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zhàn)東普魯士：攻入軍國主義的“巢穴”

當衛(wèi)國戰(zhàn)爭進入第四個年頭時，戰(zhàn)場上的攻防態(tài)勢已經完全發(fā)生了逆轉，1944年10月，蘇聯(lián)紅軍的兵鋒直指東普魯士，而此地素來被認為是德國軍國主義的“巢穴”。

“德國野獸”的巢穴

東普魯士被視為德國軍國主義的大本營。幾個世紀以來，一批又一批軍官和士兵在該地區(qū)成長。13世紀和14世紀，條頓騎士團正是以東普魯士為出發(fā)地，向波蘭和波羅的海地區(qū)發(fā)起了進攻。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德軍和俄軍曾在東普魯士地區(qū)激戰(zhàn)，后者在1914年的坦能堡戰(zhàn)役和1915年的第二次馬祖里亞湖戰(zhàn)役中遭遇慘敗。一戰(zhàn)結束后，東普魯士根據《凡爾賽條約》的精神而被從德國劃出，而德國在1939年入侵波蘭后又重新控制了這一地區(qū)。

在1941年德軍入侵蘇聯(lián)的最初時刻，東普魯士是北方集團軍群攻向列寧格勒的出發(fā)點。而到了1944年初秋，北方集團軍群已經被困在波羅的海沿岸，指揮著白俄羅斯第3方面軍的伊萬·切爾尼亞霍夫斯基將軍則收到了莫斯科最高統(tǒng)帥部的命令：是時候攻入“德國野獸”的巢穴了。

白俄羅斯第3方面軍于1944年10月初進抵東普魯士邊界，這意味著軍國主義的大本營成了第一個受到蘇軍威脅的德國省份。切爾尼亞霍夫斯基很快就制定了行動計劃，他的大軍將沿著古比嫩—因斯特堡—柯尼斯堡這一軸心發(fā)動攻擊，而柯尼斯堡乃是東普魯士的首府。

按照切爾尼亞霍夫斯基的安排，蘇軍將兵分數路展開行動。

加利茨基上將的近衛(wèi)第11集團軍由9個步兵師和一個坦克團組成，將在古比嫩以西約40千米的埃迪特考地區(qū)發(fā)動強攻。位于其左側的是格拉戈列夫上將領導的第31集團軍（7個步兵師），將沿著羅明特希思向戈爾達普推進。在近衛(wèi)集團軍的右翼，魯依德尼科夫中將的第39集團軍（8個步兵師、1個坦克旅和1個自行火炮團）將突破位于古比嫩東北約55千米處施溫德特的德軍防線，在其身后跟進的則是盧欽斯基中將的第28集團軍（9個步兵師、1個坦克旅和2個自行火炮團）。

克里洛夫上將的第5集團軍（8個步兵師和1個坦克團）將作為方面軍的預備隊。此外，切爾尼亞霍夫斯基手里還握有布爾德內少將的近衛(wèi)第2坦克軍（3個坦克旅和1個機械化旅），隨時可以投入作戰(zhàn)。

安靜被打破了

擋在切爾尼亞霍夫斯基面前的，是由霍斯巴赫將軍指揮的德軍第4集團軍，自從由蘇德戰(zhàn)場上撤退到東普魯士后，這支飽受打擊的部隊一直在忙于恢復力量。

按照蘇軍的作戰(zhàn)計劃，其主要的進攻矛頭將指向馬茨基將軍的第24軍和普萊斯將軍的第27軍。馬茨基能指揮的只有第1師和第56師，布勞洛克準將的第56師戰(zhàn)斗力一般，而希特尼格準將的第1步兵師主要由來自東普魯士的士兵組成，因此具有很強的戰(zhàn)斗力。

