑刻本、莫友芝刻本、魯銓刻蘇寫大字本、陶澍注本等多種箋注翻刻本。今人校注本亦為數眾多,佳者如①逯欽立《陶淵明集》,底本為李本;②袁行霈《陶淵明集箋注》,底本為宋刻遞修本;③龔斌《陶淵明集校箋》,底本為陶澍注《陶靖節(jié)集》;④楊勇《陶淵明集校箋》,并列曾集刻本、湯本、李本、陶澍注本為底本。

    本文將據上述諸種《陶淵明集》及其他相關古籍文獻,對三則異文進行考辨,擇善而從,并嘗試對異文產生的原因進行解讀。

    一、“遂見用于小邑”當作“遂見用為小邑”

    《歸去來兮辭》“家叔以余貧苦,遂見用于小邑”一句中,“于”一作“為”。今人校注本中,龔斌《陶淵明集校箋》、楊勇《陶淵明集校箋》中用“于”字,而逯欽立《陶淵明集》、袁行霈《陶淵明集箋注》則采“為”字,“于”“為”何者更為恰當,此前尚無定論。今考此句應作“遂見用為小邑”。

    考諸種《陶淵明集》宋元刻本,除宋刻《陶靖節(jié)先生集》殘本不含《歸去來兮辭》外,宋刻遞修本、曾集刻本、湯本、和陶本作“遂見用為小邑”。李本此處則作“遂見用于小邑”,可知此句在宋代已出現“為”“于”之差,且現存較早版本均采“為”字,“于”字則為后出。

    考現存收錄《歸去來兮辭》序的歷代古籍文獻,采“于”者略多。明陳天定《古今小品》、明賀復征《文章辨體匯選》、明張溥《漢魏六朝一百三家集》、清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清謝旻《(康熙)江西通志》、清毛德琦《廬山志》錄《歸去來兮辭》序時,此句均用“于”字。然宋王霆震《古文集成前集》則作“遂見用為小邑”1。相較之下,《古文集成前集》成書更早,所采文本當更接近《歸去來兮辭》序之舊貌。

    史欣怡:陶淵明《歸去來兮辭》序異文考辨三則考古籍文獻中后人援引《歸去來兮辭》序之例,清王琦注李白詩引《歸去來兮辭》序,及清張玉書《佩文韻府》“見用”條引此句時作“于”。采“為”者則為數眾多。宋何薳《春渚紀聞》“作文不憚屢改”條曰:“薳嘗于文忠公諸孫望之處得東坡先生數詩稿,其《和歐叔弼》詩云:‘淵明為小邑。’繼圈去‘為’字,改作‘求’字;又連涂‘小邑’二字,作‘縣令’字,凡三改乃成今句?!?sup>[2宋胡寅《致堂讀史管見》卷十《文帝·宋紀》言及淵明任彭澤縣令事云:“叔父遂見用為小邑?!?sup>[3宋施元之注蘇軾詩《次韻王郎子立風雨有感》,注文引此句,稱“遂見用為邑”4。清包世臣《藝舟雙楫》卷二《書韓文后下篇》援引《歸去來兮辭》序論陶淵明生平云:“家貧不足自給,親故勸為長吏,求之靡途,家叔用為小邑?!?sup>[5清梁章鉅《稱謂錄》、清錢大昕《恒言錄》引陶淵明《歸去來兮辭》序時,此句亦作“遂見用為小邑”。

    除考查諸種文獻外,還可對《歸去來兮辭》序之文義作深入分析以辨明異文。今按文義,“遂見用于小邑”則當解釋為“于是(陶淵明)被任用在小邑”,“小邑”此即為本義,指小城邑,文中則指彭澤縣?!八煲娪脼樾∫亍币痪溥\用了借代修辭,句中“小邑”當代指“小邑之長官”,即陶淵明所任的縣令一職,“見用為小邑”當解釋為“被任命為縣令”。

