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園弄血案：個體悲劇與時代變動

近日，電影《醬園弄》入圍第77屆戛納國際電影節(jié)非競賽單元。該片取材于“醬園弄血案”，該案為民國四大奇案之一，又稱“醬園弄殺夫案”“箱尸案”。案件吸引了當(dāng)時社會大眾的廣泛關(guān)注與激烈討論，案件主人公的命運更是一波三折。

一段不幸福的婚姻

新昌路432弄是上海市區(qū)的普通弄堂，于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建成，因著名特色老店張振新醬園坐落此處，故又名為醬園弄（見左圖）。

1945年3月20日早晨6時許，住在醬園弄85號一樓的王燮陽聽到樓上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慘叫聲，便起床上樓，敲門詢問。樓上租客為詹云影夫婦，女主人詹周氏（見右圖）打開一條門縫，說只是詹云影做噩夢罷了。王燮陽便回去繼續(xù)睡覺。

沒過多久，一滴滴的鮮血從樓上滲落下來。王燮陽大驚失色，忙上樓詢探，只見詹周氏手握利刃，披頭散發(fā)，滿身血污，有聲無力地說道：“我把大塊頭殺了，我殺人了……?！痹偻鶅?nèi)室看去，詹云影已被剖解，一片驚悚。王燮陽當(dāng)即報警，附近的新成警局很快將詹周氏抓獲到案，她對殺人事實供認不諱。

而這樁兇殺案的背后，是一段極為痛苦的婚姻。詹周氏，原名杜春蘭，江蘇丹陽人，父母雙亡，八九歲時被送至上海一戶周姓人家，改名周慧珍，名為養(yǎng)女，實為丫鬟。17歲時，由養(yǎng)父母做主，周慧珍與大她稍許的詹云影訂婚。詹云影為安徽人，生得人高馬大，人送外號“大塊頭”，在典當(dāng)鋪做朝奉（負責(zé)驗物、定價、決定是否收當(dāng)?shù)龋?/p>

1936年，21歲的周慧珍與詹云影成婚。兩人結(jié)婚才過兩月，周慧珍就發(fā)現(xiàn)丈夫有了外遇，對方是一位叫作蘭喜的丫頭。蘭喜懷孕之后，被東家趕了出來，不得已投奔詹云影家。詹云影對蘭喜辱罵毆打，等到蘭喜生下孩子，他鐵心不要，甚至還想要弄死。周慧珍將孩子送予鄰居收養(yǎng)，并設(shè)法將蘭喜嫁作他人。從此事可見周慧珍為人之賢惠，處事之妥善。

后來詹云影越發(fā)不求上進，不僅沒有一份穩(wěn)當(dāng)?shù)墓ぷ鳎€與一幫狐朋狗友為伍，好吃懶做，嫖賭成性，動輒對周慧珍又打又罵，家里的東西能當(dāng)則當(dāng)。周慧珍設(shè)法在香煙廠找了一份工作，豈料詹云影責(zé)罵她拋頭露臉，不守婦道。無奈，周慧珍擺個油汆排骨年糕攤，為此備好了菜刀。

3月20日凌晨3時左右，詹云影從遠東飯店賭完回來，周慧珍又與他商議擺攤的事。詹云影照舊不理不睬，又辱罵了她一通，倒頭便睡。周慧珍萬念俱灰，越想越氣憤，瞬間陷入了瘋癲的境地，拿起那把擺攤用的菜刀，砍向睡夢中的詹云影。

5月3日，案件在上海市地方法院正式審理。周被判決死刑。周慧珍對判決不服，多次上訴。

這時逐漸出現(xiàn)一些同情周慧珍的聲音，尤其是女性知識分子，其中最踴躍者當(dāng)為民國著名女作家蘇青。

她寫了《為殺夫者辯》一文，既詳細陳述了周慧珍悲慘的婚姻歷程和案件的來龍去脈，訴諸國人的道德情感，又援引法學(xué)、心理學(xué)、社會學(xué)、精神分析學(xué)等西方先進理論知識，為周慧珍的犯罪行為尋求科學(xué)解釋和減刑理由，影響力極大。

逃出生天

1947年1月1日，國民黨政府正式頒布新憲法。為了慶?！皯椪睂嵤?，國民黨政府還同時頒布了《罪犯赦免減刑令》，規(guī)定除戰(zhàn)爭罪犯、殺害直系血親尊親者，以及懲治漢奸條例和懲治貪污條例所規(guī)定的罪犯外，死刑減為有期徒刑15年等。

被減為15年有期徒刑后，周慧珍在提籃橋女監(jiān)服刑，因擅長繡花，被分在繡花組勞作。服刑期間她積極改造，表現(xiàn)良好，1952年被安排至大豐農(nóng)場，先是在田地勞動，后被調(diào)往當(dāng)?shù)氐耐袃核ぷ?，一直待到刑滿釋放，并于1983年退休。

1959年，她還與農(nóng)場里的炊事員嚴少華結(jié)婚，重新建立了家庭。

（摘自《世界博覽》 付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