普萊斯的麾下盡管有4個師，但其中的第549師、第561師和第547師都是7月才組建的國民擲彈兵師。與擁有9個營的標準步兵師相比，國民擲彈兵師只有6個營，而且兵員構成中除一小部分退伍軍人和現役軍官外，其余都是新兵、青少年和被認為年齡太大而不適合服役的人。第27軍的另一支部隊是韋伯少將的第130步兵師，該師在夏季遭受重創(chuàng)，最近仍在整補中。

霍斯巴赫和他的部將們知道時間不多了，不停督促部下開挖或加固陣地。與此同時，希特勒拒絕相信東普魯士已經大難臨頭，他沒有同意霍斯巴赫一再提出的將東普魯士變成戰(zhàn)區(qū)的請求。如果霍斯巴赫的請求得到批準，他本可以及時疏散民眾，并更加高效地布置防御體系，希特勒拒絕其請求的一個出發(fā)點，是不想剝奪自1928年以來就一直擔任東普魯士最高長官的科赫的職權。

東普魯士的安靜在10月16日凌晨4時被打破了，數百門蘇聯(lián)大炮開火，實施了好幾個小時的炮火準備。第24軍的作戰(zhàn)日志記錄道：“陣地下起了鐵和炸藥的冰雹，炮擊和隨之而來的空襲的強度在此前蘇軍的行動中是很少見到的?！?/p>

炮擊告一段落后，盧欽斯基的第28集團軍開始朝馬茨基的第24軍發(fā)起攻擊。第1師和第56師的士兵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在廢墟般的陣地中發(fā)出火力，擋住了推進中的蘇軍士兵。

盧欽斯基要求第122自行火炮團和第881自行火炮團在前開路。到達前線后，這些自行火炮以直瞄射擊的方式壓制了多處德軍據點，不過德軍一些隱蔽良好的75毫米反坦克炮做出了回應，擊毀了多輛自行火炮。到第一天的戰(zhàn)斗結束時，德軍第1師折損了約十分之一的兵力，已經退往第二道防線。

在戰(zhàn)場的另一側，加利茨基的近衛(wèi)第11集團軍猛擊了第549和第561國民擲彈兵師。不過，由塞韋羅少校指揮的德軍第276突擊炮旅及時加入了戰(zhàn)斗，這減緩了蘇軍的攻擊速度，使得國民擲彈兵師得以朝埃本羅德和皮薩河一線撤退。

地面戰(zhàn)斗進行的同時，蘇軍的攻擊機摧毀了貫穿古比嫩的鐵路線，而隨后出動的中型轟炸機則把古比嫩的大部分城區(qū)變得面目全非。

“國民”緊急動員

切爾尼亞霍夫斯基對第一天的行動成果并不滿意，他敦促他的部將們取得更大的進展。10月17日的戰(zhàn)斗再次以蘇軍的炮火準備為開端，第39集團軍上陣猛攻德軍第1步兵師，后者守住了他們在施溫德特的防線，但傷亡頗大。魯依德尼科夫中將隨后把坦克部隊投入行動，T-34坦克從南北兩側包抄施溫德特，在經過“逐屋逐戶”的戰(zhàn)斗后，德國人放棄了這座城鎮(zhèn)。

與此同時，近衛(wèi)第11集團軍在面對第549國民擲彈兵師的陣地時也取得了不錯的進展。蘇軍部隊奪取了韋爾巴倫，然后繼續(xù)推進3千米，向埃迪考發(fā)起攻擊。擲彈兵在那里進行了頑抗，但不得不撤離。

不過德軍的一支援軍開上來了，這就是穆默特少將所指揮的第103裝甲旅的一個坦克營。這個坦克營與一個裝甲擲彈兵營聯(lián)手發(fā)起了反擊，阻遏住了近衛(wèi)第11集團軍的兵鋒。

鑒于主要進攻方向被封鎖，加利茨基上將轉而命令他的主力向南移動，然后再穿越沼澤溪流地區(qū)向西轉進。這樣的戰(zhàn)術安排是相當危險的，不過切爾尼亞霍夫斯基同意了加利茨基的請示。

