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是新聞,但有時候新聞就發(fā)生在你我之間。這不,年逾七旬的老陳上街買菜路上摔了一跤,躺床上去了。老陳老伴去世多年,身邊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兩兒子說送去養(yǎng)老院,老陳覓死尋活:“你們干脆給我買一瓶安眠藥,這樣大家都省事?!?/p>
一日,老陳打電話給兒子,讓他們每月送3000元過來。老大老二覺得奇怪,周末上門,發(fā)現家里多了個人。原來父親背著他們請了個劉姓住家保姆。劉奶奶和老陳年紀相當,兩人看上去對脾氣聊得開。一個忙東忙西沒停下來過,一個坐著輪椅跟在后面嘮嗑。一個滿眼祥和,一個滿眼贊許。兩兒子被晾一邊大眼瞪小眼。
自從劉奶奶來了以后,老陳身上清爽了,住的房子清爽了。第二年春天來臨時,老陳不僅臉色紅潤,竟能下床走路了。
既然能下床了,就把保姆辭了吧。
弟兄倆才開口,就被老陳罵了回去:“不就心疼你們那點錢嗎?不要你們的錢!”
保姆沒走,父子關系卻僵了。
一日,劉奶奶打電話來說:“你們平時上班忙,兩邊家里的衛(wèi)生都丟給我吧?!?/p>
“另外收費不?”
“不收不收。其實就是想帶老陳去你們家走動走動,父子哪有隔夜仇呀?!?/p>
自那以后,劉奶奶隔三岔五帶著老陳上兒子家打掃,一個干活,一個打下手,兩個老人有說有笑的,儼然一家人。那架勢老大老二看了心里自然很不舒服,可想到兩年前,老父親做了直腸癌手術,身體就像飄搖在風雨中的破房子,多一個人來支撐,總歸不是壞事。
被醫(yī)生說最多有五年生存期的老父親,最后多過了兩個春天。老陳是安詳地離開的,可故事才真正開始。
前兩年,父親打電話說,房子到處漏雨,找個師傅來修修。房子破成那樣,還有修的必要?弟兄倆想一塊去了。所以老大老二只是“哦哦”了無數次就沒有了下文。那時要是聽父親的,把房子從里到外修整一下,如今拆遷怎么說也能多補償個幾十萬,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拍大腿。
還有更后悔的事,當初就該不顧一切把保姆辭退!一留就留下禍患!父親竟然背著他們和保姆領了結婚證,遺囑里寫得很明確,所有遺產歸保姆,還做了公證拍了照。律師說官司很難打贏。
“看上去那么本分的一個老奶奶,沒想到一肚子壞水?!蔽迨嗄甑母缸忧椋炔簧喜旁谝黄鹕盍甓嗟睦咸?,一想到這些,老大恨得牙癢。
“當時我就納悶,她怎么這么好心,義務幫我們打掃衛(wèi)生幾年,肯定有貓膩。你非說老頭子那點工資還不夠買藥的,這老奶奶圖不到東西?!崩隙嗔烁绺缫谎壅f。
“你不也說反正不用付保姆費嗎?咋就全怪到我頭上!”
“我怎么知道這塊地升值這么快!你這么能,不是也沒前后眼。”
法庭上,那保姆幾乎不開口,可依然不影響她贏了官司,這怎么能不讓弟兄倆氣急敗壞呢?所以,從法院出來,兩人又開始互掐。
就在老大老二搜集材料準備再次上訴時,他們被保姆告上了法庭——要求弟兄倆支付六年的保姆費。
拿了房產還想要保姆費!吃人連渣子都不吐啊,這是人干的事嗎?這個春天,郊外的新麥再次變得蔥綠,和那金黃的油菜花相映成詩。要是以往,老大老二早就帶著孫子孫女踏青賞景放風箏去了,可如今,躺床上都能把腿給崴了,這口惡氣還沒順過來,又被倒打一耙。老大老二氣得直罵娘,哪有心思想其他。
后來,雙方愿意庭外調解。調解員說:“劉奶奶有些話想對你們兄弟二人說?!?/p>
“當年,看到老陳能下床走路了,你們要辭退我。可你父親哭著不讓走,說你們平時一年里來不了兩趟,哪天他一口氣上不來,也沒人知道。我可憐你父親,這才留下來繼續(xù)照顧他。你父親臨走前把房子留給我,說怕自己走后,我沒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上次你們告我敗訴了,我知道這世上公道還在人心里,我就滿足了,那個四合院是你們哥倆的胞衣地,我不會要的?!眲⒛棠贪岩粋€小包放桌上,打開說,“卡里是四合院的拆遷款,我一分沒動。那張紙條是我的卡號,如果你們覺得該付我六年的保姆費,你們就打到我的卡里。”
“包里還有你們父親的墓地證。”劉奶奶說,“老頭子生前,你們沒時間來看他,現在,總不能連到墳上燒燒紙的時間都沒有吧?!?/p>
墓地證?墓地證!這個春天,萬千件事從腦里過,怎么就沒想到,這個春天,父親已永遠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