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回掃是讀者的注視點從文本上一行行末到下一行行首的眼動,在多行文本閱讀中非常重要且必不可少。目前,回掃的相關研究較少,且主要集中于回掃起跳位置、回掃目標選擇、回掃的精確性、與回掃相鄰的注視四個方面。本文先簡單介紹回掃研究中常用的眼動指標,再詳細介紹回掃的四個方面的研究,最后提出未來的研究設想:關注其他文字與文字系統(tǒng)的回掃、考察二語閱讀中的回掃、探究行末注視是否受行末注視詞詞匯特征的影響、探討回掃過程中預視的缺失對詞匯加工的影響以幫助我們理解邊界范式中的“預視效益”,完善現有模型以適應回掃。
關鍵詞 閱讀 回掃 眼動
1 引言
在閱讀過程中,眼睛需要不斷跳動來獲取信息,這種眼動被稱為眼跳(saccade)(李玉剛等,2017)。大多數眼跳為行內眼跳,平均跨度約為7~8 個字符(Rayner, 1978)。然而,在多行文本閱讀中需要更長的眼跳將讀者的注視點從上一行行末帶到下一行行首,這類眼跳被稱為回掃(returnsweep)(Tinker, 1963)?;貟邊^(qū)間通常為上一行行末大約4~6 個字符的位置(Hofmeister et al., 1999;Parker, Slattery, et al., 2019; Vasilev, Adedeji, et al.,2021)到下一行行首大約5~8 個字符的位置(Parker,Slattery, et al., 2019; Slattery amp; Vasilev, 2019; Vasilev,Adedeji, et al., 2021), 距離大約為30~70 個字符(Vasilev, Adedeji, et al., 2021)。
較長的回掃區(qū)間使讀者的眼跳著陸位置遠離下一行的左邊緣(Hofmeister et al., 1999; Parker,Nikolova, et al., 2019)。研究者認為, 回掃的著陸位置遠離下一行左邊緣可能是由回掃脫靶錯誤(return-sweep undershoot errors) 所致(Henson,1979),產生回掃脫靶錯誤的原因可能有以下三點。第一,產生回掃脫靶錯誤可能是因為重心效應(centre-of-gravity effect)(Findlay, 1982), 研究者認為,讀者會將回掃定位在下一行的左邊緣附近。文本刺激位于下一行左邊緣的右側,而下一行左邊緣的左側沒有文本刺激,這就導致讀者的回掃著陸位置向右側偏移,發(fā)生回掃脫靶錯誤(Vasilev, Adedeji, et al., 2021)。第二,眼跳可能發(fā)生脫靶錯誤(undershoot error),這種錯誤會隨著眼跳距離的增加而增加(Henson, 1979; McConkieet al., 1988)。相比于行內眼跳,回掃是長距離眼跳,因此回掃可能比行內眼跳更容易發(fā)生脫靶錯誤。第三,長距離的眼跳后往往都伴隨著較短的修正性眼跳(Becker, 1972)。大多數回掃屬于長距離眼跳,通常無法一次性到達預期目標(Andriessenamp; de Voogd, 1973),大約40~60% 的回掃后會產生繼發(fā)性眼跳(Parker, Slattery, et al., 2019; Slattery amp;Vasilev, 2019),這類眼跳被稱為修正眼跳(correctivesaccade) (Abrams amp; Zuber, 1972; Hofmeister et al.,1999)。當眼跳脫靶錯誤較大時(眼跳脫靶錯誤超過10%),無論是否存在視網膜反饋,都可能發(fā)生修正眼跳(Tian et al., 2013; Vasilev, Adedeji, et al.,2021),這表明回掃脫靶錯誤較大時,修正眼跳的激活可能不依賴于視網膜反饋;而當眼跳脫靶錯誤較小時,視網膜反饋的作用可能更強(Becker, 1976;Vasilev, Adedeji, et al., 2021),當回掃脫靶錯誤較小時,修正眼跳的激活可能依賴于視網膜反饋。根據回掃后是否需要修正眼跳,回掃分為兩種,準確的回掃與不準確的回掃,不需要修正眼跳的回掃是準確的回掃,需要修正眼跳的回掃是不準確的回掃(Parker,2019)。
在多行文本閱讀中,回掃是重要的。原因有三:其一,自然閱讀中,多行文本閱讀更常見,回掃發(fā)生在多行文本閱讀中,由文本處理需求所驅動(Slattery amp; Vasilev, 2019),在多行文本閱讀中必不可少;其二,對于行內眼跳,讀者可以對下一個詞進行副中央凹預視,并進行眼跳目標選擇。而對于回掃,較長的回掃區(qū)間使下一行的行首詞遠超副中央凹預視范圍,讀者無法在回掃之前對下一行的行首詞進行副中央凹預視,并進行眼跳目標選擇。因此,研究回掃有助于人們了解有無副中央凹信息對詞匯處理以及眼跳目標選擇的影響;其三,E-Z 讀者模型(Reichle et al., 2012)和SWIFT 模型(Schadamp; Engbert, 2012)目前只用來解釋單行文本閱讀,還沒有一種模型來解釋回掃,如果閱讀模型要模擬真正的自然閱讀,就需要納入回掃參數。
