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互聯網的興起和媒介融合時代的到來,傳統(tǒng)意義上的文學創(chuàng)作與文學活動已悄然發(fā)生變化。很多作家不再閉門著書、離群索居,而是頻繁出現在各種自媒體平臺上。例如作家余華擁有超高播放量和點贊數的短視頻,語言幽默風趣,展現出機智又接地氣的人設,完全不同于他的文字風格。類似的現象還有不少,它們指向的正是當下熱議的“文學出圈”話題。
出圈·事件
文學的“綜藝化”
2022年,紀實類讀書節(jié)目《我在島嶼讀書》邀請作家余華、蘇童、西川和旅行博主房琪作為常駐主理人,程永新、葉兆言、莫言、阿來、馬伯庸等一眾嘉賓陸續(xù)來訪,在海南分界洲島的“分界書屋”聊文壇往事,談閱讀、寫作與生活的意義。2023年,漫談節(jié)目《文學館之夜》聚焦不同主題,邀請來自不同領域的文化人士展開漫談?!白屛覀冋務撆c文學有關的一切?!惫?jié)目從文學經典出發(fā),反觀當下中國人的生活經驗和內心情感,在延續(xù)文學經典的同時也賦予其新的意義。比如,第一期節(jié)目是從魯迅的《故鄉(xiāng)》說起,小說家雙雪濤和導演賈樟柯暢談了各自的文學故鄉(xiāng)。
文學的“影像化”
2020年,兩部以中國當代作家為主角的文學紀錄片《文學的故鄉(xiāng)》《文學的日?!凡コ?。前者以“故鄉(xiāng)”為主題展開敘事,呈現人文地理意義上的故鄉(xiāng)如何滋養(yǎng)作家的心靈和寫作;后者借好友拜訪知名作家的形式,在彼此對話與走訪中,展示作家對時代和生活的感悟。兩部紀錄片通過文學與影視的相互融合,將文學以更加直觀的方式呈現給觀眾,并借助自然景觀、內心獨白、方言等手法,讓觀眾更真切地與作家一起感受和文學有關的生命體驗。
文學的“盛典化”
2022年11月20日晚,“中國文學盛典·魯迅文學獎之夜”在中央歌劇院舉行,盛典依托第八屆魯迅文學獎,穿插歌曲、舞蹈、舞劇、朗誦等藝術類型,構成豐富的形態(tài),“首次將莊重典雅的大型文學頒獎典禮與氣氛熱烈的電視臺晚會和網絡平臺直播充分融合”。這種文學的盛典化或晚會化,被視為“以年輕形象構建文學傳播新范式”。2023年的“花城文學盛典”“芙蓉文學盛典”也進行了類似的探索,不僅實現了文學與藝術的聯動,還利用新媒體平臺提升了文學的影響力,成為“文學出圈”的成功案例。
出圈·解讀
文學的“人情味”
文學首先是“人學”,蘊含著活潑的情感與深切的關懷。但長期接受義務教育的大眾讀者,早就習慣了碰到嚴肅文學時要揣度“中心思想”,分析“藝術手法”,可憐巴巴地追求命中“參考答案”。這種被考試支配的“創(chuàng)傷性記憶”,讓不少讀者對嚴肅文學敬而遠之。于是當作家笑瞇瞇地出現在手機屏幕上,的確讓人眼前一亮:原來那一個個“不茍言笑”的鉛字背后,是一個個感情豐富的具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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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主狂阿彌采訪余華時,分享了妻子讀到《活著》中“月光照在路上,像是灑滿了鹽”一句時的感動。余華感嘆“為了找到這句話,我停了兩三天的時間”,并解釋“鹽”這個意象一方面潛藏了與“傷口”的關系,另一方面與農民的生活息息相關。在這個過程中,作家對小說人物、語言的考量,與讀者對人物命運的感慨,有了一次真摯的相遇。這種真實情緒的流露,讓作家在讀者心中真正具備了肉身感,讓文本賞析不再是卷面上的“搶分作戰(zhàn)”,而是文字里人情的共鳴。
文學的“生活味”
文學從不只是孤懸于半空的語言系統(tǒng),而是根植于作家對豐富生活的觀察,啟發(fā)著讀者對生活進行“再發(fā)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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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jié)目《文學館之夜》的“第二夜”中,作家李敬澤與戴錦華、李洱等人談論“為什么愛上一只貓”。他們從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小區(qū)里的貓、村里的貓,談到老舍的《貓城記》、夏目漱石的《我是貓》、阿瑟·米勒的《貓和水暖工》,再分享冰心的貓、夏衍的貓身上的傳奇故事,極大拓展了話題的寬度,呈現出一只只迷人的“文學的貓”。他們從“送別一只貓”談到對生命歷程的演練,從“寵物”概念的追溯映射出時代的變遷,亦從現代人對貓的偏愛理解了年輕人對處理親密關系的恐懼,討論當下“宅生存”的生活困境。文學的深刻和宏大其實并不遙遠,就在無數人平常的生活當中。
文學的“文化味”
當作家成為觀眾閱讀的“引路人”,讓嚴肅文學原本的人情味、生活味、文化味更真切地向讀者和觀眾呈現,嚴肅文學才能真正走出“內循環(huán)”的限制,進入更廣闊的讀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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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掬水月在手》生動講述葉嘉瑩先生的艱難遭遇和奮進故事。這位“穿裙子的先生”的吟誦,展露出她在長期詩歌研究中沉淀下的學養(yǎng),也傳達了她在詩歌傳統(tǒng)中安身立命的寄托。《我在島嶼讀書》的讀詩會上,西川背對海潮,以手擊鼓,縱情朗誦他的詩作。至詩歌高潮處,浪愈急、鼓愈密、聲愈壯,獨特的氣韻涌出。葉嘉瑩、西川的獨特朗誦,讓不少網友感慨,“原來詩還可以這樣讀”。文字再也不局限在紙面上,而是與作家的精神氣韻合二為一,發(fā)出有情、有力、有韻的聲響。
運用示例:我們每個人面對的大千世界與命運遭際,都充滿變數,無法事先規(guī)劃,計劃永遠跟不上變化。文學也一樣,它與世遷移,本來就沒有所謂的界限和框架。幾千年來,文學的形態(tài)、樣貌與實踐一直不斷發(fā)生著異形換位:它的載體從金石龜甲到竹木皮帛,從謄抄與印刷的紙再到打字與復制的電子文檔;它的體裁從歌樂舞一體到詩賦碑誄銘、箴頌論奏說,再到小說詩歌戲劇散文;它的觀念從功利、實用到審美,從雜文學到純文學,再到媒介融合時代的泛文學;它的創(chuàng)作者從業(yè)余到職業(yè)再到泛寫作,從天才論到日常論……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于界的不斷建立與界的不斷破除。
際遇無常,應物無方,江河浩蕩。如果創(chuàng)作者內心有自由的追求,那么這樣的文學就是源頭既清、波瀾自闊的活的文學。
(編輯:王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