蘇軍連續(xù)的攻擊嚇壞了東普魯士的納粹黨領導人，最高長官科赫姍姍來遲地發(fā)布了平民疏散指令，而這對許多被卷入戰(zhàn)斗的當地人來說為時已晚。驚慌失措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們只能帶著他們能帶的東西逃跑，馬車堵塞了道路，阻礙了德軍增援部隊向前線的移動。如果霍斯巴赫早些時候的請求得到批準，由此產生的混亂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18日上午，加利茨基的部隊成功越過了沼澤區(qū)，在戰(zhàn)斗機和轟炸機的保護下，士兵們又越過了羅明特河，進入了一片相對開闊的地帶。

在接到有關近衛(wèi)第11集團軍的行動報告后，希特勒意識到事態(tài)嚴重，他下令在東普魯士動員國民沖鋒隊。所謂的國民沖鋒隊是由那些即使是在國民擲彈兵師也不夠資格服役的老人和孩子組成的，他們缺乏訓練，甚至缺乏制服，配備的主要武器是老式步槍和一次性的反坦克武器“裝甲鐵拳”火箭筒。

更糟糕的是，國民沖鋒隊缺乏專業(yè)的軍官和軍士，有的營居然是由完全沒有軍事經驗的納粹黨官員指揮的。科赫堅持要求擁有對國民沖鋒隊的控制權，而希特勒也同意他這樣做，其后果是，國民沖鋒隊與德軍的正規(guī)部隊之間的行動幾乎難以協(xié)調一致。

重型坦克登場

隨著加利茨基的部隊取得突破，切爾尼亞霍夫斯基命令盧欽斯基的第28集團軍向其靠攏，同時要求格拉戈列夫的第31集團軍穿過羅明特希思。而在戰(zhàn)場的北面，他投入了作為預備隊的第5集團軍，以這支生力軍去沖擊馬茨基第24軍的防線。

在蘇軍重新部署的同時，德國人這邊也在調兵遣將。最近成立的“赫爾曼·戈林”傘兵裝甲軍自北面而來，該軍由內克爾上校的第1傘兵裝甲師和沃爾瑟上校的第2傘兵裝甲擲彈兵師組成，戰(zhàn)斗力頗為可觀。同時，利珀特上校的第5裝甲師也正從同一方向趕來。做好反擊準備的還有由貝施韋茨少校指揮的第505重型坦克營。而在南面，卡勒上校的“元首”擲彈兵旅正逐漸開抵戰(zhàn)場，這支部隊于夏季成立，士氣不錯，但缺乏經驗。

加利茨基和格拉戈列夫的部隊于19日發(fā)起了聯(lián)合攻勢，在埃本羅德東南面的戰(zhàn)場上，雙方展開了一系列兇猛的廝殺。貝施韋茨的“虎”式重型坦克擊毀了7輛T-34坦克，這幫助德軍步兵穩(wěn)定了側翼。交戰(zhàn)中，第279突擊炮旅的旅長霍普上校中彈身亡，接替他的是海斯上尉，但他也很快就受了重傷。

10月20日，蘇軍的攻勢有增無減。而“戈林”裝甲軍的部隊則和第505坦克營一道對近衛(wèi)第11集團軍的右翼發(fā)動了局部反攻。蘇軍投入多支反坦克部隊穩(wěn)定了局面，接著繼續(xù)向昂熱普和內默斯多夫一線推進。與此同時，盧欽斯基的第28集團軍正向戈爾達普推進，沿途擊退了德軍第130步兵師的多支分隊。

東普魯士重鎮(zhèn)古比嫩在21日遭到直接攻擊，發(fā)生在此地的戰(zhàn)斗較之前幾日愈形激烈。蘇軍投入了新型的IS-2重型坦克，這些龐然大物的戰(zhàn)斗全重達到45噸，正面裝甲厚達160毫米，并配有一門122毫米口徑的火炮。

