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名陳開紅,著名作家,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代表作有《大漠祭》《白虎關》《獵原》《野狐嶺》等。
好的寫作,最后沒有寫作的概念,沒有技巧,什么都沒有,只有一顆真心在跳動,在噴涌。巴金就很了不起,他的東西看不出什么技巧,只有火熱的激情在噴發(fā)。
記者:1988年,你是怎么會寫作處女作中篇小說《長煙落日處》的?
雪漠:1988年的時候,靈感突然找到我,所以我也很奇怪?,F(xiàn)在看來,那個時候寫的東西仍然很成熟。其實,那時候我剛剛學會寫作,突然有一天就被一種巨大的靈感裹挾了,作品自己就流淌出來了,整整流淌了一個星期,最后就成了處女作《長煙落日處》。剛開始靈感找我,后來我就訓練著如何控制靈感,剛開始的時候做不到,忽而有靈感,忽而沒有靈感,然后通過一點一點的訓練,就能隨時進入那種寫作狀態(tài)。
我一般都是早上寫作。早上起來之后,大腦就好像被格式化了一樣,非常清醒,這時候寫作是最好的。我認識的很多作家,都是早上起來寫作。早上寫作和晚上寫作,文字里的那種氣場是不一樣的,晚上的寫作有種疲憊、蕪雜的味道,早上的寫作非常干凈、純粹。
記者:你寫完處女作《長煙落日處》之后,就投給《飛天》雜志,就很順利地發(fā)表了?
雪漠:是的。寫完之后,甘肅的《飛天》雜志很快就發(fā)表了,于是甘肅文壇就發(fā)現(xiàn)了我。那時候雜志的發(fā)行量很大,有幾萬或幾十萬冊。80年代的文學還處于熱潮,關注度很高。但是,發(fā)表之后,我覺得要通過修身的形式去訓練,因為靈感找你的時候,那是不可控的??煽氐臅r候,你找靈感,然后將靈感變成你的生活方式。
記者:1988年,你是怎么開始創(chuàng)作《大漠祭》的?這部小說修改了無數遍,一開始你對自己不滿意的地方是什么?
雪漠:剛開始,因為欲望控制著你,是一種欲望性、情緒性寫作。后來,我就進行訓練,一邊寫作一邊修身,這個過程整整用了五年。到三十歲的時候,心就能進去了,所以,三十歲的時候,我才開始真正的寫作。在練筆的那個階段,寫了一遍不滿意,然后再寫一遍,反復不斷地重寫,最后達到沒有“寫作”概念的時候,也就是說,把寫作的架勢忘掉,你才能寫出好東西。當我一有那種寫作的架勢的時候,我是寫不出好東西的。為什么這樣說,因為這里面沒有真心。就像有的搞營4tnavWkRq461CLERr6bj4j1NOT1kXH9+OnGE25NMLTQ=銷的人,銷售技巧非常成熟,但一看就知道他在營銷,根本就打動不了別人。好的寫作,最后沒有寫作的概念,沒有技巧,什么都沒有,只有一顆真心在跳動,在噴涌。巴金就很了不起,他的東西看不出什么技巧,只有火熱的激情在噴發(fā)。
記者:那時候,沒有住房,沒有寫作空間,一家三口只有10平方米的一間單位宿舍。寫作條件很惡劣,怎么克服的?
雪漠:剛開始調入城里工作的時候,我沒有自己的房子,一家三口就住在教委的一間宿舍里。上班的時候,我在辦公室里寫作,但人來人往,聲音很嘈雜,我沒有辦法寫作。當我請求給我分一間工作室的時候,辦公室主任說,為什么有人就不能寫作?他這么一說,一下子點醒了我,那么我就開始專門訓練,有人的時候也能寫作,也不受干擾。現(xiàn)在,不管是有人無人,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我都能寫作。甚至,和別人聊天的時候,我仍然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能寫作。有人說,你這時候怎么還寫作?我說,我一直在寫作,從來就沒有走出來,一直安住在自己的世界,文字自然就會流出來。西方的一些學者,將這種寫法稱為心流寫法,它不僅是意識流,而是智慧流。
記者:在這種狀態(tài)下,是不是有時候寫作會很快?
