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禍莫大于不知足”思想及其當代啟示

【摘要】老子“禍莫大于不知足”及相關(guān)思想，建基于其所倡導(dǎo)的“道法自然”這一基本觀點上。老子并不把物質(zhì)財富、稀有之物當作人生至寶，而是以慈悲仁愛、簡約質(zhì)樸、謙卑謙讓當作人生最值得珍惜的存在。在老子看來，真正的有道之人能夠知足知樂。在老子心目中，維持知足和不知足皆樂這種人生狀態(tài)必須保持一種空靈的心境并心有所守，惟道是從。老子“禍莫大于不知足”及其相關(guān)思想有著重要的啟迪意義：人的墮落根本在于欲望的膨脹。因此避免墮落之法是要保持節(jié)約質(zhì)樸的生活方式；人的高貴不在于物質(zhì)財富的多寡，而在于精神的富有；幸福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對外在物質(zhì)的過分追逐只能讓人沉淪。

【關(guān)鍵詞】老子；知足；道法自然；啟示

【中圖分類號】B2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31-0065-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1.019

兩千多年前道家創(chuàng)始人老子指出：人生的禍患往往源于自身的不知足。個人痛苦的遭際始于欲壑難填。在《道德經(jīng)》中老子指出：“罪莫厚于甚欲，咎莫憯于欲得，禍莫大于不知足。故知足之足，常足矣?！盵1]63當代學(xué)者王蒙先生在其著作《老子的幫助》中講道：“最大的禍害是不知足，最大的錯誤是貪得無厭。所以說，知足的那種滿足，是永遠的不得剝奪的滿足?！盵2]“知足”不僅能夠消除禍根，而且使人內(nèi)心獲得主觀的滿足感。因此，“知足”思想無論古代還是當代，都可以成為人們追求美好生活的行動指南和保持精神富有的路徑選擇。本文參考有關(guān)各家對“知足”思想的闡述，試圖對老子“禍莫大于不知足”思想進行深入探討，期望這種探究為當代人們正確處理好物質(zhì)利益，精神生活和人的健康需要關(guān)系提供思想?yún)⒖肌?/p>

一、老子知足思想的內(nèi)涵

（一）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是老子的核心思想與哲學(xué)基礎(chǔ)。老子認為“道”是世間一切事物的根源，他指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1]95意思是人取法于地，地取法于天，天取法于道，而道純?nèi)巫匀弧Ｔ诘兰业睦碚撝?，“道”不可名狀，不是語言可以窮盡的道德特征，即便它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但它并非一無所有。河上公《道德真經(jīng)注》曰：“道性自然，無所法也。”[3]在老子看來，“道”就是“自然”，這里所說的自然包括但又不僅限于現(xiàn)在所說的自然界，它是一種規(guī)律，它包含了事物從出生到成長到死亡的全過程。

首先，“道法自然”對于個人來說，就是要遵循自然清靜本性，化人為自然。人最原始自然的狀態(tài)就是“無知”“無欲”“無為”。在自然之道的指導(dǎo)下，“道法自然”是一種沒有外力干涉、和諧、健康、正常、自然而然的生存狀態(tài)。人只要循道而行，其行為的正當性是毋庸置疑的[4]，但老子之所以提出“道法自然”，那是因為人們步入文明時代后，部分人的信仰、行為已經(jīng)偏離的大道。由此老子用“去甚去奢去泰”來警醒人們在面對官名利祿、奇珍異寶時，要克制自己的欲望，順應(yīng)物性，反對過分極端。

其次，在社會治理方面，道家學(xué)派主張“無為而治”“無為而無不為”?！兜赖陆?jīng)》對于政治上的“無為”的闡述是：“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1]138“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1]231“自然無為”是老子哲學(xué)的重要觀點。所謂“無為”，不是什么也不做，而是順應(yīng)自然規(guī)律，不妄自作為。順應(yīng)事物本身所具有的可能趨向去運行，排除外在意志的干擾，也就是通過“無為”來實現(xiàn)“有為”?！盁o不為”也不是什么都能做，而是“無為”的結(jié)果，按規(guī)律辦事，按事物發(fā)展的內(nèi)在邏輯辦事，就能取得相應(yīng)的結(jié)果。[5]“無為”是對“人為”的一種否定。如果為政能做到“無為”，讓人民自我化育，自我發(fā)展，那么人民自然可以平安富足，社會自然能夠和諧安穩(wěn)。[6]《尚書·大禹謨》中“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一語，在宋代受到道學(xué)者的極力推崇，稱之為十六字傳心訣。[7]它告訴人們，人的道心本來就是好的，但是大部分普通人難察覺到其中道理，所以未能覺悟，加上人在經(jīng)過后天對聲色貨利的追求而產(chǎn)生貪嗔癡的后，道心就會變成妄心。因此統(tǒng)治者要不斷提高自己的修養(yǎng)，保持道心，一心一意，秉承中正之道，才能治理好國家。