在克萊因謝倫多夫附近與IS-2交戰(zhàn)的第276突擊炮旅的雷吉尼特上尉，留下了這樣的記錄：“我在大約2000米距離上鎖定了一輛IS-2，我們射出的每一枚穿甲彈都準確地命中目標——我可以看到曳光彈朝著目標飛近。但足足6次——穿甲彈都被坦克彈開了！”

到這天的白晝即將結束時，切爾尼亞霍夫斯基投入了他的另一支機動預備隊，也即布爾德內少將的近衛(wèi)第2坦克軍，以便擴大戰(zhàn)果。而該軍編成內的近衛(wèi)第25坦克旅和近衛(wèi)第4機械化突擊旅迅速占領了內默斯多夫。

現在，蘇軍的先頭部隊距離希特勒位于拉斯滕堡的總部已經不到80千米遠了。不過，盡管白俄羅斯第3方面軍不斷向西取得進展，但其側翼也危險地暴露了出來，而在戰(zhàn)場的北端，德軍第1步兵師仍在據守著他們的陣地。

反擊與停頓

正是在看到蘇軍的側翼出現空檔后，霍斯巴赫在21日下午決定發(fā)起反攻。他計劃讓第5裝甲師和第505坦克營從北面進攻，與從南面推進的“元首”旅會合。參戰(zhàn)部隊在22日凌晨進入了他們的出發(fā)位置。在短暫的炮擊之后，德國人向前推進，并取得了一定的進展。戰(zhàn)至10月23日，德軍南北兩路的鉗形部隊會合，從而建立起了一條新的脆弱防線。

盡管近衛(wèi)第11集團軍這個矛頭已經有點鈍了，切爾尼亞霍夫斯基并沒有收手的打算。他命令白俄羅斯第3方面軍繼續(xù)進攻，因為他知道德國人遭受了難以彌補的巨大傷亡。在24日的交戰(zhàn)中，雙方都沒能取得太大進展，兩個陣營也都在重新調整兵力，希望能夠壓倒對手。到了第二天傍晚，加利茨基上將的部隊攻占了埃本羅德，從而開始威脅到通向柯尼斯堡的道路。

不過，隨著霍斯巴赫在11月初再度發(fā)起反擊，蘇軍的前進勢頭又放緩了。這一次，德軍指向戈爾達普周圍的蘇軍突出部，這個突出部威脅到德軍在羅明特河和昂熱普河一線的防區(qū)。德國人新一輪的反攻同樣是南北兩路的雙管齊下：在北面，第5裝甲師向戈爾達普推進；而南面則以幾個新到場的步兵師為主要力量。

11月3日午夜過后，德國人在沒有實施炮火準備的情況下發(fā)起了反攻。沖在最前面的是第5裝甲師的坦克，這個師的亞德克上尉描述了他所在部隊的經歷：“第一輛坦克和半履車接連壓上了地雷，但我們還是沖進了俄國人的第一條戰(zhàn)壕，然而當我們恢復前進時，他們又從下一道戰(zhàn)壕里射來了子彈?！狈磽暨M行兩天后，德軍奪回了戈爾達普這座支離破碎的城鎮(zhèn)，算是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

至此，1944年秋季發(fā)生在東普魯士的戰(zhàn)事就告一段落了。蘇德兩軍在一條新的戰(zhàn)線上對峙，然而白俄羅斯第3方面軍已經在第三帝國的本土打進了一個深40千米、寬150千米的大突破口。

冬季即將來臨，交戰(zhàn)雙方都已筋疲力盡，所以都把補充和休整作為主要任務。而從1945年1月12日起，當新一輪的紅色風暴席卷東普魯士時，這個德國軍國主義的“巢穴”將會被徹底清掃干凈。

責任編輯：劉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