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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神不會飛

      2024-08-13 00:00:00慈琪
      膠東文學(xué) 2024年6期
      關(guān)鍵詞:小高翠微米糕

      1.柿子樹、消失的湖和混凝土

      脆危山的柿子熟了,沒人管它們。山神仰臉看了半天,柿子們好好掛在枝頭,圓鼓鼓的,紅亮亮的,蜜糖脹破了皮兒,要滴不滴,要墜不墜,誰都不樂意往下掉。

      想吃,想吃,想吃得不得了!

      唉,山神剛剛復(fù)蘇,還很虛弱,跟一只毛發(fā)蓬松的田鼠差不多,跳不高,變不大,徒勞地望著柿子流口水。

      “要是我會飛就好了?!彼鄲赖叵搿K堑厣系纳裣?,只能在地上轉(zhuǎn)悠。騰云駕霧、上天攬?jiān)率裁吹模簿褪窃趬衾镞^一過癮罷了。

      “是山神嗎?是山神醒了嗎?”一個老太太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在山道上亂蹦跶,激動得顧不上撿柴火,挪著小碎步趕過來,“是不是山神?哎呀,我就說是你嘛!可算醒來了!”

      羽卒也很高興:“哦,小桃兒啊,幫我摘兩個柿子唄?”

      小桃兒從小就會爬樹,經(jīng)常摘了果子分給他吃。算算日子,也有五十年沒見她了。日子過得真快啊,小桃兒已經(jīng)變成了陶老太!現(xiàn)在,她背駝得厲害,腿也彎得厲害,“嘿呦”一聲跳起來,連柿子的屁股都沒摸著。

      陶老太扶著膝蓋喘兩口氣,從兜里摸出一塊米糕,放到羽卒的懷里:“先吃這個,墊墊肚子?!?/p>

      “謝謝,謝謝?!泵赘獬恋榈?,山神差點(diǎn)兒被壓翻,使勁兒挺直身板,“睡了太久,餓過頭了。”

      “來我家,吃的管夠!小高這幾天正好回來了,她從小念著你呢,總問什么時(shí)候能見到傳說中的山神爺爺呢?!?/p>

      “好啊,那咱就去見見孩子?!庇鹱湟豢诎衙赘馔滔露?,高高興興跟著老太走,別看他個兒小,行路快得很,哧溜溜跟個蚰蜒似的,“對了,小高是誰?。俊?/p>

      “我大孫女兒,今年二十五了!喔,你睡了五十年,還沒見過她?!碧岬綄O女兒,陶老太笑得見牙不見眼,“丫頭又聰明又結(jié)實(shí),一個人拖著大箱子到處跑,什么好地方都去過。一會兒到了家,給你看照片?!?/p>

      羽卒將手籠在袖子里,穩(wěn)穩(wěn)跟著陶老太,一邊聽她講,一邊欣慰地東張西望。今天早上他剛從深眠中醒來,餓得只惦記柿子,還沒好好逛過脆危山呢??纯?,現(xiàn)在山上多蔥蘢,多熱鬧!再不會像以前那樣,走過一群羊,草地就咔咔開裂,下過一場雨,山體就嘩嘩滑坡了。瞧瞧,山腳的路牌上也換名字啦,“翠微山”,好聽!這名字怎么瞅都帶勁兒!

      唯有一點(diǎn)很奇怪:

      這山上怎么沒有別的樹種,全是柿子樹呢?哪個好人知道山神愛吃柿子,給我種了這么多?

      下了山到小草村,要繞過一座青草湖。羽卒心里記得清清楚楚,卻一腳踏上一條黑黢黢的柏油馬路。

      青草呢?

      湖呢?

      一條熱氣騰騰的大路從小草村和翠微山之間穿過,青草湖消失的地方,橫空立起一片枯萎的灰白森林,地上堆滿了黃泥土塊、斷裂鋼筋和一坨一坨混凝土。

      “那邊本來要建個山莊,叫什么……好柿山莊?!碧绽咸f,“不知道咋回事,建兩層塌一層,建五層塌三層。開發(fā)商實(shí)在受不了,停了兩年工……哎?山神啊,你好像在掉毛啊?”