“道法自然”與“知足”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知足”貫穿著“道”的思想。道家的“知足”觀并不是指把自我和外物割離開來，內(nèi)心處于封閉的狀態(tài)，而是一種自性的回歸，“知足”建立在“自然”之上。也就是說，正是由于自我順應(yīng)“自然”，處于“知足”的狀態(tài)，自我與外物才保持了正常的聯(lián)系，人類與萬物就能自然和諧相融。

（二）知足常足

知足常足是人們在面對利益時要有的一種狀態(tài)。滿足不是一個靜止的狀態(tài)，而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有的人對自己的現(xiàn)狀保持持續(xù)知足的心態(tài)，也就是“常足”，但有的人永遠不滿足，不斷地追名逐利?？梢?，知足不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它需要后天的不斷提高自身的道德修養(yǎng)才能習(xí)得。

首先，道家“知足”思想，來自對“自知”的思量。其對“自知”的探索，有其獨特的生命睿智，更能使人在精神上富有?！爸阒?，常足矣?！敝傅氖侵惚举|(zhì)上是合理欲望的滿足。根據(jù)老子的邏輯，“滿足”是由“知足”決定的，如果不知道知足，就永遠不會滿足。

其次，知足與“寡欲”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并且能夠幫助人實現(xiàn)精神上的充實。老子講的知足，更多著眼于統(tǒng)治者的治國理念和國家治理，著力于“天下有道”。老子指出：“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于郊?！盵1]181天下政治清明的話，奔走的戰(zhàn)馬就可以回歸農(nóng)田耕作，生活有序和諧，天下無道，政治昏亂，戰(zhàn)馬就會興起于荒野，戰(zhàn)馬嘶鳴，戰(zhàn)火連年。可見，統(tǒng)治者侵略與否的一念之差對于一邦一國的百姓來說，決定了他們吉兇生死。取天下的野心來自于統(tǒng)治者的欲望，但是無論結(jié)果如何，傷害到的都是百姓的利益。如果統(tǒng)治者們能夠“知足”“知止”，自覺控制自己的欲望，合理確定自己的政治目標和政策手段，就能夠從根本上避免各種禍患，從而為百姓創(chuàng)造一個和平安寧的生存環(huán)境，百姓就能調(diào)養(yǎng)生息，達到“天下有道”。統(tǒng)治者“知足”，則百姓“常足”，人人“知足”，則社會“常足”。

最后，儒家學(xué)說中的“中庸之道”為過度膨脹的物欲中找到“常足”提供指導(dǎo)。對于個人，中庸之道能提高個人修養(yǎng)，把握好對外界物質(zhì)的“度”，達到“無過”和“無不及”。對于社會而言，“中庸”思想具有調(diào)和作用，能夠有效地糾正極端化的思維方式，對維護政治穩(wěn)定和經(jīng)濟均衡發(fā)展提供了重要的指導(dǎo)原則，有助于實現(xiàn)社會的和諧與平衡。

另外，“中庸”亦提倡合乎天道，《禮記·中庸》提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為道，修道之謂教。”就是要遵循天下大道，順應(yīng)規(guī)律，克服私心雜欲。蘇東坡《前赤壁賦》中“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迸c老子的意思具有契合性，與大道的無限相比，天地你我不過是一瞬?？梢?，人是有限的，但物是無限的，人類不可能完全占有無窮盡的物質(zhì)世界。但有一顆知足的心，可以讓渺小的人們感受到無限的滿足。對此，要有“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的覺悟和自我約束。