    古籍文獻中以“為小邑”表“任小邑之長官”“任縣令”的用例甚多?!稌x書·孫盛傳》載:“(孫盛)以家貧,親老求為小邑,出補瀏陽令?!?sup>[6《唐會要》載神龍元年正月舉人趙冬曦上疏云:“京職之不稱者,乃左為外任;大邑之負累者,乃降為小邑;近官之不能者,乃遷為遠官。”7宋吳儆《竹洲文集》卷一《論治民理財》篇有:“臣嘗為小邑,竊見天下州縣,初無小大,各有財賦源流,可以自足?!?sup>[8宋徐鉉《送黃梅江明府》詩云:“江上又勞為小邑,篋中徒自有雄文?!?sup>[9宋蘇軾《梅圣俞詩集中有毛長官者,今于潛令國華也。圣俞沒十五年,而君猶為令,捕蝗至其邑,作詩戲之》詩亦云:“愿君恰似高常侍,暫為小邑仍刺史?!?sup>[10宋華鎮(zhèn)《云溪居士集》卷十五《守令論》云:“為小邑者,既以疏淺而廢功業(yè);據名都者,自謂流落而不事事?!?sup>[11清盧元昌《杜詩闡》注杜詩《題郪原郭三十二明府茅屋壁》:“在明府數為小邑,亦殫心供職?!?sup>[12上舉數例中,“小邑”均代指小邑之長官,即縣令?!盀樾∫亍奔础白鲂〉胤降拈L官,任縣令”。

    值得注意的是,包括《歸去來兮辭》在內的諸多陶淵明作品,在宋代已被廣泛接受。蘇軾即有手書《歸去來兮辭》及序傳世,所書即“遂見用為小邑”13。他寫下“淵明為小邑”是對《歸去來兮辭》序原文的化用,“暫為小邑仍刺史”也應是受陶淵明這一表述的影響。蘇軾精熟并極喜陶淵明作品,對《歸去來兮辭》及序當是熟記成誦的,故“遂見用為小邑”的表述存在于北宋甚至更早的《歸去來兮辭》序中。

    “于”“為”之差,只是一處虛詞的區(qū)別,卻足以造成文義的明顯差異,這一點正是被此前研究者所忽略的。細究《歸去來兮辭》序中“會有四方之事”至“故便求之”一段之文義,陶淵明應是先因諸侯惠愛,叔父相求,被許以一小邑之長官即縣令之職,任職地點則許其自擇。陶淵明“心憚遠役”,考慮到彭澤縣離家較近,條件合適,遂求任縣令于彭澤。整段文字表達了陶淵明對官職和任職地點兩方面的索求。李本注“遂見用為小邑”一句云:“當時刺史,得自采辟所部縣令,而版投之,故云?!?sup>[14該注釋事實上已經很好地說明該句所敘述的是陶淵明被順利采辟為縣令一事。如將“遂見用為小邑”改作“遂見用于小邑”,由于“于小邑”不能表達“任縣令”之意,只能依字面解釋為“在某小城邑”,此句強調的重點即從“被任命為某職”轉為“被任用在某地”。若陶淵明前文強調自己已被“用于小邑”,任官地點已經塵埃落定,那么后文又言自己因諸種原因“求彭澤”豈非矛盾、累贅?相形之下,“遂見用為小邑”的表達顯然更為通暢,與后文“求彭澤”構成層進關系:在叔父的請求下,自己先被許以縣令一職,后又求取去家不遠、條件合適的彭澤縣作為自己的任職地。

    綜上,“遂見用為小邑”為現存諸多早期版本之《歸去來兮辭》序所采,且文義通暢,放置于序中更加符合文章邏輯,故此句當作“遂見用為小邑”?!八煲娪糜谛∫亍边@一異文出現,當是《歸去來兮辭》序流傳過程中,后人錯將“小邑”理解為陶淵明對任職地(彭澤)的代稱而非對所任官職(縣令)的代稱,從而導致了錯誤。

    二、“公田之利,足以為酒”當作“公田之利,過足為潤”

    《歸去來兮辭》序“公田之利,足以為酒”一句中含有兩處異文。宋刻遞修本校曰:“公田之利,一作‘秫’?!庇帧白阋詾榫?,一作‘過足為潤’?!?sup>[15今考此句應作“公田之利,過足為潤”。