雪漠:是的,噴涌式的。有時候,那種噴涌跟不上思維。跟不上也不要緊,讓它流去,流完之后,再慢慢修改。進入那種噴涌狀態(tài)的時候,寫作是非??鞓返?,就是在享受生命本身,根本不會在乎寫不寫文章,就像馬拉多納踢足球一樣,他踢足球的時候是很快樂的。
記者:有十多年的時間,你在原武威市教育委員會工作,任教研員兼《武威教育報》編輯。你一邊練筆,一邊搞社會調查,沿著祁連山,風餐露宿,走莊訪戶,搜集民風民俗。用腳步把涼州大地丈量了好多遍,從此擁有了取之不盡的寫作素材。這些素材后來都寫入了你的小說之中?
雪漠:我和很多作家不一樣的就是,我是貼著地面走,了解農村,了解生活。也包括上海,上海很多地方我都去過了。對于寫作者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體驗和經歷。一個作家就是一棵大樹,他需要各種營養(yǎng),不僅是單一的營養(yǎng)。雖然你看不出你在成長,只要提供營養(yǎng),你就在成長。
記者:《大漠祭》《白虎關》《獵原》構成了你的“大漠三部曲”,你用這三部長篇小說構筑了你對西北大漠的觀察和思考,有評論家說你是“寫大漠與人的第一人”,你怎么看?
雪漠:我的很多作品放在世界的格局中,也有其獨特性,這就是很多海外翻譯家喜歡我的作品的原因。其中承載著東方智慧獨有的最精髓的東西。它不是被別人影響的東西,而是能夠影響別人,能夠改變別人的一種東西。
記者:“大漠三部曲”描寫了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和單調的社會環(huán)境,更注重自然環(huán)境的描寫,而后面的“靈魂三部曲”是不是更關注內心的一種思考?
雪漠:“大漠三部曲”出來的時候,很多人就很喜歡,甚至有人說,可以獲諾貝爾文學獎。他們覺得很了不起。很多學者認為,“大漠三部曲”一百多萬字,定格了一個時代,那個漸行漸遠的農耕時代。它不受任何標簽的影響,純粹就是一種生命的東西。
像上海文藝出版社就出版了兩部作品,即《大漠祭》和《白虎關》,影響都非常大。上海的讀者群是非常厲害的。上海有這么多的高校,有非常好的批評家,培養(yǎng)了這么多有眼光的讀者。不是所有的城市都有這樣的讀者。這個城市的群體閱讀力很強。在上海《大漠祭》一出就火了,《文匯報》還進行追蹤報道。上海讀者的眼光很厲害,只要你有好東西,讀者們就會認可你。
記者:你的小說里也有大量的動物,你對動物觀察細致入微,《大漠祭》里的鷹,《獵原》里的狼和羊,《白虎關》里的豺狗子都令人印象深刻,在《野狐嶺》中,以駱駝為重點,刻畫了不同性格的駱駝,如黃煞神、老褐、俏寡婦、長脖駝、白駝等,采用擬人化的手法,將駱駝的內心形象地刻畫出來。對動物的喜愛,是不是因為你在生活中經常會遇到野生動物?
雪漠:我小的時候,人與自然是非常和諧的。鷹、駱駝、馬等,都是生活中常見的動物,它們就像伙伴一樣,和你生活在一起。西部有兩種東西,在上海不一定能見到,一是動物,二是神鬼的故事。在西部,人和動物是一樣的,隨處可見。另外就是神神鬼鬼的故事,在上??赡懿惶牭竭@些故事。所以,動物和神鬼故事,是西部文學創(chuàng)作中非常重要的素材。
我尤其喜歡動物,所以在我的小說中有很多關于動物的故事。有時,你和動物是一體的,你能感受到動物的生命,感受到土地的生命,感受到自然的脈搏?!疤烊撕弦弧敝苯佑绊懥酥袊恼軐W。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