目前,回掃的相關研究較少,且主要集中在回掃起跳位置、回掃目標選擇、回掃的精確性、與回掃相鄰的注視四個方面。本文先簡單介紹回掃研究中常用的眼動指標,再詳細介紹關于回掃的四個方面的研究,最后提出未來的研究設想,以期引起人們對于回掃研究的重視。
2 回掃研究中常用概念的界定
回掃起跳位置(return-sweep launch site)是回掃在文本上一行中最后一次注視的位置,計為回掃起跳位置到上一行行末的字符數(Parker, 2019;Slattery amp; Parker, 2019)?;貟咧懳恢茫╮eturnsweeplanding position)是回掃在文本下一行上的首次著陸位置(Parker, Slattery, et al., 2019),計為從下一行行首到回掃著陸位置的字符數(Parker,2019; Slattery amp; Parker, 2019)。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frequency of corrective saccades)計為需要進行修正眼跳的回掃數占總回掃數的比率,可以反映回掃的精確性(Parker, 2019)。與回掃相鄰的注視是指緊鄰回掃,回掃之前的最后一次注視與回掃之后的第一次注視(Rayner, 1998)。與回掃相鄰的注視分為行末注視(line-final fixations)和行初始注視(line-initial fixations)。行末注視是回掃之前,在上一行行末進行的最后一次注視,其注視時間為行末注視時間(line-final fixation durations)(Parker, Nikolova, et al., 2019; Rayner, 1977; Slatteryamp; Parker, 2019)。根據兩種回掃類型,行初始注視(line-initial fixations)相應分為兩種:準確的行初始注視(accurate line-initial fixations)與回掃未達注視(undersweep-fixations)(Parker, 2019)。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是回掃著陸點準確地落在讀者預期目標后的第一次注視,其注視時間為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accurate line-initial fixation durations)(Parker,Slattery, et al., 2019)。在回掃和修正眼跳之間的注視被稱為回掃未達注視,其注視時間為回掃未達注視時間(undersweep-fixation durations)(Parker etal., 2017, 2020; Parker, Slattery, et al., 2019; Slattery amp;Vasilev, 2019; Vasilev, Adedeji, et al., 2021)。
3 回掃的相關研究
3.1 回掃起跳位置
Parker 和 Slattery 等(2019)發(fā)現,兒童的回掃起跳位置比成人的更靠近行末,原因可能是,兒童更依賴中央凹加工而不是副中央凹加工(H?iki? etal., 2009),因此兒童必須閱讀行末文本來幫助閱讀理解。Parker 和 Slattery(2021)假設,如果兒童是因為拼寫能力與閱讀能力弱,從而導致其回掃起跳位置比成人的更靠近行末,那么低拼寫能力與閱讀能力者同樣會比高拼寫能力與閱讀能力者的回掃起跳位置更靠近行末。結果證實了他們的假設,這表明高拼寫能力與閱讀能力者能夠使用副中央凹視覺來加工行末信息;其次,高拼寫能力與閱讀能力者會避免注視行末信息,以減少回掃區(qū)間的長度,從而減少回掃脫靶錯誤。
3.2 回掃目標選擇
對于有詞間空格的字母文字,讀者在進行行內眼跳時,副中央凹視覺處的詞間空格為讀者提供了詞長和詞邊界信息,可以幫助讀者確定眼跳落點位置(李玉剛等, 2017)。研究發(fā)現,讀者在單詞上的首個注視點常常落在詞中心偏左的位置,這個位置被稱為偏好注視位置 (preferred viewing location,PVL)(Rayner, 1979)。在回掃中,下一行的行首詞遠超副中央凹預視范圍,在缺少副中央凹預視的情況下,讀者的回掃著陸位置是否為閱讀有詞間空格的字母文字時的偏好注視位置,即下一行行首詞詞中心偏左的位置?