      羽卒愣愣地摸了摸腦袋,他郁郁蔥蔥的頭發(fā)正一片一片往下掉。掉一片苔蘚色,掉一片池塘色,掉一片田螺色,又掉一片雪松色,觸到溫?zé)岬穆访?,立刻冰消雪融,化成?xì)細(xì)的小溪,倉促地逃向泥地,還沒流出幾步遠(yuǎn),就“哧”的一聲蒸發(fā)了。

      山神的腦袋只剩一小片柿紅色頭發(fā),欲哭無淚:“不應(yīng)該呀!明明已經(jīng)……已經(jīng)把山治好了……”

      山神的面貌,和治下的山地狀態(tài)息息相關(guān)。他突然變成光葫蘆,一定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可能是消失的青草湖,可能是廢棄的混凝土,也可能是滿山的柿子樹。

      答案就藏在地上,可羽卒找不到它。

      “興許……我應(yīng)該上天看看!”

      2.小高被山神盯上了

      “噓——”“噓——”“噓噓噓——”

      羽卒往天上吹了半天口哨,只喚來一只圓滾滾的麻雀,看樣子正在附近吃午飯,不情不愿,渾身透著一股柿子香。聽說他想上天看看,麻雀一蹦三尺高:“背不動背不動!麻雀比山神小一圈,麻雀又不是大雁!”

      “我也想喊大雁來啊。”羽卒委屈地說,“這個時(shí)間,它們不是南飛了嘛?!?/p>

      麻雀氣得鼓起了肚子,一句接一句地吐怨言:“跑得了大雁跑不了家雀兒是不?候鳥走了欺負(fù)留鳥是不?硬要麻雀生鵝蛋——不講理是不?麻雀今兒把話撂在這兒:這事兒,麻雀飲河水——干不了!”

      陶老太在旁邊打圓場:“山神啊,你變小一點(diǎn)兒,變小一點(diǎn)兒好馱?!?/p>

      變小比變大省力。羽卒聽了她的話,搖身一變,果真縮得跟花生一樣小。麻雀這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那……那上來試試吧?!?/p>

      羽卒爬到它背上,緊緊揪住兩根滑溜溜的橘色羽毛。麻雀的小細(xì)腿直打戰(zhàn),憋足了氣兒剛起飛,又一頭栽到地上:“背不動背不動!小山神還是那個重山神!麻雀不是不幫忙,實(shí)在是麻雀抬轎子——擔(dān)不起!”

      “噢喲,我給忘了,睡糊涂了?!庇鹱溥B忙爬下來,向麻雀道歉,“一袋棉花壓成一個小棉球,也還是一樣重的?!?/p>

      陶老太試著抱了抱他:“嗬,還真沉,跟個西瓜似的。這樣吧,小高哪,明天就要回家了。機(jī)場就在翠微山的西邊,到時(shí)候你跟著她坐飛機(jī),‘嗚’的一下就上天了?!?/p>

      可以“嗚”的一下就上天?那豈不是變成了騰云駕霧的大神仙?

      羽卒高興壞了!

      陶老太和山神到家的時(shí)候,小高正在里屋收拾行李箱。羽卒想給孩子一個驚喜,就對老太“噓”了一聲,躲到門檻下面。

      陶老太喜笑顏開地跨進(jìn)門,先不提山神的事兒:“收拾完啦?還有一包新做的米糕,我早上擱柴房里了。”

      小高急忙搖頭:“拿不了,拿不了!”

      “我看你這箱子里還有空——”

      小高從床上抱起一堆漢服,統(tǒng)統(tǒng)塞進(jìn)箱子:“沒空了,沒空了。外婆你自己留著吃!”

      陶老太怪失望的:“這么嫌棄米糕?”

      “不是嫌棄,就是心里有點(diǎn)兒陰影……唉,是這樣的。”小高嘆了口氣,拉著外婆在床邊坐下,掰著手指跟她細(xì)數(shù),“我吧,這兩個月被山神盯上了。”

      山神?陶老太定定神:“哪兒的山神?”

      “哪兒的都有,什么摘星嶺山神、貓耳山山神、小丘山山神,一個個山神全都盯上了我,說我箱子大、力氣大、走路又慢又穩(wěn),而且,我的工作不是旅拍嗎,要到各種風(fēng)景美麗的地方拍美麗的照片,箱子里全是衣服,壓一壓,又軟和又寬敞,乘客都說體驗(yàn)很好,十分舒適,一點(diǎn)兒都不顛簸,是出差旅游必選順風(fēng)箱……”

      “那不是挺好嗎?”陶老太樂了。

      “好什么呀!”小高氣沖沖,“外婆你不知道,山神可重了!你捏捏,我二頭肌都練大了,胳膊粗了一圈!”