但值得注意的是，知足是在外物的追逐上的知足，而不是在人的境界上知足。在追求人更高的道德修養(yǎng)上，是永無止境的。在對于至善至美人格的追求，對于真理的探尋上，也正因為人們在求知求真的路上不知足，不斷發(fā)明創(chuàng)新，才有今天的經(jīng)濟、政治、科技的騰飛。所謂“為學(xué)日益”，就是在求知過程中逐漸積累知識，道無盡，對術(shù)的追求是不止步的。對于新事物的發(fā)掘只能說人們“永遠在路上”。所以，知足在不同的方面需要辯證分析。因此知足在人的發(fā)展上，絕不是刻板的自我忍耐，也不是消極的輕生厭世，而是一種有利于人的身心健康和持久發(fā)展的主動調(diào)控，一種駕馭人生目標和生活能力的高度自信。

（三）知止不殆

知足和知止是老子思想的一大要義，知足是一種心態(tài)，而“知止”則是一種智慧。知足不易，知止更難。老子說道：“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盵1]211對于名和利，要知足知止。欲望會推動貪婪的萌生，而貪婪會生出坑蒙拐騙、賣官鬻爵、腐敗等各種禍害。相反，清白廉潔做事，既能體現(xiàn)為政者的“雅量”，又能獲得百姓的愛戴?！蹲髠鳌酚涊d“子罕以不貪為寶”的典故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有位宋國平民獲得美玉想獻給子罕，子罕說道：“你以寶玉為寶，我以不貪為寶，如果我收了你的寶玉，我們都失去了自己的寶！”不貪是一種難得的品質(zhì)，子罕控制了對寶物的欲望，也堅持操守。他這種知足不貪的高尚精神，使他獲得比寶玉更加珍貴的精神財富。莊子曾曰：“外物可不必?！盵6]意思是說外在的事情是不確定的，世事難料，悲喜無常。如果過分追逐外在的事物，例如金銀財寶、高官厚祿很容易受到外物奴役，久而久之，會沉淪為世俗的犧牲品。面對這樣的現(xiàn)象，孟子提出“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币簿褪且獌?nèi)心保持虛靜，順應(yīng)大道能更好地生存xjwbgKgBxnfpdC7FloMpmJPDYmYMp38y1w13AcozLU4=，加強對誘惑的自我約束力，從而做到知足知止。知止不僅可以在將遭遇禍患時及時止損，更可以為進取積聚力量。范蠡功成名就后，隱姓埋名，居家致千金；在“漢初三杰”中，張良知止，功成身退，保全性命。相反，功臣文種不知止，最后被勾踐殺害。韓信不知止，招來猜疑，難免殺身之禍。歷史證明，知止可以保平安，而不知自足的人會招來禍患，最終還是要為自己的貪欲付出代價。老子痛恨為政者的貪婪，所以提出“知足不辱”的這一保身之道。

老子說：“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盵1]57人之立身處世，應(yīng)當遵效法道而不追求滿盈。要注意的是“知足”“知止”在老子哲學(xué)中，實質(zhì)上是一個“度”的問題。顯然，不是要在財富上家財萬貫，在健康上長命百歲，在名聲上聲名顯赫才滿足，才能稱之為“足”。老子所講的“足”不是指財富的絕對數(shù)量，而是指對財富的心理感受。但是，知足不等于自欺欺人，它不意味著對無所作為的心安理得，如果為了知足導(dǎo)致放棄合法的權(quán)利，那是不可取的。

（四）禍莫大于不知足

“罪莫厚于甚欲，咎莫憯于欲得，禍莫大于不知足?！盵1]181老子指出，貪欲是最大的禍害，是戰(zhàn)爭的根本原因。所謂“甚欲”“欲得”“不知足”是同一個意思，都是指貪欲。在各種欲望中，對于“權(quán)欲”，老子指出“以兵強天下”，“將欲取天下而為之”的禍患，對于財欲，老子指出“多藏必厚亡”“難得之貨，令人行妨”的危害，對于“色欲”方面，又提出“甚愛必大費”的告誡?！柏澯?，在《道德經(jīng)》里被描述為：“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盵1]45欲望被老子分為“為腹”和“為目”，“為腹”是指衣食節(jié)儉，但求溫飽的自然生活。“為目”，指驕奢淫逸，貪圖享受的腐朽生活。其中，五色、五音、五味、馳騁畋獵、難得之貨就是“為目”之欲，會導(dǎo)致目盲、耳聾、口爽、發(fā)狂、行妨的禍害。