Slattery 和 Vasilev(2019)針對這一問題進行了研究,他們操縱了行首詞顯著性(正常與加粗),并以行首詞長度和回掃起跳位置為協(xié)變量。結果發(fā)現,行首詞長度不影響回掃著陸位置,且行首詞顯著性與詞長不存在交互作用,這一結果表明,讀者的回掃著陸位置不在行首詞的詞中心偏左的位置,即回掃著陸位置不是讀者在閱讀有詞間空格的字母文字時的偏好注視位置,因為隨著行首詞長度增加,回掃著陸位置沒有向右移動;當行首詞加粗時,回掃著陸位置更接近下一行左邊緣,對此,研究者猜測,回掃著陸位置可能指向下一行左邊緣的某些區(qū)域。除此之外,實驗還發(fā)現,回掃起跳位置遠離上一行右邊緣時,回掃著陸位置接近下一行左邊緣?;貟咂鹛恢眠h離上一行右邊緣時,隨著行首詞長度增加,回掃著陸位置接近下一行左邊緣,產生這一結果的原因可能是,回掃起跳位置遠離上一行右邊緣時,長的行首詞在空間上更接近回掃起跳位置,此時,行首詞可能成為引導回掃目標選擇的線索。
Vasilev 和 Adedeji 等(2021)操縱字符大小與行長,探討回掃是否由字符視覺信息引導以及字符視覺信息的使用是否依賴于回掃目標區(qū)域的視敏度。結果發(fā)現,字符大小的主效應顯著,字符大小與回掃起跳位置的交互作用顯著,字符大小、行的長度和回掃起跳位置三者交互作用顯著,以上結果表明,讀者在回掃目標選擇時,需要使用字符視覺信息。行長越長,回掃著陸位置越遠離下一行左邊緣,越容易發(fā)生回掃脫靶錯誤。關鍵是,字符大小和行長之間沒有交互作用,這表明,在回掃目標選擇時,字符視覺信息的使用不依賴于回掃目標區(qū)域的視敏度。以上結果與Slattery 和 Vasilev(2019)的猜測不一致,若回掃著陸位置指向下一行左邊緣附近,那么字符大小應該不會影響回掃著陸位置,因為不同字符大小條件下,下一行左邊緣不變。然而,實驗結果卻發(fā)現,字符大小的主效應顯著。這表明,回掃著陸位置并非指向下一行左邊緣附近,而是讀者根據整體文本特征(如字符大小)來選擇回掃目標。
Parker 和 Slattery 等(2019)發(fā)現,成人的回掃著陸位置比兒童的更遠離下一行左邊緣。對此,研究者認為,雖然成人的回掃著陸位置遠離下一行的左邊緣,但成人的注視點剛到下一行時,就可以對其注視點左側的單詞進行副中央凹加工。而兒童可能更依賴中央凹加工(H?iki? et al., 2009),因此兒童需要注視行首以保證閱讀。Parker 和 Slattery(2021)研究發(fā)現,高拼寫能力者的回掃著陸位置遠離下一行左邊緣,這一發(fā)現與兒童和成人的發(fā)展差異相似,即高拼寫能力者的注視點剛到下一行左邊緣時,就可以對其注視點左側的單詞進行副中央凹加工。因此,即使高拼寫能力者的回掃著陸位置遠離下一行左邊緣也可保障閱讀。
綜上,回掃目標選擇受行首詞顯著性、回掃起跳位置、字符大小、行長和個體差異的單獨影響,且受行首詞長度與回掃起跳位置,字符大小與回掃起跳位置,以及字符大小、行長和回掃起跳位置的共同影響?;貟咧懳恢貌皇亲x者在閱讀有詞間空格的字母文字時的偏好注視位置,這間接表明,副中央凹信息對于有詞間空格的字母文字系統(tǒng)的眼跳目標選擇非常重要。讀者并非將回掃定位在下一行的左邊緣附近,這表明重心效應不能解釋回掃目標選擇。目前,對于回掃目標選擇,較為合理的解釋是,當讀者無法在回掃之前對下一行的行首詞進行副中央凹預視時,讀者可以根據文本的整體特征選擇回掃目標。
3.3 回掃的精確性
回掃的精確性通常通過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來反映(Parker, 2019)。Tinker(1963)研究了排版因素對文本可讀性的影響,結果發(fā)現當行長超過一定長度時,閱讀時間會增加。Tinker 將此歸因于回掃后修正眼跳的大量增加,即行長越長,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越高。