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文化底蘊探究

在數(shù)千年的歷史長河中，黃河見證了中華文明的興起和發(fā)展。它是中國古代農(nóng)耕文明的搖籃，為中華民族的繁衍生息提供了豐富的水資源。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中華民族在黃河兩岸不懈奮斗，從半坡、仰韶到龍山、馬家窯，從夏商周三代之興到漢唐氣度，從四大發(fā)明、絲綢之路的歷史盛況再到后來的保衛(wèi)黃河、保衛(wèi)華北的不朽抗爭……根植于黃河流域的黃河文化承載著中華民族共同的歷史印記，傳遞出中華民族共同的時代聲音，賡續(xù)著中華民族共同的精神血脈。黃河文化是中華文明中最具代表性、最具影響力的主體文化。

厚德載物 兼容并蓄

黃河文化最深沉的實踐底色

早在7萬年至6萬年前，中華民族的先民就在黃河流域定居生活，點亮了照徹古今的文明火光。黃河流域作為人類最早的重要生存場域之一，不同的族群、生產(chǎn)生活方式在這里融合，政權(quán)興衰、朝代更迭的同時在這里留下了農(nóng)耕文明與游牧文明反復碰撞交流的印記。打開中華文明史的宏大畫卷，可以看到黃河及其支流，幾乎每一處都曾燃起過中華文明的火光，從仰韶文化、齊家文化、馬家窯文化與大汶口文化，到河湟文化、河套文化、關(guān)中文化、河洛文化與海岱文化，黃河文化展現(xiàn)出厚德載物的大度雍容。在不可計數(shù)的日日夜夜里，在黃河流經(jīng)的所有地域里的人們，正如同2000多年前孔夫子發(fā)出的“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的感慨一樣，用盡全力在歷史演進的長河中留下自己生存、思考和奮斗的光輝足跡，在這種個體與族群的奮起前行中，鑄就了黃河流域并行不悖而又深度交互影響的多樣態(tài)文化發(fā)育模式。

九曲黃河蜿蜒向東奔流入海，我們可以看到，獨特的地理山川樣貌與人文精神理念使得黃河文化在發(fā)展歷程中展現(xiàn)出別具一格的千帆競秀、萬木爭春的鮮明特征。

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黃河文化展現(xiàn)出令人驚嘆的開放與包容，來自不同民族、不同地域和不同背景的優(yōu)秀文化在這片熱土上碰撞、互鑒、交流、融合，既有劍拔弩張，也有和風細雨，“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由此鑄就了黃河文化開放包容、兼收并蓄的精神內(nèi)核，這也是黃河文化永葆生機活力的秘訣。

回顧歷史不難發(fā)現(xiàn)，在中原文化圈成長起來的趙武靈王在接收胡服騎射時是心悅誠服的，而游牧民族兄弟同樣能夠?qū)懗鲋T如“石頭城上，望天低吳楚，眼空無物。指點六朝形勝地，惟有青山如壁。蔽日旌旗，連云檣櫓，白骨紛如雪。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杰”等讓人拍案驚奇的壯麗詩篇；面對生死難料的兩軍戰(zhàn)場和茫茫歸途，“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xiāng)”，這對戍邊將士心境的白描道出的不僅是漢家兒女無盡的邊塞哀愁，同樣說到了對立陣營的外族將士心底……

在這片人類文明最早綻放的空間中，不論哪一種類型的文明，不論哪一種樣態(tài)的文化，都能在彼此包容、傾慕中找到獨屬于自己的生存空間，兼收并蓄是黃河文化的獨特魅力之所在。

自強不息 激流勇進

黃河文化最雄壯的表象特征

據(jù)統(tǒng)計，從先秦到新中國成立前的2500多年間，黃河下游共決溢1500多次，改道26次，北達天津，南抵江淮，南北循環(huán)擺動，成為中華民族歷史上影響最為深遠的自然地理事件。這條以“善淤、善決、善徙”而聞名的大河是哺育了中華民族的母親河，也是全體中國人民生死相依、休戚與共的母親河，可以說，一部黃河文化史就是一部中華民族與黃河愛恨交織的矛盾共生史，就是一部中華民族面對艱難困苦自強不息的奮斗史，就是一部面對競爭挑戰(zhàn)激流勇進的輝煌史。

