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前胡之推陳致新功用

王玨,王星棟,薛佳怡

陜西中醫(yī)藥大學(xué),陜西 咸陽 712046

前胡味苦、辛,性微寒,歸肺經(jīng)[1],《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本草經(jīng)集注》等均記載其有推陳致新功效?！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2-3]言前胡：“去腸胃中結(jié)氣,飲食積聚,寒熱邪氣,推陳致新。”“大黃,破癥瘕積聚,留飲宿食,蕩滌腸胃,推陳致新,通利水谷,調(diào)中化食,安和五臟?！薄侗静萁?jīng)集注》[4]記載：“前胡,主治痰滿,胸脅中痞,心腹結(jié)氣,風(fēng)頭痛,去痰實,下氣。治傷寒寒熱,推陳致新,明目益精。”可知前胡可推在表之陳。劉渡舟教授認為,“推陳致新”作用實則為推動人體的新陳代謝[5]?，F(xiàn)代藥理研究表明,前胡具有抗心腦缺血、抗心力衰竭、擴張血管、降低血壓、抗血小板凝集、抗心律失常、抑制左心室肥厚等作用;對于呼吸系統(tǒng)疾病,前胡具有鎮(zhèn)咳、平喘、解痙、祛痰等作用[6];對于消化系統(tǒng)疾病,前胡具有保護胃黏膜、抗?jié)?、健胃等作?同時,前胡還具有抗過敏、抗炎、鎮(zhèn)靜、抗病毒等作用[7],臨床應(yīng)用廣泛。

筆者認為,“推陳致新”即通過各種方式,推出體內(nèi)陳舊之代謝廢物,“陳”包括機體的病理產(chǎn)物(如痰濁、水飲、瘀血、滯氣、燥矢等),從而促使新生之物產(chǎn)生,使機體達到氣血通暢、五臟安和的狀態(tài)[8]。推陳致新亦可理解為祛邪扶正,不過此處的扶正并非補益作用,而是通過祛邪來扶正。

1 健中焦,化痰滯

《開寶本草》云：“前胡,味甘,辛?！备誓苎a、能和、能緩,說明前胡具有一定的補益功能?！度杖A子本草》曰前胡能開胃下食,通五臟,主反胃嘔逆及小兒一切疳氣,此亦說明前胡具有一定的補益健脾之效。而《備急千金要方》中記錄的“前胡建中湯”可治療大勞虛劣,在《傷寒雜病論》中,建中湯類方具有補益氣血、調(diào)和陰陽之功,方有小建中湯、當歸建中湯、黃芪建中湯等,但未載前胡建中湯,而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中卻載入了前胡建中湯,以前胡為主藥,可見前胡有一定補益建中作用。

前胡主入肺經(jīng),治療肺氣上逆、咳喘痰多等,后世醫(yī)家對前胡的使用也多限于此,尤其是在止嗽散、參蘇飲、蘇子降氣湯等經(jīng)典方劑的運用中。《景岳全書》所載“前胡散”方治療心胸?zé)岵焕?咳嗽涕唾稠黏;《筆花醫(yī)鏡》載“桔梗前胡湯”治肺氣閉塞、悶咳,均說明前胡具有降氣、化痰之功。但前胡的祛痰作用并不局限于肺部之痰,《外臺秘要》中所載“前胡丸”方[9],以前胡為主藥,治療心頭痰積宿水,嘔逆不下食;《景岳全書》中的前胡枳殼湯,治痰實壯熱,胸中煩悶,大便堅實,臥則喘急;《丹溪心法》中的人參前胡湯可治療風(fēng)痰所致的頭暈、眼花、目眩。綜上,前胡還可治療“肺胃之痰、心胸之痰、風(fēng)痰、痰積、痰實”等,均是“推陳”作用的具體體現(xiàn)。現(xiàn)代藥理研究亦認為,前胡能顯著增加呼吸道的黏液分泌,促進痰液排出[10-11]。

2 和少陽,降火熱

在《傷寒雜病論》的六經(jīng)辨證體系中,少陽病病位在半表半里,主方是小柴胡湯,小柴胡湯亦是臨床應(yīng)用最廣泛的經(jīng)方之一,可治療寒、熱、虛、實錯雜之證,整首方劑偏于治療陽證。根據(jù)陰陽互根互用、對立統(tǒng)一的中醫(yī)原理,應(yīng)當還存在一首處方治療寒熱虛實錯雜證而偏于寒、虛證之方,有醫(yī)家認為是柴胡桂枝干姜湯[12],亦有醫(yī)家認為是烏梅丸。但筆者認為,柴胡是少陽病的主藥,可治療表、里、半表半里之證,味苦、辛,性微寒,應(yīng)當有一味具有推陳致新作用、同時可以治療表、里、半表半里之證、而藥性與柴胡類似但偏溫和的藥物,前胡一藥首載于《名醫(yī)別錄》[13],其味苦,性微溫,具有推陳致新作用,正可與柴胡相對應(yīng)。

