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七七事變”,全面抗戰(zhàn)開始。國立中央大學校長羅家倫派遣三路人馬到內(nèi)地考察校址。三路人馬考察匯報后,考慮到從南京到重慶的水陸直通便利,另外遷校要有長久規(guī)劃,羅家倫決定將內(nèi)遷校址定在四川重慶。
動物大軍決定西遷
9月23日,教育部批準了中央大學西遷重慶的計劃。除了普通的教學物資外,當時航空工程系的3架科研飛機也拆卸上船,還有醫(yī)學院泡制好、供解剖用的24具尸體。按照安排,中央大學農(nóng)學院教師、畜牧場長王酉亭和同事們將畜牧場里的美國加州牛、荷蘭牛、澳洲馬、英國約克夏豬、美國火雞等動物,也精選出一批送上輪船隨隊西遷。據(jù)中央大學畜牧獸醫(yī)系主任陳之長回憶,當時共裝運了種牛20頭,種豬20余頭及各類種雞、種鴨10只。
當時畜牧場的另外一名主管以及財務已經(jīng)隨大部隊先行西遷了,王酉亭留下善后,最后才走。11月份,已有大量難民涌入南京,槍聲也終日不斷。在南京下關碼頭,人潮涌動,船票極為緊俏。
1937年12月5日11時10分,日軍再次空襲南京,炸死殺傷數(shù)十位南京平民。就在這一天,民生公司的輪船將運送中央大學的最后一批西遷隊伍。
12月10日,王酉亭帶著16人的隊伍,一群家禽家畜沿著浦鎮(zhèn)至合肥的公路開始西遷前行。一本地圖冊、身背一把雙管獵槍,手推一輛自行車,這是王酉亭隨身攜帶的家當?!耙恍腥?,用棍子趕著牛馬豬羊,再加上馱著的家禽,隊伍有四百多米長?!蓖醯抡f。
這么一支龐大的隊伍,在路上行進的速度很慢,每天僅能走一二十里路。最大難題就是如何解決動物的伙食問題,王酉亭和職工們只有想方設法,向沿途農(nóng)家購買飼料、糧食,粗細合理搭配,精心飼喂這些動物。
這支動物大軍于1938年春節(jié)前趕到了豫皖兩省交界的大別山北麓——暫時相對安全的安徽六安地區(qū)葉家集。鎮(zhèn)上剛好有個郵局,困境中的王酉亭隨即致電重慶中央大學,向校長羅家倫匯報。農(nóng)學院畜牧場17個人已經(jīng)帶著所有牲畜離開南京,正往重慶方向行進。但給養(yǎng)費用確實困難,希望學校盡快匯些經(jīng)費救急。羅家倫當時立即安排財務人員匯錢至葉家集郵局。
西遷義舉感動盧作孚
從葉家集休整后,動物大軍繼續(xù)上路。西遷隊伍,進入河南境內(nèi)后,沿著商城、光山一線往信陽方向行進。寒流侵襲,經(jīng)過數(shù)月緊張奔波的畜禽染疾患病,不少小動物都被凍死了。在信陽,王酉亭通過電報再次和學校取得聯(lián)系。按照王酉亭原有規(guī)劃,將這批動物帶到信陽后,從信陽乘火車南下到武漢,再從武漢坐船去重慶。學校立即回電:日軍逼近武漢,軍情已經(jīng)吃緊,千萬不能再去武漢。
王酉亭只能帶著西遷隊伍穿過平漢鐵路進入桐柏山區(qū),穿越湖北中部。11月上旬,動物大軍到達湖北宜昌。此時的宜昌正在進行抗戰(zhàn)史上的重要事件“大撤退”。這里比南京撤退時還要一票難求。
宜昌大撤退完全依靠盧作孚和他的民生輪船公司。王酉亭一共去找了盧作孚3次,把這些珍貴牲畜如何從中央大學帶出來,一路艱辛西遷的過程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故事終于打動了盧作孚。幾天后,盧作孚在戰(zhàn)時運輸資源極為緊張的情況下,安排抽調(diào)幾條船來運送家禽家畜。
“在第二年(1938年)深秋,我由沙坪壩進城,已經(jīng)黃昏了。司機告訴我說,前面來了一群牛,像是中央大學的,因為他認識趕牛的人。我急忙叫他停車,一看果然是的。這些牲口經(jīng)長途跋涉,已經(jīng)是風塵仆仆了。趕牛的王酉亭先生和三個技工,更是須發(fā)蓬松,好像蘇武塞外歸來一般。我的感情振動得不可言狀,看見了這些南京趕來的牛羊,就像看到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我?guī)缀跻蚯叭ズ退鼈儞肀?。當我和這些南京的‘故人異地重逢時,心中一面喜悅,一面也引起了國難家仇的無限憤慨;我眼中的淚水也不禁奪眶而出了。”
這是羅家倫在晚年回憶錄《逝者如斯夫集》中的一段記載,這段話寫的正是王酉亭帶領的西遷動物大軍抵達重慶朝天門碼頭后的情景。
(據(jù)封面新聞 王國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