      “壯點(diǎn)兒好,壯點(diǎn)兒好,在外面不怕人欺負(fù)。對了,山神從來不占人便宜,你順路捎上他們,總會有回禮吧?”

      “有是有,”小高面無表情,“全是柿子和米糕,除了讓箱子更重之外毫無用處。而且他們嘴特饞,自己帶的東西,路上全吃光了,跟小孩兒秋游似的,一口都不給我留。幸虧咱們這兒沒山神。不對,有山神,只是還沒醒。哈哈,幸虧他還沒醒,對吧?”

      “嗯?!碧绽咸⒕蔚卣f。

      3.“嗚”的一下,山神上天

      離開小草村時(shí),小高總覺得箱子有一種熟悉的沉重感。

      可能外婆又偷偷把米糕放進(jìn)來了吧。她沒多想,嘆著氣,用力把箱子拖上公交車。

      兩個小時(shí)后,飛機(jī)上天了。

      羽卒把自己變得像跳蚤一樣小,從行李箱拉鏈的空隙擠出來,溜到客艙,再變回田鼠大小,爬過兩個打瞌睡的乘客,站到舷窗上。

      “好高啊……”他貼著玻璃,癡迷地望著下方的遼闊風(fēng)光。飛機(jī)從翠微山上掠過,他悚然一驚,整座山的狀況盡收眼底——

      靠近小草村的山這邊,從山頂?shù)缴侥_,長滿了柿子樹,遠(yuǎn)遠(yuǎn)看去一片灰紅。

      遠(yuǎn)離小草村的山那邊,從山頂?shù)缴侥_,全都塌陷了,掛著一道道凝固的泥石瀑布,像一塊被人拿勺挖走了一半的蛋糕坯子。

      前排的乘客也在看窗外,對身邊的人說:“唉,好好的風(fēng)景區(qū),搞成這個樣子?!?/p>

      “可不是嗎,為了采砂采石造山莊,毀了一座山,真是亂來。明年我得跟家里老人說,讓他們跟我去臍城住。這地方不能住人了?!?/p>

      “不過山上的柿子還不錯,我去摘了一筐,挺甜的?!?/p>

      “光有柿子,也沒意思。”

      “也是,還得有點(diǎn)兒橘子蘋果香蕉梨。”

      “光有吃的,也沒意思?!?/p>

      “那再來點(diǎn)兒花?嗐,看翠微山這個樣子,難嘍。誰沒事去山里搞綠化,多苦啊?!?/p>

      采砂,采石,毀山……

      羽卒聽著這些熟悉的事情,慢慢撿回了遙遠(yuǎn)的回憶。

      是的,五十年前,他的山還不叫翠微山,也不叫脆危山,叫寶石山。山里的寶石多得藏不住,順著溪水流到青草湖里,被小孩子撿起來帶給爸媽。幾個月之內(nèi),山頭的樹被砍光了,人們在山里挖出又長又黑的隧道,螞蟻一樣鉆來鉆去,把閃閃發(fā)光的碎塊一點(diǎn)兒一點(diǎn)兒搬下山,留下一座千瘡百孔的寶石山,四處滑坡,八面漏風(fēng),還得了個綽號叫脆危山。

      羽卒在沙塵和風(fēng)中呆呆地站了很久。最后,他走進(jìn)一個最小最深的山洞,學(xué)著盤古的樣子躺下來,安安靜靜閉上眼睛。

      讓好夢化成流水、蜻蜓和三千種草木。

      讓噩夢化成青苔、蚯蚓和蓬松的黑土。

      讓呼吸化成和煦濕潤的山風(fēng),把外面亂七八糟的狂風(fēng)趕得遠(yuǎn)遠(yuǎn)的。

      讓鼾聲化成無處不在的花朵和蘑菇,給嗡嗡作響的勞作者提供每日餐食。

      山神和荒山就這樣盡心盡力地睡了五十年,休養(yǎng)生息。本來,等他醒來之后,失去的一切都可以恢復(fù)如初……結(jié)果人類下手真快啊,短短幾年,又毀了一次山!