    梁沈約《宋書·陶潛傳》:“公田悉令吏種秫稻,妻子固請種秔,乃使二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秔?!?sup>[16梁蕭統(tǒng)《陶淵明傳》在此基礎上假陶淵明本人之口,將種秫目的落在“酒”字上:“公田悉令吏種秫,曰:‘吾常得醉于酒,足矣?!拮庸陶埛N粳,乃使二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粳?!?sup>[17至此,“淵明種秫”故事被完整地建構出來?!稌x書》《南史》中之《陶潛傳》亦據上述兩傳載此軼事?!皽Y明種秫”似可與《歸去來兮辭》序呼應,陶淵明自稱嗜酒,這則軼事與他好酒的個性也十分相符。然據《歸去來兮辭》序,陶淵明出任彭澤縣令的時間不過是仲秋至冬的八十余日。而秋冬時節(jié)并非尋常播種之時,因此“淵明種秫”的真實性值得懷疑。

    “淵明種秫”至宋代即已備受質疑。宋馬永卿《嬾真子》卷五“靖節(jié)公田之利”條云:

    淵明之為縣令,蓋謂貧爾,非為酒也?!f本云:“公田之利,過足為潤。”后人以其好酒,遂有公田種秫之說。且仲秋至冬,在官八十余日,此非種秫時也。18

    馬永卿贊同舊本“公田之利,過足為潤”的表達,認為公田種秫之說不過后人的想象杜撰。清錢維誠《摭拾掌故草稿》亦引用并采納此說。

    明孫能傳同樣對“淵明種秫”提出質疑,其《剡溪漫筆》“淵明種秫”條云:

    梁昭明作《陶淵明傳》云:“淵明為彭澤令,公田悉令種秫。曰,吾常得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請種粳。乃使二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粳?!稌x書》《南史》皆因之?!卑矗褐偾镏炼诠侔耸嗳?,是淵明以八月到官,以十一月自免,時已過種秫之期矣,焉得為此語乎?19

    清人亦多以為“淵明種秫”不可信。清趙紹祖《讀書偶記》之“陶淵明傳誤”條:

    梁昭明太子有《陶潛傳》云:“為彭澤令,公田悉令吏種秫,曰:‘吾得常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請種粳,乃使二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粳?!薄夹蛎髟疲骸爸偾镏炼诠侔耸嗳铡!敝偾锇嗽?,秫粳正在獲時,冬十一月,又未及播種之期,何緣令吏皆種秫,妻子又固請種粳乎?反覆觀之,殆因《序》中“公田之利,足以為酒”,而昭明求其事以實之,史家沿而不察,故皆誤耳!或者淵明求官時,先有是言,因見其意于《序》,而系之于為彭澤令之下。則所言皆虛矣!20

    清包世臣《藝舟雙楫》卷二“書韓文后下篇”:

    史又稱彭澤公田,悉令種秫,妻子苦請,乃令粳秫各半。八月非種粳秫之時,十一月已去官,焉得有此事?故知想像之辭,通不可信。21

    趙紹祖、包世臣均對“淵明種秫”軼事持懷疑態(tài)度。趙紹祖還對該軼事的來由作出了猜測,認為此事或是蕭統(tǒng)據《歸去來兮辭》中的描述按圖索驥,化虛言為實事;或是陶淵明早有此語,后又在創(chuàng)作《歸去來兮辭》時移花接木,造成了后人的誤解。

    今人之中,逯欽立、龔斌、楊勇校注《歸去來兮辭》序時均從“公田之利,足以為酒”,袁行霈則提出新說:

    (原文)當作“公田之秫,過足為潤”。原作(公田之利,足以為酒)亦通,然語涉詼諧,而此文通篇莊重,且上文一言“余家貧,耕植不足以自給。幼稚盈室,瓶無儲粟”,再言“饑凍雖切”,所求者惟食飽也,非為酒也,且語極沉痛。此處竟以“足以為酒”為求彭澤縣令理由,文義未能銜接。原作“公田之利,足以為酒”,疑是因蕭統(tǒng)《陶淵明傳》而改?!秱鳌吩唬骸肮锵ち罘N秫,曰,吾嘗得醉于酒足矣!”22