Hofmeister 等(1999)不僅發(fā)現行長影響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還發(fā)現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會隨著回掃著陸位置右移而變高。對此,Hofmeister 等提出質疑,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變高是因為行長增加,還是因為回掃著陸位置與預期目標的偏離程度增加?為了解決這一問題,他們考察了行長對相同回掃著陸位置發(fā)起的修正眼跳的影響。結果發(fā)現,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不僅取決于行長,還取決于回掃著陸位置與預期目標的偏離程度。Vasilev 和 Adedeji 等(2021)發(fā)現,字體越小、行長越長、回掃起跳位置越靠近上一行右邊緣時,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越高。Slattery 和 Vasilev(2019)發(fā)現行首詞加粗降低了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但并不影響段落總閱讀時間,這表明降低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并不能提高閱讀速度。原因可能是,即使發(fā)生了修正眼跳,回掃與修正眼跳之間的回掃未達注視也可以幫助讀者獲得有用的信息以保障閱讀速度。
回掃的精確性還存在個體差異。兒童比成人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更高(Netchine et al., 1983),且兒童更有可能從靠近下一行左邊緣的位置進行修正眼跳(Parker, Slattery, et al., 2019)。低閱讀能力和拼寫能力者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更高(Parker amp;Slattery, 2021),閱讀困難者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更高(Trauzettel-Klosinski et al., 2010)。
綜上,回掃的精確性受行長、回掃著陸位置與預期目標的偏離程度、字符大小、回掃起跳位置、行首詞顯著性和個體差異的影響。值得注意的是,字符大小、行首詞顯著性等多種因素既影響回掃目標選擇還影響回掃的精確性,但這兩種影響的來源是否相同尚不清楚,因為回掃程序是在回掃之前預先編程,因此對回掃目標選擇的影響應該是發(fā)生在回掃之前。然而,對回掃精確性的影響,即對修正眼跳發(fā)生頻率的影響,可能發(fā)生在回掃之前也可能發(fā)生在回掃之后。發(fā)生在回掃之前的觀點認為修正眼跳可以在回掃之前預先編程,有研究顯示,即使在沒有視網膜反饋的黑暗中也會發(fā)生修正眼跳,修正眼跳可能與主眼跳“預先包裝”在一起,以節(jié)省閱讀時間(Becker amp; Fuchs, 1969)。而發(fā)生在回掃之后的觀點認為,修正眼跳的激活是基于讀者的注視點到達下一行后的視網膜反饋,在沒有視網膜反饋的情況下,修正眼跳不會發(fā)生(Prablanc amp;Jeannerod, 1975)。然而,這兩種觀點并不相互排斥,當眼跳脫靶錯誤較大(眼跳脫靶錯誤超過10%)時,無論是否存在視網膜反饋,都可能發(fā)生修正眼跳(Tian et al., 2013; Vasilev, Adedeji, et al., 2021)。當眼跳脫靶錯誤較小時,視網膜反饋的作用可能更強(Becker, 1976; Vasilev, Adedeji, et al., 2021)。
3.4 與回掃相鄰的注視
3.4.1 行末注視
