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白先勇在當代文壇享有重要的地位。本文采用文獻法和對比分析法來研究白先勇的具體作品,主要簡單介紹白先勇及其作品,研究白先勇作品的語言風格,對白先勇敘事語言的闡釋以及分析其作品的藝術手法。
【關鍵詞】白先勇;語言風格;敘事風格;表現(xiàn)手法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33-003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3.012
一、白先勇及其作品簡介
白先勇著有短篇小說集《臺北人》《寂寞的十七歲》以及長篇小說《孽子》等。白先勇的藝術手法主要受西方文化的影響,但具體到語言習慣上還是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他多用蒙太奇手法進行場景的轉換,注意人物個性化語言和修辭格的運用,整體呈現(xiàn)“中西合璧”的特點。
他的作品有比較明顯的前后分期,一般認為以《芝加哥之死》為分界線。筆者對白先勇作品的分析也是從他的前后兩期出發(fā),并分析整體特點。白先勇的作品中往往表現(xiàn)出濃厚的命運悲劇色彩,這也是他的作品吸引人的地方。他的前期作品大多是在臺灣完成,帶有濃厚的幻想意味;后期作品融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為一體,筆者認為這個時期更能代表他的個人特色。
二、白先勇作品風格研究
白先勇的語言風格經歷了一個從尖刻到圓潤的轉變。總體上看,白先勇作品呈現(xiàn)“中西合璧”的特色。
(一)前期風格:冷峻犀利
白先勇前期作品透出一種冷峻的氣質,這使得他的諷刺十分尖銳。他在用詞上也十分大膽,二者結合使得他的文章展露出一種犀利的風格,這有利于他前期所寫世情小說主旨的表達。以《玉卿嫂》為例,白先勇在文中并不避諱一些俗語詞的出現(xiàn),對于死亡場景的描寫也十分詳細。他明晃晃地寫出了以小王為代表的男性仆人對她的覬覦,以胖子大娘為代表的女性仆人對她的詆毀,在這樣直白的描寫下玉卿嫂的生存困境直接被點了出來,而她之后采取的反擊手段就顯得愈發(fā)高明;在描寫慶生和玉卿嫂的死亡時,他寫道“慶生和玉卿嫂都躺在地上,慶生仰臥著喉嚨管,有一個杯口那么寬的窟窿,紫紅色的血凝成塊子了”,“玉卿嫂伏在慶生的身上,胸口插著一把短刀,鮮血還不住的一滴一滴流到慶生胸前,月白的衣裳染紅一大片”。他將死亡場景寫得極盡詳細,極大地刺激了讀者的感官,深刻體會到玉卿嫂在愛情破滅后的孤注一擲。在這二者的對比下,可以清晰地認識到這樣一位有手段的女性在封建壓迫下是難以追求自己的愛情和自由的,諷刺意味愈發(fā)濃重。
(二)后期風格:鋒芒隱現(xiàn)
白先勇后期創(chuàng)作中沒有前期那么直白露骨,他的意蘊變得含蓄深沉。在這個時期白先勇十分注意對字詞的錘煉,以此幫助白先勇完成作品的表達。在《游園驚夢》里,錢夫人被程參謀的目光所觸動時寫道“程參謀那雙細長的眼睛,好像把人都罩住了似的”,這里的“罩”字用得很巧妙,它把程參謀的目光比成罩子,鋪天蓋地地蓋在了錢夫人心上,一個“罩”字便能窺探到當時她內心的動搖。在《樹猶如此》中,當白先勇回到圣巴巴拉的院子,懷念與亡友王國祥的時光時,“那是一道女媧煉石也無法彌補的天裂”,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跨越了生死,此生難再見,這樣的距離不是天裂又是什么呢?沒有直白的描寫,只有一些字詞的精心,濃烈的情感掩藏在淺淡的文字下,反而更加深刻、雋永,提升了文章的質感和可讀性。
(三)整體風格:中西合璧
白先勇的整體風格便是“中西融合”,在運用西方寫作技法的同時,注重傳統(tǒng)文化的因素,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新壺裝舊酒”。但筆者認為這對于當代的中國文學創(chuàng)作者是一個比較好的借鑒,作者應當具有民族性,不能一味追求新的寫作方法而忽略傳統(tǒng)文化的應用,這樣創(chuàng)作出來的作品也不能滿足大眾對于文學作品的期待。白先勇是以其深厚的中西文學功底才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
三、白先勇的敘事風格藝術
本章是對白先勇敘事藝術的討論,是從敘事視角、敘事策略、人物語言等四個方面討論的??傮w來講,白先勇的敘事有著強烈的民族性和諷刺性。