    袁行霈認可“淵明種秫”的真實性,但認為“足以為酒”有失莊重且不合文義,故“公田之秫,過足為潤”才是此句之本來面目。袁行霈從序文文體與文風的關系角度進行探討,為解決此處異文問題提供了新角度。然若依袁行霈此說,“足以為酒”異文是《歸去來兮辭》在流傳過程中受《陶淵明傳》的影響而產生的,則“公田之秫”同樣可能是受《傳》影響形成的異文,與《陶淵明傳》無涉的“公田之利”反而更可能貼合原文本來面貌。

    除袁行霈外,馬永卿、孫能傳、錢維誠、趙紹祖均質疑“淵明種秫”的真實性。今從自然地理條件和文本兩方面考察可知,“淵明種秫”更可能為一虛構事件。

    從自然環(huán)境看,秫稻生長需要溫暖濕潤的環(huán)境,因此古人歷來在春季四月份播種秫稻。清郝懿行《爾雅義疏》:“《唐本草》注引汜勝之《種植書》云:‘三月種秔稻,四月種秫稻’?!?sup>[23彭澤,即今江西省九江市彭澤縣,位于江西省北部,長江南岸。彭澤縣秋冬季節(jié)天氣寒涼,并不適合種秫。陶淵明雖算不得地道的農民,但是經常親身參與農事活動,具備基本的農業(yè)生產經驗,不應在秋冬天氣寒冷、糧食收獲歸倉之時驟然下令種秫。

    考察文本可知,《歸去來兮辭》及序中除涉異文的“公田之利,足以為酒”外,并無片語言陶淵明任彭澤令與飲酒系“行為-目的”關系。據辭及序,陶淵明家境貧苦,又需撫養(yǎng)稚子,僅靠耕植入不敷出,不得不做官。他過上“有酒盈樽”“引壺觴以自酌”的生活恰是在自免去職之后。蕭統(tǒng)將陶淵明就彭澤令歸因為酒,乃至使其不顧農時,秋冬種秫,自稱“吾常得醉于酒足矣”,顯然不合情理,杜撰痕跡明顯。

    蕭統(tǒng)這一歸因是有特殊原因的?!短諟Y明傳》是在沈約《宋書·陶潛傳》基礎上寫成的。沈約將陶淵明塑造成一位高潔瀟灑的隱士,傳中軼事,除不見“酒”字但與酒密切相關的“淵明種秫”外,直接提及酒的達六則之多。在書寫這些軼事后,沈約評價陶淵明:“其真率如此?!?sup>[24“好酒”至此已被視為某種有助于塑造陶淵明“真率”性格的代表性特征。 “在某些語境下,飲酒會被理解為一種對現實政治的逃避,這一類有關飲酒的逸事會被看作一種高尚脫俗的行為?!?sup>[25蕭統(tǒng)對這些涉酒軼事加以采納并潤色,顯然也看到了“好酒”對建構陶淵明隱者形象的重要作用。在《陶淵明集序》中蕭統(tǒng)又說:“有疑陶淵明詩,篇篇有酒,吾觀其意不在酒,亦寄酒為跡者也?!懼静恍?,安道苦節(jié),不以躬耕為恥,不以無財為病。自非大賢篤志,與道污隆,孰能如此者乎!”26在蕭統(tǒng)看來,陶淵明不恥于躬耕無財,又怎能因貧窮而出任官職呢?為酒任彭澤令則可解釋為他寄酒為跡,高尚脫俗,是積極的道德示范,合乎隱士應有的貞志安道的形象。至此,為酒任彭澤令、秋冬種秫等不合理的舉止在沈約、蕭統(tǒng)塑造陶淵明隱士典范形象的特定目的下被合理化了?!白鳛樘諟Y明接受史上的第一組文本,它們(指《宋書》《南史》《晉書》中之《陶潛傳》與蕭統(tǒng)《陶淵明傳》)不僅為后來的討論設置了術語,提供了理解某些陶詩的語境與作者意圖,并且為后代讀者塑造了對陶潛的想象范型?!?sup>[27《歸去來兮辭》是最能彰顯陶淵明隱逸之志的作品之一,“秫”“酒”二處異文正是受這“第一組文本”影響而產生的。