行末注視不同于與回掃不相鄰的行內注視,是回掃研究非常關注的一類注視。行末注視時間比與回掃不相鄰的行內注視時間短(Abrams amp; Zuber,1972; Hawley et al., 1974; Parker, Nikolova, et al., 2019;Rayner, 1977)。Kuperman 等(2010) 發(fā)現, 只有在閱讀段落最后一行時,行末注視時間比行內注視時間長。對于回掃之前行末注視時間的減少,Rayner(1977)認為原因是讀者的注視點靠近行末時,副中央凹處的信息減少導致副中央凹信息加工減少,進而導致行末注視時間的減少;而Kuperman等(2010)和Mitchell 等(2008)則認為,行末注視時間的減少是由讀者閱讀時眼動程序對行邊界的反應所致,即讀者的注視點到達行末后準備執(zhí)行回掃,進而導致了行末注視時間的減少,與他們觀點類似的是,Abrams 和 Zuber(1972)認為行末注視不是為了獲取信息并進行詞匯加工,而是為了計劃回掃。
行末注視存在個體差異。Parker 和 Slattery 等(2019)發(fā)現,成人的行末注視時間比兒童的短。成人和兒童的行末注視時間都短于行內注視時間,且成人與兒童的行內注視時間與行末注視時間的差距相似。如果行末注視時間的減少是熟練閱讀者副中央凹加工減少所致,那么對于兒童,因為他們更依賴中央凹加工而不是副中央凹加工(H?iki? et al.,2009),所以他們應該將更多的加工資源分配到注視詞上而不是副中央凹詞上,這應該會導致兒童的行內注視時間與行末注視時間的差距減少。而事實并非如此,成人和兒童的行內注視時間與行末注視時間的差距相似,這表明行末注視可能不參與詞匯加工,從而挑戰(zhàn)了Rayner(1977)提出的行末注視時間的減少是因為缺少副中央凹預視的觀點。Parker和 Slattery(2021)發(fā)現,高閱讀能力者行末注視時間短,原因可能有三點,第一,如果行末注視與中央凹編碼有關,高閱讀能力者編碼中央凹處的信息快,導致他們比低閱讀能力者更早地執(zhí)行回掃;第二,如果行末注視時間與回掃計劃有關,那么高閱讀能力者會用更少的時間來計劃回掃;第三是以上兩種原因的結合。
綜上,行末注視時間是否反映詞匯加工還存在爭議。Rayner(1977)認為,副中央凹信息加工的減少導致了行末注視時間的減少,這表明行末注視時間可以反映詞匯加工。而一些研究者則認為,行末注視時間可能不反映詞匯加工(Abrams amp;Zuber, 1972; Kuperman et al., 2010; Mitchell et al., 2008;Parker, Slattery, et al., 2019)。因此,后續(xù)研究可繼續(xù)探討行末注視時間是否可以反映詞匯加工。
3.4.2 準確的行初始注視
準確的行初始注視不同于與回掃不相鄰的行內注視,是回掃研究非常關注的一類注視。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比與回掃不相鄰的行內注視時間長約30~50ms(Parker, Slattery, et al., 2019; Rayner,1977)。Parker 和 Slattery(2019)的研究也證明了這一點,當準確的行初始注視落在行首詞上時,對行首詞的單次注視時間和凝視時間比行內詞的長。目前,產生這個結果的原因存在多種解釋。Stern(1981)認為,讀者在處理下一行的新信息之前,回掃之后,需要一段時間的重新定位來解決增加的雙眼視差。Parker 等(2017)和Parker 和 Nikolova等(2019)則認為讀者沒有提前對下一行的信息進行副中央凹預視,因此要花費更長的時間對回掃著陸位置處的信息進行加工。而Kuperman 等(2010)認為可能是因為啟動效應(start-up effect),即讀者的注視點到達行首時,會為后續(xù)閱讀計劃一系列的眼跳,從而導致了行初始注視時間更長。