上古時期，中華民族的先民逐水而居，“舜耕歷山，歷山之人皆讓畔；漁雷澤，雷澤之人皆讓居；陶河濱，河濱器皆不苦窳?！彪S著認識自然、征服自然的能力提升，中華民族在自己的前途命運上有了更多主動作為的意識，從“禹穴之時，以銅為兵，以鑿伊闕，通龍門”治理黃河水患，再到漢武帝時“穿渭為渠，下至河，漕關(guān)東粟徑易，又可以灌渠下民田萬余頃”的易害為利。在如何羈縻這條桀驁不馴的大河為我所用這個問題上，中華民族在困境中覺醒奮起，窮盡智力之能，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

在與黃河相伴共生的歲月里，自強不息、人定勝天、公而忘私等積極向上的思想深深植根在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當中，吹響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昂首奮進的號角。逆境當中，我們不投降、不妥協(xié)、不退讓，“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底圣賢發(fā)奮之所為也”；順境之下，我們亦當居安思危，警鐘長鳴，如歐陽修所言“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于人歟？《書》曰：‘滿招損，謙受益?！瘧n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尤為難得的是，在這種修齊治平的宏大奮斗面前，對于個人與家國的苦樂觀如何抉擇，我們的先賢給出了深刻的反思“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乎？”就是在這樣的砥礪精進中，中華民族書寫了一部歷經(jīng)千年但心意相通、志向相投的文明傳承史，同時為中華民族塑造了自強不息、激流勇進的鮮明性格表征。

家國天下 使命擔當

黃河文化最厚重的歷史傳承

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成就了黃河的母親河地位。黃河流域地勢平坦，土壤肥沃，氣候適宜，降水充沛，成為上古時期東亞大陸最適宜的規(guī)模化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區(qū)，造就了農(nóng)耕文明史上最為繁庶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其華夏文明領(lǐng)頭雁地位時至今日仍然是不可撼動的。在諸多文化、民族和政權(quán)的縱橫捭闔中，黃河成為中華文明的精神圖騰，在此基礎(chǔ)上逐漸形成的大一統(tǒng)觀念促成了黃河文化傳承千年而不衰的家國天下、使命擔當理念。這種理念是深層次的文化表達和心理認知，它生動表達出宅茲在茲的文化自豪和自信，是對生于斯長于斯的精神故土的深沉熱戀。這種理念將個體與國家、個體與民族、個體與人民的關(guān)系內(nèi)化為精神標尺，這是黃河文化為代表的中華文明向心力的集中體現(xiàn)，是中華民族對人的本質(zhì)的深刻領(lǐng)悟和踐行，也是中華兒女在精神上的自覺皈依。

有了家國天下、使命擔當?shù)木褡杂X，一代代中華兒女在前進的征程中披堅執(zhí)銳，雖九死猶未悔，將個人的小我匯入家國天下的大我，并將這種自覺和奮斗上升到使命擔當?shù)母叨?，從?nèi)在的精神認同外化為行動指南。越到緊急關(guān)頭，越是危難時刻，中華兒女的家國使命擔當就越發(fā)彰顯。在國勢孱弱而強敵咄咄逼人的逆境中，南宋詞人陳亮發(fā)出了響徹古今的怒吼：“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這種憤怒，源自對千年傳承的中華文化最濃烈的自豪和最深沉的信仰，是在這種文化浸潤下成長起來的個體最強烈的責任擔當?shù)谋磉_。

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避趨之，黃河文化中蘊藏著中華民族在家國使命擔當上的深刻思考和廣泛認同，詩禮傳家，保家衛(wèi)國成為黃河文化中歷久彌新而又廣為傳唱的不朽話題。從“愿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的北朝詩歌《木蘭辭》，到戲曲舞臺上久演不衰的《楊家將》，再到黃河兩岸代代相傳的“說岳”“說楊”演義故事……家國相依，使命擔當已經(jīng)成為在黃河文化深度浸潤下成長起來的中華民族的精神自覺。因此，在面對即將踏破錦繡山河的日寇鐵蹄時，中華民族迸發(fā)出強大的民族向心力，發(fā)出了響徹世界的吶喊：“保衛(wèi)黃河，保衛(wèi)華北，保衛(wèi)全中國”，無數(shù)中華兒女在《黃河大合唱》的鼓舞下走向戰(zhàn)場，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見證了中華文明強烈的家國天下、使命擔當。