    “秫”與“利”、“酒”與“潤”在原句中位置對稱。欲辨明此句原貌,還應分析此四字應如何安置于文中才能取得文從字順、妥帖工穩(wěn)的語言表達效果。

    “秫”與“酒”為對文?!稜栄拧罚骸氨?,秫?!惫弊ⅲ骸氨婏^黏粟也?!?sup>[28唐陸德明《經典釋文》:“北間自有秫谷,全與粟相似,米黏,北人用之釀酒?!?sup>[29《禮記·月令》云:“乃命大酋秫稻必齊,曲糵必時,湛熾必絜,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齊必得。兼用六物,大酋監(jiān)之,毋有差貸。”30漢鄭玄注:“大酋者,酒官之長也,于周則為酒人。秫稻必齊,謂孰成也。……古者獲稻而漬米曲,至春而為酒。”31清孫希旦《禮記集解》:“愚謂曲糵者,所以為酒也。秫稻者,所以為曲糵也?!?sup>[32唐顏師古注漢史游《急就篇》亦言:“秫,似粟而黏,亦可為酒。”33秫是一種質粘似粟的稻米,適宜釀酒,自古便被作為釀酒常用的糧食?!袄迸c“潤”為對文??追f達疏《禮記》曰:“以與民同利者,非唯教民如此,而君亦不奢飾,但與百姓同其利潤也?!?sup>[34且雙音節(jié)詞“利潤”在陶淵明創(chuàng)作《歸去來兮辭》前早已出現,如周庚桑楚《洞靈真經》用道篇第二:“俯拾仰取,銳意錐撮,力思搏精,希求利潤,賈豎之道也?!?sup>[35漢焦延壽《易林》卷十一:“天地閉塞,仁智隱伏,商旅不行,利潤難得。”36據此,惟“公田之秫,足以為酒”和“公田之利,過足為潤”的表達較為暢達。前文已否定淵明種秫釀酒之說,故“公田之利,過足為潤”最可能為符合文章原貌的表述。此外,“公田之利,過足為潤”的表達也最顯莊重,遵循了序體文本應有的嚴謹性、規(guī)范性,合乎本序質樸典雅的文風。

    綜上,陶淵明性好飲酒,沈約《宋書·陶潛傳》已載其種秫佳話,蕭統(tǒng)《陶淵明傳》又加以完善,“淵明種秫”自此影響廣泛,為塑造陶淵明“隱士典范”形象服務。“公田之秫”與“足以為酒”兩處異文即是這一軼事影響下的“副產品”?!皽Y明種秫”實不可信,又“秫”與“酒”、“利”與“潤”互為對文,且陶淵明此文風格莊重,不應當在文中談論飲酒之事,故此句應作“公田之利,過足為潤”。

    三、結語

    對校諸種古籍文獻與今人整理本《陶淵明集》,結合文義,對異文加以考辨可知:序中“遂見用于小邑”當為“遂見用為小邑”,異文“于”當是因后人未能厘清文義而產生;“公田之利,足以為酒”當為“公田之利,過足為潤”,“公田之秫”與“足以為酒”兩處異文的出現應歸因于《宋書·陶潛傳》《陶淵明傳》中虛構的“淵明種秫”軼事的影響。

    《歸去來兮辭》是流芳文壇的名篇,其序言在長期流傳過程中難免出現異文。對這些異文及其產生原因進行多角度辨析,可以使我們更清晰地看到作品本貌,更細致準確地把握文義。陶淵明在后人的敘述中被建構為“隱逸之宗”,今天的我們對其生平事跡的了解多本于《宋書·陶潛傳》《陶淵明傳》等,但“這些史傳材料體現了史傳作者本人對原始材料的選擇與加工,進而構成了對陶淵明生活的詮釋和演繹”37。沈約、蕭統(tǒng)等人傳記中的陶淵明形象與真實的陶淵明有一定出入,而《歸去來兮辭》序涉及陶淵明被薦任彭澤令至自免去官的一段生平,考辨序中異文,推究其本來面目,有助于今人重新發(fā)現更合乎歷史真實的陶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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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 吳國富)

    作者簡介:史欣怡(2001— ),女,山東濰坊人,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元明清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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