Parker 和 Slattery 等(2019)發(fā)現,成人的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比兒童的短。成人的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比與回掃不相鄰的行內注視時間長,但兒童的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和與回掃不相鄰的行內注視時間差異不顯著。對于這一結果,研究者猜測,成人的注視點剛到下一行的左邊緣時,就開始利用副中央凹信息來計劃他們隨后的眼跳(Kuperman etal., 2010),但兒童主要依賴于中央凹加工(H?iki?et al., 2009),可能不會計劃隨后的眼跳,計劃眼跳可能需要一定的注視時間,導致成人的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相對于行內注視時間的增加。為了驗證這一假設,研究者考察了成人與兒童回掃后的閱讀,結果發(fā)現相對于兒童,成人在準確的行初始注視后的向前眼跳長度明顯長于行內眼跳長度,這表明相對較長的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使成人在眼跳之前編碼更多的信息用于眼跳計劃。Parker 和 Slattery(2021)發(fā)現高閱讀能力與拼寫能力者的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短。以往研究認為閱讀能力影響中央凹信息加工,而拼寫能力影響副中央凹信息加工,閱讀能力影響注視時間與閱讀速度,而拼寫能力影響跳讀率與眼跳長度(Slattery amp; Yates, 2018; Veldreamp; Andrews, 2015; Veldre et al., 2017),實驗結果與以往研究結果不符。原因可能是,當讀者的注視點在行末,無法對下一行的行首詞進行副中央凹預視時,當回掃準確到達預期目標后,拼寫能力將影響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
綜上,準確的行初始注視存在個體差異且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比與回掃不相鄰的行內注視時間長存在多種解釋。值得注意的是,當讀者不能進行副中央凹預視時,注視時間會受到拼寫能力的影響。這一發(fā)現表明,拼寫能力可能影響正字法編碼(orthographic encoding),而不是影響副中央凹預視。
3.4.3 回掃未達注視
回掃未達注視不同于與回掃不相鄰的行內注視,是回掃研究非常關注的一類注視?;貟呶催_注視時間通常比與回掃不相鄰的行內注視時間短,持續(xù)時間為120~160ms(Parker, Slattery, et al., 2019; Slatteryamp; Parker, 2019; Slattery amp; Vasilev, 2019)?;貟呶催_注視會使眼動研究的數據分析復雜化,因此一些涉及多行文本閱讀的研究刪除了回掃未達注視(Handet al., 2010, 2012; Henderson et al., 2013; Kuperman etal., 2010; Miellet et al., 2007; Rayner et al., 2011; Slatteryamp; Parker, 2019; Whitford amp; Titone, 2012, 2014)。
對于回掃未達注視,研究者主要關注五個問題。第一,短暫的回掃未達注視是否受詞匯特征的影響?研究發(fā)現,詞匯特征(詞頻、詞長以及詞的可預測性)不影響成人和兒童的回掃未達注視時間(Parkeret al., 2020; Slattery amp; Parker, 2019)。第二,讀者是否可以在回掃未達注視中獲得注視詞的信息并用于后續(xù)閱讀?研究發(fā)現,無論成人還是兒童,接受過回掃未達注視的詞的跳讀率更高,凝視時間更短(Parker et al., 2020; Slattery amp; Parker, 2019)。