莊子也不提倡高舉人的欲望，因為欲望會擾亂人的純樸本性。莊子認識到這一點，承認人生理需要的存在，但并不推舉這種生理層面的欲望，而是把其放在很低的位置。莊子在《逍遙游》中講道：“鷦鷯巢于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盵7]比喻欲望有限，極易滿足，指人超越了世俗觀念及其價值的限制而達到的最大的精神自由。逍遙游的“游”，并不是指形體之游，更重要的是指精神之游。莊子認為，一個人過分追逐外在的物質(zhì)，就越是流連忘返，進而使自己產(chǎn)生自我疏離，心靈就越空虛。只有忘卻物我的界限，達到無己、無功、無名的境界，無所依憑而游于無窮，才是真正的“逍遙游”。這與“圣人不凝滯于物，而能與世推移”有內(nèi)在一致性。有道之人，無論遭遇順境還是逆境，都可以以一顆平靜之心應(yīng)對，泰然處之。誠如后世人所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在國家治理方面，人類社會無休止的紛爭、混亂和不安，其中很重要的因素之一是統(tǒng)治者不滿足的私欲?！兜赖陆?jīng)》曰：“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服文彩，帶利劍，厭飲食，財貨有余，是為盜夸。非道也哉！”[1]212這段話深刻地披露了統(tǒng)治者的腐敗，自己過著奢靡的生活，百姓卻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這種“無道”的統(tǒng)治，下場要么是統(tǒng)治者被更有野心的人謀篡，要么被受壓迫的百姓推翻。以老子看來，天下“無道”，最根本、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人們對欲望的錯誤認識，特別是統(tǒng)治者的貪欲和貪念，這是導(dǎo)致種種罪惡、禍害和過錯的決定性因素。無節(jié)制的欲望乃“無道”之源。人道乃天道，有欲望，是人之天性，但是，“可欲”“不知足”“欲得”，則違背了人性，因此也有違于天道，所以必然導(dǎo)致“無道”。在道德經(jīng)雖沒明說，但其言其意，針對的都是統(tǒng)治者。依老子的觀點，治理天下，乃統(tǒng)治者之職，如果統(tǒng)治者恣欲放縱、不知節(jié)制、貪得無厭，則必然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這不僅是他們自身“罪”“禍”“咎”的總根源，也是“天下無道”的總根源。

二、老子“禍莫大于不知足”思想的當代啟示

老子“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及其相關(guān)思想指出人生的禍患往往源于自身的不知足。個人痛苦的遭際始于欲壑難填，對外在物質(zhì)的過分追逐會讓人沉淪。而老子提出的“知足”思想，對癡迷于外物的狂熱的心有“退熱消炎”之效用。老子的“知足”思想與他提出“道”有著密切關(guān)系。他認為，做人做事要遵循大道而為，心向大道，心有所守。此一思想相當程度上被程頤程顥、朱熹等人繼承，并提出“存天理，滅人欲”的修養(yǎng)目標?！按嫣炖怼敝疙槕?yīng)大道，“滅人欲”是指消滅人膨脹的，私人的欲望，而非指熄滅人所有的欲望。這與儒家的“明明德”“克己復(fù)禮”有一定的聯(lián)系。歸根到底，圣賢千言萬語，只是教人順應(yīng)天理，去除人欲。另外，先賢們這種對信仰的堅守，對大道的執(zhí)著追求，對精神操守的捍衛(wèi)至今仍然有現(xiàn)實意義。對于年輕人浮躁、被功利心所俘虜?shù)默F(xiàn)象，顯然具有指路明燈，遠航燈塔之效用。