      4.現(xiàn)在的人類比神仙還厲害

      小高回到家,打開行李箱時(shí),就看到一個紅壽桃發(fā)型的小人生無可戀地坐在衣服堆里,自言自語著什么“這日子,沒法過了”“找個假山上班算了”之類的。

      小高深吸了一口氣:“你誰???”

      羽卒無精打采:“我是你傳說中的山神爺爺?!?/p>

      小高炸了:“什么爺爺!能好好說話嗎?”

      多虧她有豐富的和山神打交道的經(jīng)驗(yàn),很快弄清了眼下的狀況。

      “我小時(shí)候跟著爸爸媽媽搬來搬去,只有外婆還堅(jiān)持住在小草村,說哪天山神醒了,看不到老朋友,得多失落啊。我們想想也是,就讓外婆接著住在村里了。以前還好,翠微山風(fēng)景不錯,吃的種的都放心,可這幾年越來越不像樣——村里沒人種地了,來了一幫人要建什么高檔山莊,采砂采石,把山上的林子毀得一塌糊涂;還為了給山莊搞個有特色的噱頭,種了半山的柿林。他們?yōu)榱肆肿雍每础⒍嘟Y(jié)果子,用了太多除草劑、殺蟲劑和催熟劑,山上的植物和蟲子都禁不住折騰,只剩下柿子樹了?!?/p>

      羽卒越聽越絕望,整個身體縮成一個皺巴巴的乒乓球:“救山就得睡覺,我不想再睡下去了。連續(xù)睡五十年,一萬八千兩百多天,眼珠子都要睡化了!”

      小高欲言又止:“你們山神……只有這一個法子嗎?”

      “對啊。”羽卒理直氣壯,“不信你去問問別的山神,讓光禿禿的山重新長出頭發(fā),是不是得安心睡個幾年幾十年?!?/p>

      “可是,你一邊睡,樹一邊長,人一邊砍,到頭來還是禿的呀……”

      “就是這個問題。”羽卒心情低沉,“我一路上都在看,時(shí)代不同了,現(xiàn)在的人類比神仙還厲害,上天入地,千里傳音,懂的很多,動手又快。就算我永遠(yuǎn)睡過去,我的山也休養(yǎng)不好,你們破壞得太迅速了。”

      小高替人類感到難堪。都變得跟神仙一樣厲害了,怎么還不做好事呢?

      “這樣吧,山神……”“山神爺爺”這個叫法有些難以啟齒,她決定省掉稱呼,“……也有很多人類關(guān)心環(huán)境,我來試著聯(lián)系一下大家,想想法子,救救翠微山?!?/p>

      5.湖妖的塌房計(jì)劃

      小高整理了這次回老家拍的照片,又去圖書館查閱寶石山、脆危山、翠微山的舊照,做了個今昔對比圖和現(xiàn)狀說明,發(fā)在同鄉(xiāng)群和網(wǎng)上。大家都覺得十分惋惜,紛紛罵起好柿山莊不做好事。這事上了新聞,熱度飆升,很快,有人主動打來電話聯(lián)系小高了:“你聽——聽我結(jié)柿——結(jié)石——解釋,我是——柿——柿子——”

      對方發(fā)音生澀,口齒不清,像是剛剛學(xué)會說話。小高聽了半天,還是沒聽懂。

      “哎呀,我來說!”電話那頭出現(xiàn)了第二個聲音,聽起來水潤潤的,“是小高吧?我是你湖妖阿姨啊,你小時(shí)候我還抱過你呢!”

      小高愣了半天,突然反應(yīng)過來:“啊——是我掉進(jìn)水里那次,把我抱到岸上的湖妖阿姨嗎?”

      “是呀是呀!我跟你說啊,這事確實(shí)是柿子精做得不對。但你放心啊,阿姨已經(jīng)把事情解決一半了!山莊不建了,砂石也不采了,所有不能做的事情都停了,等山神再睡幾年,什么事情都解決了!”

      羽卒蹲在開著免提的手機(jī)旁邊,忍不住插嘴:“柿子精是誰?”