有趣的是,在凝視時間指標上,與兒童相比,是否經過回掃未達注視對成人的影響更大。這表明,兒童與成人都能在回掃未達注視中提取信息,但成人比兒童提取信息的效率高(Parker et al., 2020)。第三,返回抑制(inhibition of return, IoR)效應在回掃未達注視后的注視中的作用。返回抑制效應認為,將注意力返回剛剛注意過的位置比注意新位置需要更長的時間(Posner amp; Cohen, 1984)。因此研究者認為,在回掃未達注視期間,如果注意力位于預期目標上,而不在回掃未達注視所在的注視詞上,那么就不存在讀者再次注意回掃未達注視所在的注視詞,就不會出現返回抑制效應。結果發(fā)現,無論成人還是兒童,單詞在接受過回掃未達注視的情況下,單詞再次被注視條件下前一次注視的注視時間比單詞被跳過條件下前一次注視的注視時間長,這表明存在IoR 效應,且IoR 效應會影響回掃未達注視后的注視。重要的是,這表明注意力暫時集中在回掃未達注視所在的注視詞上而不是預期目標上(Parker et al., 2020;Slattery amp; Parker, 2019)。第四,在回掃未達注視中是否能夠預視注視點左側的行首詞信息。研究發(fā)現,無論成人還是兒童,與沒有回掃未達注視的條件相比,經歷過回掃未達注視的條件下行首詞的凝視時間更短。這表明,在回掃未達注視期間,讀者可以通過副中央凹獲取其注視點左側的行首詞信息,這些信息有利于讀者的后續(xù)閱讀(Parker et al., 2020;Parker amp; Slattery, 2019)。第五,在回掃未達注視期間讀者提取了什么性質的信息?研究發(fā)現,回掃未達注視中注視詞詞頻對行首詞的注視時間并沒有影響,即沒有溢出效應。對于這一結果,研究者猜測,讀者在回掃未達注視中可能只提取了字母信息并用于后續(xù)閱讀,對注視詞的加工階段可能并沒有達到E-Z 讀者模型中所提到的詞匯加工階段,可能在前注意視覺加工階段(V 階段)(Parker et al., 2020;Slattery amp; Parker, 2019; Slattery amp; Vasilev, 2019)。
綜上,讀者在回掃未達注視期間,注意力可以暫時集中在回掃未達注視所在的注視詞上而不是行首詞上。在回掃未達注視中,對注視詞的加工階段可能只在前注意視覺加工階段,并沒有達到詞匯加工階段。成人和兒童都可以在回掃未達注視期間提取注視詞以及注視詞左側的信息,以保障后續(xù)閱讀。成人和兒童之間這種相似的眼動模式表明,控制跨行閱讀所需的眼動協(xié)調和注意的機制在閱讀發(fā)展的早期階段就已經形成了。
4 展望
4.1 關注其他文字與文字系統(tǒng)的回掃
目前,回掃的研究僅限于英文,對其他文字與文字系統(tǒng),例如中文這樣的無詞邊界信息的表意文字系統(tǒng)還沒有相關研究。拼音文字是表音文字,由字母構成,呈線性排列;中文是表意文字,字呈方形,由筆畫構成;中文中沒有詞間空格,詞邊界歧義更為普遍(Yan amp; Kliegl, 2016);不同的人對中文詞邊界的劃分也存在不一致性(李興珊等, 2011; 李玉剛等, 2017)。以上特點都使得中文閱讀中的眼跳目標選擇更加復雜(李玉剛等,2017;臧傳麗等,2013)。那這種復雜的特點是否也影響中文閱讀中的回掃著陸位置? 影響英文閱讀回掃著陸位置的因素是否也影響中文閱讀的回掃著陸位置? 目前還不清楚。
4.2 考察二語閱讀中的回掃
首先,研究發(fā)現,高拼寫能力者的回掃著陸位置遠離下一行左邊緣,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短。高閱讀能力者的行內、行末與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短。高閱讀能力和拼寫能力者修正眼跳發(fā)生的頻率低(Parker amp; Slattery, 2021)。與英語母語者相比,英語二語者的英語閱讀能力和拼寫能力相對更低,據此推測,英語二語者與英語母語者的回掃可能不同。其次,如前所述,漢語閱讀中的回掃目標選擇可能比英語中更為復雜。根據跨語言遷移理論,個體在第二語言學習過程中,學習第一語言所習得的學習能力會對第二語言學習造成影響(Genesee etal., 2006),因此,讀者在閱讀漢語時更加復雜的回掃目標選擇策略可能會遷移到英語閱讀中。綜上,有必要考察二語閱讀中的回掃。