(一)活用第一人稱敘事
運用第一人稱敘事,可以很好地拉近與讀者的距離,增強感染力和真實性,便于議論和抒情,但是白先勇將它用出了新意:第一人稱的敘事者與故事主人公往往不是一致的。這使得人們在感受故事的同時,又彌補了第一人稱帶來的客觀視域的局限。以白先勇第一篇短篇小說《金大奶奶》為例。白先勇在講述金大奶奶的悲劇故事是以“容哥兒”也就是“我”的視角講述的,金大奶奶的再嫁后的痛苦不是從金大奶奶自身出發(fā)的,而是通過旁觀者的視角也就是“我”來講述的,正因為這種巧妙的設置,讀者在感受金大奶奶命運悲劇時會有更深層次的感悟并且對背后深層次的原因進行思考和反思。金大奶奶的故事是由“我”所見所聞拼到一起組成的。一方面聽到“小虎子”對金大奶奶的描述,“她算哪一門的伯娘,‘老太婆’罷了”;另一方面又由“順嫂”補全全貌,“金大奶奶的身世不知道多么的可憐呢”。在這個過程中也逐漸完善了這個故事。在這個過程中,人們一方面沉浸其中,一方面又以“上帝視角”觀看金大奶奶的一生。人們清楚地感覺到了隔閡的存在,但也正是因為這個隔閡才能激發(fā)人們的思考:在天理之下,善惡無所遁形。文中的天理自然是“我”的眼睛??梢哉f,這篇文章的諷刺內涵完完全全通過“我”的漠視表達出來了。
白先勇通過活用第一人稱敘事使得文章變得輕巧靈動,將諷刺表達得深刻冷峻。
(二)綜合運用多種敘事策略
在白先勇的敘事策略中,比較出眾的是空間敘事和死亡敘事。
1.空間敘事
白先勇一方面利用空間參與小說的敘事建構,同時注重繼承中國文學的傳統(tǒng)的空間敘事方法:通過豐富的空間意象以及生動、獨特的意象建構和純正的中文寫作,使得他的人物鮮明,語言優(yōu)美易讀,作品意義深遠。另一方面,白先勇也運用了許多現(xiàn)代敘事技巧,積極研究西方現(xiàn)代主義意識、符號和多視角敘事的流動,探索人物的內涵空間,拓展小說的藝術表現(xiàn)力。白先勇空間它不僅具有物理維度,還具有歷史文化維度。這在《芝加哥之死》里可以很好地體會,吳漢魂在窄小的地下室回憶之前的美好記憶,一面是故鄉(xiāng)淳樸的風土人情,一面是異國他鄉(xiāng)文化認同的危機,自己獲得了博士學位,卻失去了母親與女友,前路茫茫,將歸何處?在回憶中不斷地轉換空間場景,讓讀者切實體會到了吳漢魂內心的痛苦,也就理解了他自殺背后的動因。
2.死亡敘事
白先勇通過對死亡的書寫記錄了某一時期社會風俗面貌以及人物的悲歡離合,為他的作品氤氳了一種孤獨而悲傷的藝術氛圍。白先勇短篇小說中死亡敘事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它具有多種結構功能,并隨著文本的變換形成不同的主題。作者對人物死亡的態(tài)度意味著對歷史、社會和命運的嚴肅思考,并強調小說主題的意識形態(tài)重要性。白先勇的死亡敘事是通過獨特的視角解讀人生,這不僅凸顯了作品的藝術魅力,也讓讀者對死亡進行了思考,將小說的思想內涵提升到了更深的層次。
《芝加哥之死》中不僅僅運用空間敘事,還在此基礎上運用了死亡敘事,在這種綜合運用之下,讀者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吳漢魂的心情變化與轉折,代入感極強,增強了文章的感染力。
3.注重上海書寫的角度
白先勇的作品與上海有密不可分的關系。在白先勇的作品中反映出了并駕齊驅的兩個上海:傳統(tǒng)上海與現(xiàn)代上海。他十分推崇傳統(tǒng)上海。但是他也明白傳統(tǒng)上海也具有其難以示人的一面。他通過描繪過往上海繁華的景象,以此激發(fā)人們追求美好的欲望與動力。在精神家園的建設中白先勇并沒有一味地歌頌,他保持了辯證的批評立場,這有利于傳統(tǒng)的批判繼承,白先勇沒有癡癡挽留逝去的繁華,也沒有懼怕現(xiàn)代文化的沖擊,這給人們做了一個很好的示范。
4.人物語言的個性化
人物語言在敘事中占有很大作用,可以說一些材料的補充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人物語言。白先勇作品里人物語言的個性化,得益于他對人物特點與本質的精確理解,以及他深厚的社會經驗積累。在白先勇的著作中,沒有一個人物的語言是完全相同的,階級身份不同,語言自然不同。摘取《梁父吟》里的一段對話:“樸公說道:‘雖說身后哀榮,也不能太離了格。我看到孟養(yǎng)的那個男孩子,竟不大懂事……開吊這天,靈國葬的儀式,千人萬眾都要來瞻仰你父親的遺容,禮儀上有個錯失,不怕旁人物議,倒是對亡者失敬了……’雷委員點頭附和道:‘家兄辦事,確實還少了一點歷練?!?/p>