《千金要方》《外臺秘要》中所載的小前胡湯方藥物組成除將柴胡換為前胡外,余藥與小柴胡湯藥物相同,不同之處為小前胡湯中生姜加至五兩。原文言其主治：“療傷寒六七日不解,寒熱往來,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食,心煩喜嘔,寒疝腹痛?！彼尾∽C與小柴胡湯證類似,但多了寒疝腹痛,病位偏里、病證偏虛。前胡辛可暢肺,以散在表之風(fēng)邪,甘滋生津,救已傷之陰液,苦泄厥陰之伏火,是一味降火而無敗胃之弊的藥物[14]。許家棟教授認為,小前胡湯為類厥陰病的代表方,前胡為厥陰病主藥之一,具有解表溫衛(wèi)、健胃化飲、下氣降火之功[15]?！缎∑贩健酚涊d,前胡湯可治口瘡爛、目赤等,體現(xiàn)了前胡苦泄清熱之功。綜上,前胡推陳致新作用體現(xiàn)在和少陽、降火熱方面。

3 解表邪,祛水飲

前胡味辛而能散、能行,其解表之功不同于麻黃,無過度發(fā)汗之弊端,適用于長期表證未解、需要微解的病理狀態(tài)?！夺t(yī)學(xué)入門》載“前胡七物湯”治傷寒、頭疼壯熱、肢節(jié)煩疼;《本草匯言》曰：“前胡,散風(fēng)寒,凈表邪,溫肺氣,消痰嗽之藥也。如傷風(fēng)之證,咳嗽痰喘,聲重氣盛,此邪在肺經(jīng)也;傷寒之證,頭痛惡寒,發(fā)熱骨疼,此邪在膀胱經(jīng)也……大人痰熱,逆氣隔拒,此邪氣壅閉在腠理之間也,用前胡俱能治之?！盵16]《外臺秘要》記載“大前胡湯”療傷寒八九日不解,心腹堅滿,身體疼痛,內(nèi)外有熱。以上記載均說明前胡可解表邪。

前胡可以祛除在表之水飲,解在表之邪氣,從而起到“推陳”作用,且其味甘可健中焦,補益胃氣,正如《雷公炮制藥性解》所載：“前胡辛可暢肺,以解風(fēng)寒;甘可悅脾,以理胸腹;苦能泄厥陰之火;溫能散太陽之邪?！笨芍昂粌H可祛痰濁,又能祛水飲,不僅可以作用在里,亦可以作用在表,在祛除病理產(chǎn)物的同時還具有補益之功。

柴胡、前胡均能療傷寒,發(fā)表散風(fēng),推陳致新,清里散結(jié),而前胡更偏于除里之痰飲水氣,散表之風(fēng)邪,其與半夏相配能制痰飲痞結(jié),降逆化濁;與黃芩相配可瀉厥陰伏火;與桂枝相配能散表之風(fēng)邪;與生姜相配意在溫胃化飲[17]。

4 散氣結(jié),袪瘀血

《中藥學(xué)》教材言前胡可降氣,實際上,前胡不僅降氣,亦可以理氣、順氣、解氣,甚至益氣?！度驑O一病證方論》言“前胡湯”治喘息沖胸,心腹?jié)M痛;《嚴氏濟生方》載前胡湯可治胸膈不利、咳逆短氣?！秱浼鼻Ы鹨健吩唬骸胺矚鈽O者,主肺也?！薄皻鈽O”屬肺系疾病,而《備急千金要方》拓展了前胡的應(yīng)用,將其更多地應(yīng)用到了心系疾病中,書中載有多首“前胡湯”,其中一方由“小前胡湯”與“桂枝湯”合方加味而成,主治胸中逆氣,痛徹背,少氣不食方;另一方主治胸中久寒澼實,隔塞胸痛,氣不通利之證;又一方主治寒熱嘔逆少氣,心下堅之證[18]?！秱浼鼻Ы鹨健贰扒昂惙健本郧昂鸀橹魉?根據(jù)不同的配伍,治療不同程度的氣滯之證,涉及到上、中、下三焦,可知前胡可理氣[19]。

前胡雖為氣分藥,暢達一身之氣,但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母,氣行則血行,前胡同樣可以作用在血分。雖然古籍未明確記載前胡的活血化瘀功效,《圣濟總錄》言“茯苓前胡湯”可療心中痞滿,結(jié)氣不散;《日華子本草》曰：“前胡治一切勞,下一切氣,止嗽,破癥結(jié)?！逼渲小捌瓢Y結(jié)”即祛瘀血。現(xiàn)代藥理研究亦證實,前胡具有擴張血管、抗血小板凝集之功[20]。宋芷琪等[21]認為,前胡具有保護心肌的作用。宋萌等[22]在劉紹武先生創(chuàng)立的“調(diào)心湯”基礎(chǔ)上,組成“前胡調(diào)心湯”治療各類心臟病。

5 小結(jié)

由上可知,前胡之推陳致新功能既可體現(xiàn)在氣機層面,在理氣、散氣方面尤長,對不同程度的氣機瘀滯、氣機凝結(jié)均有效;又可表現(xiàn)在活血通脈方面,在理氣的基礎(chǔ)上,通行血脈,活血化瘀,散氣、活血均是“推陳”的體現(xiàn)。筆者認為,前胡推陳致新的功效不僅要從其基本功效入手,更應(yīng)從其色、形、氣、味等方面深入探索,而前胡推陳致新功效的發(fā)揮,與其配伍亦密切相關(guān),如配伍黃芩、桂枝、生姜、當歸、蘇子等藥時可有不同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