4.3 探究行末注視是否受行末注視詞的詞匯特征的影響
對于行末注視時間的減少,Rayner(1977)認為是缺少副中央凹預視,而一些研究者則認為,行末注視不直接參與詞匯加工(Abrams amp; Zuber, 1972;Kuperman et al., 2010; Mitchell et al., 2008; Parker,Slattery, et al., 2019)。對于這一爭議,我們可以在控制行末注視詞的前一個詞的詞頻、詞長、詞可預測性的前提下(防止溢出效應干擾實驗結果),通過觀察行末注視詞的詞匯特征(如詞頻)是否影響行末注視時間來解決。
4.4 探討回掃過程中預視的缺失有助于理解邊界范式中的“預視效益”
Parker 等(2017)和Parker 和 Nikolova 等(2019)認為,較長的準確的行初始注視時間是由于缺乏副中央凹預視,盡管有其他的解釋,但可以確定的是,在回掃之前缺少下一行行首詞的預視與使用邊界范式的研究中缺乏有效的預視是不同的。回掃之前對下一行的行首詞既沒有有效預視也沒有無效預視,但在邊界范式中,缺乏有效預視的同時也必須存在無效預視(Parker amp; Slattery, 2019)。大量研究表明,邊界范式研究中的“預視效益”實際上是有效預視效益和無效預視成本的復雜組合(Hutzler et al.,2013; Kliegl et al., 2013; Vasilev amp; Angele, 2017; Vasilevet al., 2018; Vasilev, Yates, et al., 2021)。因此,探討回掃過程中預視的缺失對詞匯加工的影響也有助于我們理解邊界范式中的“預視效益”。
4.5 完善現有模型以適應回掃
E-Z 讀者模型(Reichle et al., 2012) 和SWIFT模型(Schad amp; Engbert, 2012)是用來解釋單行文本閱讀的眼動控制模型,而在閱讀多行文本時,不可避免會發(fā)生回掃。因此,現有模型本身缺少回掃參數(Parker amp; Slattery, 2019),無法解釋回掃現象。E-Z 讀者模型假設,讀者的眼跳目標指向下一個詞的中心,由于眼跳計劃的執(zhí)行過程存在系統(tǒng)誤差和隨機誤差,眼跳往往落在偏好注視位置,即詞中心偏左的位置(Reichle et al., 2012),而對于回掃,讀者的回掃目標并不是指向下一行的行首詞的詞中心,回掃著陸位置也不在下一行行首詞的詞中心偏左的位置。因此,E-Z 讀者模型無法解釋回掃現象。SWIFT 模型假設詞匯的激活水平決定眼跳目標(張慢慢等, 2020;Schad amp; Engbert, 2012),而詞匯激活的前提是詞匯必須處于閱讀知覺廣度范圍內,當行長超過一定長度時,下一行的行首詞便不在知覺廣度范圍內,讀者無法基于詞匯的激活水平決定眼跳目標。因此,SWIFT 模型也無法解釋回掃現象,加入回掃參數并擴展兩個模型的假設將有利于現有模型的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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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研究得到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32260204)、西藏自治區(qū)自然科學基金項目(XZ2019ZRG-22)和西藏大學培育基金項目(ZDCZJH19-21,ZDTSJH21-04)的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