在邁向民族偉大復興的征程上，一代又一代有志青年以時不我待的緊迫感，在祖國和人民最需要的時刻挺膺而出，以身許國，用青春和汗水在圓夢中國的畫卷上書寫下屬于自己的濃墨重彩。

道義處世 擇善固執(zhí)

黃河文化最綿長的精神賡續(xù)

在中華5000多年文明史上，黃河流域有3000多年是全國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孕育了河湟文化、河洛文化、關(guān)中文化、齊魯文化等，分布有鄭州、西安、洛陽、開封等古都，誕生了“四大發(fā)明”和《詩經(jīng)》《老子》《史記》等經(jīng)典著作。從三皇五帝到夏商周三代之興再到漢唐宋明，學派繼起、百家爭鳴，名人輩出、群星璀璨，是文化爭鋒的灘頭重鎮(zhèn)。在各種思想縱橫捭闔、反復交手之后，許多重要的理念被沉淀下來，在融合了儒家思想、道家思想、程朱理學的許多重要思想后，這些理念逐漸內(nèi)化為中華民族重要的精神操守，造就了中華民族強烈的道義處世、擇善固執(zhí)的行為內(nèi)在邏輯，同時也成為歷代統(tǒng)治階級與普通民眾共同認可的處世法則。

從實踐中凝練出的處世法則中，有關(guān)于天人關(guān)系的反思，如天人合一的世界觀，倡導人與自然和諧共存，無論君臣貴賤高下，都應在保護共同的生存空間上擔當起相應的責任和義務。早在西漢時期，這一思想就已經(jīng)得到了廣泛認可，并以國家法令（漢《使者和中所督查詔書四時月令五十條》）的形式頒布實施。又有關(guān)于以民為本、兼愛天下的仁愛美德，如孟夫子早在2000多年前就提出“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觀念，并一步步成為歷代君民共同遵守的法則。唐代名臣魏征在著名的《諫太宗十思疏》中更是明確指出“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這一思想，成為歷代統(tǒng)治者治國理政的重要資政格言，對調(diào)節(jié)階級社會的內(nèi)部矛盾起到了積極作用。再如勠力同心、命運與共的理念，是中華民族向心力的重要構(gòu)成要件；不尚空談、實干筑夢的理念，是一代代中國人自覺匯入民族復興洪流的信念支撐……

中華民族在千百年的歷史進程中，不論風云如何變幻，咬定青山不放松，在眾多的價值理念選擇面前，擇其善者而從之，從而為黃河文化確定了累世不易的向美、向善、向真的價值取向，它是黃河文化能夠成為中華文明源頭和主體的重要支撐，更是黃河文化具有強大包容性、時代性和先進性的邏輯根源。

幾千年來，在黃河文化的浸潤中，中華民族歷經(jīng)輝煌與衰落的幾度變遷，而今正以無比堅定的步伐迎接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黃河文化中蘊藏的厚德載物、兼容并蓄的深沉實踐底色，自強不息、激流勇進的雄壯表象特征，家國天下、使命擔當?shù)暮裰貧v史傳承，道義處世、擇善固執(zhí)的綿長精神賡續(xù)，是屬于中華民族也是屬于這個世界的寶貴智慧財富，更是所有珍視和平的正義之士的價值期許。

本文選自：“濟南優(yōu)秀戲曲文化傳承研究”（編號：JNSK23C94）2023年度濟南市哲學社會科學課題；“‘兩個大局’背景下以O(shè)BE教育理念構(gòu)建高職紅色文化協(xié)同育人機制”（編號：JY-XY-202332）2023年度山東職業(yè)學院職業(yè)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

（作者單位 1.山東體育學院 2.山東職業(yè)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