（一）人的墮落在于欲望的膨脹

老子認為：“馳騁畋獵令人心發(fā)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盵1]45即縱情于狩獵會令人心浮氣躁，稀有的寶物會讓人行為不端。在兩千多年前，老子就提出這樣的告誡，反觀當下部分人，面對權(quán)欲、物欲、地位仍不知足知止。老子指出：“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1]33意思是黃金美玉堆滿堂，卻沒能守住它。身居富貴而不可一世，是自取災(zāi)禍之道。這實際上告誡人們，富貴卻不知道收斂，驕橫而妄的人必會導(dǎo)致禍端。對于浮躁、空虛、急進、虛榮等問題，最根本的還是要“致虛極”，這對于陷入追逐物利，得利忘形的人，具有“降溫退燒”的效果。保持一顆“赤子之心”，與持續(xù)不斷的執(zhí)念作斗爭，時時勤于拂拭內(nèi)心的塵埃，使心靈保持空明潔凈。時下“斷舍離”“極簡主義”的生活的模式興起，這種“去浮華，留本真”，提倡舍棄迷戀物質(zhì)的理念，在消費主義浪潮下，指引人們通過簡化生活的物質(zhì)需求，提高生活主觀滿意度和精神的豐富度。這需要用到靜定的功夫，來排除外在意志的干擾。所謂“致良知”，則要求人們在破除感性欲望的制約之后，到達精神的自由之境。故此，能讓人盡可能避免欲求不滿帶來的禍害，從而享受自在生活。

（二）人的高貴更在于精神富有

當今世界，一般人總將物質(zhì)財富作為高貴的象征。但這些身外之物來得快，去得快。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在物質(zhì)條件相對豐富的現(xiàn)代生活，人們更應(yīng)該“知榮辱”“知禮節(jié)”，精神文明不能落后于物質(zhì)文明，要不然，再強的社會經(jīng)濟也抵擋不住人心不古、貪得無厭的倒退。老子告誡人們要以慈愛、儉約、謙讓為人生至寶，這對消除人對物質(zhì)狂熱追求有矯正糾偏的作用。老子指出：“雖有榮觀，燕處超然?！盵1]101指雖有亭臺樓閣、榮華富貴，但能保持內(nèi)心的清凈，恬淡以對，超然物外。按照莊子的說法，那便是“物物而不物于物”[6]。莊子認為這是免受外事外物牽累的法子，正所謂“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何等自在?！币虼巳松谑莱恍?，拋除欲望的紛擾，追求精神的富足。老子指出：“圣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盵1]193強調(diào)為官者應(yīng)有一種誠惶誠恐的心態(tài)，反躬自省。對于為官者，高尚情操更是其自律的道德保證，應(yīng)保持一種謙虛好學(xué)、“所仰為真理”的行為風(fēng)范，也要有“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的傲然風(fēng)骨。關(guān)鍵的時刻能夠以公義為重、以大局為重、以天下蒼生為重，而不會成為利欲的俘虜。

（三）幸福不需要太多理由

幸福是人類不變的追求。在西方哲學(xué)中，伊壁鳩魯?shù)摹翱鞓分髁x”理念獨樹一幟。他闡釋道，“享樂”并非僅限于身體的感官享受，它同樣包含了精神層面的追求與滿足，以及在這一過程中需要面對和克服的種種挑戰(zhàn)。但在中國古代并沒有“幸福”一說，更多地表現(xiàn)為“樂”。老子指出：“知足之足，常足矣”，他提醒人們?nèi)羧サ糌澙肥扔?。此思想與孔子、顏回有著高度一致性，孔子贊賞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茅檐，而不改其樂”，倡導(dǎo)“安貧樂道”。孟子繼而傳承了儒家的理論并提出“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盵8]可見孟子的“樂”從個人向天下延伸。顯然，老子關(guān)于幸福的追求，大道的執(zhí)著，至今對當代人們樹立正確的幸福觀有啟迪價值。否則一味追名逐利，欲壑難填，很有可能葬送前程。人們應(yīng)該牢記老子知足常樂的教誨?！皟蓮椧恍恰敝稿X學(xué)森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抱負，放棄了在美國的優(yōu)越條件，毅然決然回到祖國過清貧的生活。老子說：“孔德之容，惟道是從?！盵1]82一個有大德的人，會順應(yīng)并堅守大道。唯有對人生的堅守，大道的執(zhí)著和信仰才能獲得至真至善的幸福。最高的幸福總是與人生信念、信仰聯(lián)系在一起，沒有生活信念與信仰的人，常常是不幸的人，因而便不可能得“?！?。所以莊子說：“充實之為美?！倍松臉繁阍谄渲?。簡而言之，自然可以滿足人的生存需求，但滿足不了人的貪欲。人生在世，就是一場修行，從提高個人修養(yǎng)和境界這個角度來講，人的一生都在一路地修煉、靜心、沉淀，把潛在的“良知”的種子，栽培成一棵完整的樹。人類提升心靈境界是永無止境的，只有維持知足和不知足皆樂的心態(tài)，才能在跌宕起伏的生活中體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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