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奏，雨季
2024-11-11 00:00:00劉又瑋
《學習方法報》寫作·高一 2024年16期
這家咖啡店開了許久了，就在琴房和宿舍的路上，她一次也沒有來過。為了避雨，她推開了玻璃門。
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梅雨淅淅瀝瀝。她享受著耳機里縈繞著的旋律，一杯浮著奶泡的卡布奇諾放在了她的眼前，抬頭，是一張陌生的臉龐，但微笑里溢滿了溫暖與善意。
“雨總會停的?！彼f。
“謝謝……”她摘下耳機，有些驚訝，但更多是欣喜。
他是咖啡店的店長，雨天給避雨的行人送咖啡是他的習慣，他喜歡這種力所能及的奉獻。
轉身回到前臺，他換了一張黑膠唱片，唱針嘶嘶啦啦的摩擦聲過后，音符從唱片機中淌出。是德彪西的《月光》。
他極喜歡這首曲子。大四那年的小提琴比賽，他就演奏了這首。他的功底扎實，技巧也不失精湛。前半段的演奏幾乎沒有任何瑕疵，但在一段連音落下的瞬間，在沒有任何的預料下，最短的那根弦崩斷了，這意味著他與金獎徹底無緣。當年少的惆悵又涌上心頭，他只是閉上眼，試圖掃去那些遺憾的陰霾。
“抱歉……”他恍惚中睜眼，是她。
“可以不放這首曲子嗎？”她緊皺眉頭，但又小心翼翼，“我不想再聽到它了?！?/p>
他疑惑著，但還是移開了唱針，試圖換上另一張。音樂聲戛然而止。
她的眉頭舒展開來，輕輕嘆了一口氣。“《月光》是我比賽的曲子，”她強行讓自己笑著，“那段日子，我日日夜夜都在練習。樂譜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每一個音準、停頓、漸強漸弱……”她幾乎要哽咽了：“只是，只是沒能拿到金獎。”
他驚嘆于自己與女孩經歷的相似。她輕輕放下唱針，店里再次響起輕柔的旋律，是那首《愛的憂傷》，絲絲縷縷，訴說著過去與未來。
“為什么會這樣……”他的眼神里多了些關愛與溫柔。
她望著前臺邊墻上掛著的幾把小提琴，輕輕地嘆氣：“老師說，我的演奏少了那樣傾注的感情，我無法理解，也難以做到，只會將樂譜機械地重復?！?/p>
“看到墻上的小提琴了嗎？”他試圖為灰暗中的她帶來一絲光亮，“我也是這所大學音樂系畢業(yè)的?！彼蛩崞鹉嵌问昵暗耐?。一杯咖啡，一段旋律，敲開了往事與未來的壁壘。
窗外的梅雨依舊不停。
后來的每天從琴房回宿舍，她都要來小坐一會兒。醇香的咖啡，店里滿盈的古典樂，還有店長真誠傾聽的雙眼，都是那樣地讓她著迷。
那天下午，她照常走進店面?！敖裉斓木毩暻恰稅鄣膽n傷》，我很喜歡這首曲子！還有，我想喝五分糖的拿鐵，要熱的?！彼⑿貞钊税残挠址潘?。
“《愛的憂傷》嗎？那首我也很喜歡?！彼首魉伎贾裁?。
她啜飲著咖啡，店長罕見地拿下那把掛在墻上的小提琴，擦了擦琴上的灰塵，隨后，琴弓與琴弦相互擁抱、跳躍。旋律舒緩綿延，正是那首《愛的憂傷》。
店長沉浸于演奏中，身體不由地隨拉弦的動作律動起來，呼吸也隨樂曲的行進而舒緩、急促、悠長，她從未見過店長這樣的表情。她不曾這般體味他人的演奏，似乎看見了那燦爛的朝霞和憂愁的余暉；她不曾這樣感受過音樂傳遞的情緒與感動，那爛熟于心的樂譜已不再是黑色的符號，是她此刻內心深深的的觸動。
一曲過后，她竟淚流滿面。
幾天后，她向老師匯報練習成果。老師驚嘆于她的演奏在一夜間變得如此詩情畫意，她也驚嘆于演奏能這般表達自我的內心。
南方的梅雨季綿長又潮濕。
后來的專業(yè)考試上，她以高分保送了自己心儀院校的研究生，沒來得及與店長告別，就離開了這座城市。
店長收到了她來自北方的信，欣喜，又有一絲朦朧的憂傷。
或許在某一瞬間，他們的樂曲都陷入了對方的內心。
梅雨季再長也會結束的。再奏響一曲小提琴吧，在這個雨季。
點評
本文以一場雨，一杯咖啡，一把小提琴，連接起素不相識的兩個人，相似而又不同，過去與未來，遺憾與圓滿，這個設計頗為巧妙。而對于雨的描寫，語言簡練，聯(lián)想如在眼前，情景相生。對人物的語言、神態(tài)、動作等精心細膩的描繪，也是本文的一大特色。
（指導教師 劉葉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