這段對話的主體一位是浸淫官場的官員,一位是熟悉官場的幕僚,他們是對一位老官僚的葬禮申發(fā)的議論。在他們對話使用的語言里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雙方都受到了文言句法的影響,都使用了一些文言詞匯,沒有那么白話,比較書面。這顯然十分貼合兩個人物當時的身份和處境,讓人們可以聞言如見人。
四、白先勇作品的表現(xiàn)手法
白先勇的藝術手法受到西方象征主義、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的影響比較大,但是也融合了傳統(tǒng)的寓情于景的手法,這是最能體現(xiàn)白先勇“中西融合”特點的。
(一)通過意象群表達情感流動
在白先勇先生的作品中常常采用花、夢、冬、日、月等意象,每種意象都有其深刻的內涵,白先勇在這些意象身上寄托了某種特定而又相對穩(wěn)定的意義。在這些意象之中,“月”與“冬”是最具代表性的,它們貫穿了白先勇創(chuàng)作的始終。
月亮這一個意象不僅僅是以其色彩的變化、月相的轉換來暗示人生際遇與情感態(tài)度,更重要的是提供了一個觀察世情的“上帝視角”,這樣可以使讀者更好地體會,以《月夢》為例,吳醫(yī)生少年時與靜思的情事,就是在純潔而又凄清的月色見證下進行的,這抹月色正是他們純潔的情感和悲慘的命運的隱喻和寫照。他們的情感在月色下升華,在月色下消亡。月亮是最好的見證人和旁觀者。而冬天意象在白先勇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也占據了重要作用,他暗示著“終了”與“終局”,金大奶奶服毒自殺是在冬日,玉卿嫂殉情是在冬日,順思嫂在冬日感覺到了家族的衰敗,依萍在冬日體悟到了文化蒼白的走向。冬天為一年打下了句點,“冬”之意象也讓讀者體會到了滄海桑田。這些意象組成的意象群將白先勇的言外之意表達得透徹,作品的情感流動也在其中顯現(xiàn)。
(二)以情為線,情景交融
白先勇的文字中常常表達一種悲劇美、感傷美,他往往將這種悲情的表達與景色的描寫聯(lián)系在一起。以《金大奶奶》為例,行文的線索其實就是“我”,以我的所見所聞來推動劇情,這其中我對于金大奶奶的同情也就串聯(lián)了整片故事;白先勇對于金大奶奶死亡場景的描寫是典型的“以樂襯哀”。一邊是觥籌相錯、座無虛席的宴會場景;另一邊的金大奶奶卻在逼仄的房間服毒自盡。這種強烈的對比更是凸顯出了金大奶奶死亡的凄涼。
(三)采用意識流的手法
“意識流”這一概念一般被認為是伯格森的“心理時間”說中首先提及。在白先勇的許多小說中,白先勇把“現(xiàn)在”和“過去”以及對“過去”的回顧和改寫同意識流結合起來,兩兩相互對比,并在其中包含了大量的歷史材料,戲劇沖突鮮明。因此人們總能在白先勇的小說里感覺到一種滄桑感和歷史的厚重感。以《孤戀花》為例,通過敘述者“我”的今昔聯(lián)想讓過去在上海發(fā)生的事和現(xiàn)在在臺北發(fā)生的事在“我”的意識領域里交相呼應、今昔混淆,現(xiàn)實與回憶糅合在一起。在敘述者潛意識中同一類似的場面包含著兩個女孩的悲慘命運?!拔摇笨淳昃暾纭拔摇笨次鍖殻谙嗤膱鼍跋聝蓚€女孩的命運好像發(fā)生了重疊。這更能啟發(fā)我們的思考:五寶不是第一個,娟娟也不是最后一個,只要有賣酒女這種職業(yè)的存在,她們的命運就不會被逆轉。同時,在這部作品里我們也可以看出白先勇有些時候意識流手法的運用與心理描寫糾結一起難解難分。這給了人們一個啟發(fā):在將要運用大量心理描寫的作品中不妨模糊意識流手法與心理描寫,以敘事者的心理活動來推動發(fā)展,也是會顯得別有韻味。
五、結語
白先勇的作品風格脫胎于博大精深的傳統(tǒng)文化,兼采西方的表達技法,以自己獨特的人生經歷為素材不斷完善自身的語言表達。在語言風格方面,白先勇注重錘煉字詞,文章脈絡清晰、語匯豐富、不避俗語,語言細膩又不失鋒芒。在藝術手法方面,辭格運用有他個人的風格,尤其是反復和互文的使用,環(huán)環(huán)相扣,前后呼應;同時,又有著意蘊豐富的意象群式的作品言有盡而意無窮。在敘事語言方面,白先勇注意多種敘事視角、敘事策略的綜合運用,注意個性化的人物語言。總體看來,白先勇的作品呈現(xiàn)出豐潤細致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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