      聽到他說話,湖妖的聲音像漲潮一樣猛地涌上來:“你、你、你、你、你醒啦?!哎喲我想死你了!你知道我現(xiàn)在住在哪兒嗎?我住在小草村的自來水水塔里!這把我憋得呀……對了,你問柿子精是吧,你最后一次坐在湖邊吃柿子的時(shí)候,不是在岸上丟了個柿子核嗎?就是他。孩子打小聽你的故事,可崇拜你了,他知道你愛吃柿子,化成人形之后,就在山里種了一片柿子林,等你醒來就能吃到。結(jié)果有人過來旅游,一看:‘這么多柿子,看著真喜慶!在這兒造個山莊一定很受歡迎,就這么定了?!谑蔷烷_始填湖挖山造樓房,滿山種柿子。唉,說到底,也不是這孩子的錯?!?/p>

      “那后來怎么又不建了呢?”

      “咳,你也知道,咱們這兒本來就土質(zhì)疏松,我湖底還挨著一條地下河,他們什么都不調(diào)查,把湖填了,地基也不穩(wěn)當(dāng),真在上面建起高樓,不出幾年,一定得塌!你想想,那時(shí)候人都住進(jìn)去了,得死多少人?我就每天去工地?fù)v亂,往混凝土里哐哐加水,把它變稀、變脆,那房子軟塌塌的,怎么都建不成,山莊老板氣得沒辦法,撂下爛攤子就走了。是不是問題就解決一半了?”

      湖妖噼里啪啦,蹦魚似的說完前因后果,又催羽卒:“山神哪,你趕緊回去再躺會兒,等山上恢復(fù)原狀了,我去喊你起床?!?/p>

      柿子精在她旁邊附和:“柿呀柿呀?!?/p>

      “沒那么簡單。”羽卒有氣無力地說,“五十年前是上山挖礦,現(xiàn)在是填湖造房,以后是什么?人類來一批,走一批,又來一批,只顧著種自己喜歡的樹,把別的植物都清理掉。還是那句話,我睡得再多,也趕不上他們搞的破壞多啊?!?/p>

      電話兩頭都默默無語。

      小高說:“我再去跟我們?nèi)祟愓務(wù)劊灰蠹铱蠋兔?,這事不難辦?!?/p>

      6.山神有了許多人類同事

      漫長的談話過后,又過去了許多歲月。

      小高變成了老高,陶老太變成了陶老太太?,F(xiàn)在,她們一家人都住在小草村。村子里比前些年熱鬧得多,出去打工的年輕人也都回來了,種菜種花,養(yǎng)雞釣魚,爬山散步,給山里的花草樹木做做維護(hù),每天過得有滋有味。

      翠微山里,人跡罕至的地方,偶爾也會熱鬧一下。山神羽卒每個月會抽空醒來一次,跟人類的孩子聊聊天,給新來的小動物教一教本地的規(guī)矩。

      “……不要在湖里撒尿,不要去村里嚇唬貓,樹上的果子,摘一個吃一個,不要浪費(fèi),知道嗎?”

      “知道了?!毙聛淼囊恢恍游铮潜蝗诉z棄在山里的寵物猴,第一天就撞到了山神,嚇得哆哆嗦嗦,攥著尾巴聽他講話。

      羽卒溫和地安慰道:“別怕,我不吃猴子的?!?/p>

      “可你是山神啊……人類的電視劇里說,神仙上天入地,可厲害了……”

      “山神不會飛,人類會飛。托他們的福,我才上天逛過幾回?!?/p>

      “啊?那天上是什么樣的呀?”

      羽卒想了想,努力描述:“天上嘛,有一群漂漂亮亮的姑娘和小伙子給我們分吃的、收走垃圾,要是有人發(fā)脾氣,他們就趕緊過去哄……”

      “聽起來像保姆,或者是幼兒園老師……”

      “不是保姆和老師,大家管他們叫‘乘務(wù)員’?!?/p>

      “乘霧猿?”小猴子羨慕地重復(fù),“真好啊,我也想當(dāng)乘霧猿。乘著云朵,乘著霧,在天上飛來飛去……”

      山神回想起在天空看到的風(fēng)景,也微笑起來。

      人類的本事不比神仙差,更何況,這些年來了許多對這片土地懷著感情的人類。有他們悉心照看,翠微山如今生機(jī)勃勃,再也不用山神操心了。

      還睡什么覺呢?明天,不,今天,搭順風(fēng)箱上天玩玩吧!

      慈琪,1992年生,籍貫安徽,獲陳伯吹兒童文學(xué)獎、浙江省優(yōu)秀文學(xué)作品獎、“周莊杯”全國兒童文學(xué)短篇小說獎、第二屆《兒童文學(xué)》金近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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