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春運”之路有多長

趙柒斤

1月26日，2024年春運正式啟動，想起唐代江蘇潤州金壇（今屬常州）籍詩人戴叔倫的“旅館誰相聞？寒燈獨可親。一年將盡夜，萬里來歸入”，不免遙想古代異地為官、經(jīng)商之人的“春運”之路。

戴叔倫的這首詩是他任撫州刺史時回家過年，卻在除夕夜“困”于途中作的。當時他被迫寄寓石頭驛（今江西贛江西岸），撫州至常州約700公里，一名地方大員緊趕慢趕卻無法回家與親人團聚，給人以沉重的壓抑感和不盡的凄苦況味，更襯托出詩人想家、思念親人的孤苦心情。

同樣因趕不上回家過年而被“困”于途中的，還有隋朝文壇領袖、山西籍詩人薛道衡。“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人歸落雁后，思發(fā)在花前?！痹撛姾钔褶D(zhuǎn)地表達了詩人急切的思歸與期盼和家人團聚之情。唐代詩人高適除夕夜同樣寄宿于旅館：“旅館寒燈獨不眠，客心何事轉(zhuǎn)凄然？故鄉(xiāng)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贝送?，還有唐代詩人崔涂除夕“羈危萬里身”，儼然成為“孤燭異鄉(xiāng)人”。

古人雖“重安慎迂”，講究“父母在，不遠游”，但隨著社會發(fā)展，出行總會越來越多。在沒有飛機、汽車和快捷通信工具的前提下，出行只能靠兩條腿，或馬（牛）車、舟船。于是，相傳中華始祖黃帝“命豎亥通道路”，“橫木為軒，直木為轅”，制造出車輛。商湯的祖先“服牛乘馬”，遠距離經(jīng)商，揭開了以畜力為交通運輸動力的歷史。西周統(tǒng)治者不斷加強交通基礎設施及附屬服務設施等建設。《詩經(jīng)·小雅·大東》云：“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薄吨芏Y·地官·遺人》日：“凡國野之道，十里有廬，廬有飲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館，候館有積?！蔽髦芄芳夹g等級又分為路、道、涂、畛、徑五級?！奥贰比莩塑嚾墸暗馈比荻?，“涂”容一軌，“畛”走牛車，“徑”為田間小路。

秦惠王為打通川陜通道，修筑了著名的“褒斜棧道”。這條全長200多公里的棧道，是在峭巖陡壁上鑿孔、架木、鋪板而成的。之后又陸續(xù)開鑿了金牛道、子午道和儻駱道等棧道。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后，按“車同軌”要求，歷時十年修建了以首都咸陽為中心、通向全國的馳道網(wǎng)?！稘h書》謂：“為馳道于天下，東窮燕、齊，南極吳、楚，江湖之上，瀕海之觀畢至。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筑其外，隱以金椎，樹以青松?！惫?12年至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又下令修筑了一條長約1400公里、穿越14個縣、終于九原郡（今內(nèi)蒙古包頭市）的直道。除了馳道、直道，秦朝還在西南山區(qū)修筑“五尺道”，在今湖南、江西等地修筑了“新道”。這些不同等級、各有特征的道路，構成了以咸陽為中心、通達全國的道路網(wǎng)。漢承秦制，在奏原有道路上繼續(xù)擴建、延伸，構成了以京城為中心向四面輻射的交通網(wǎng)。

古代不斷加快交通基礎設施建設，不僅是國防、外交、商貿(mào)等的需要，也是為了促進官員等人員流動。秦朝全面強化中央集權，國家權力資源自上而下分配，郡縣一把手必須“異地為官”。至西漢，為防范地方官場腐敗、防止地方勢力過大，統(tǒng)治者不得不讓地方官員常年異地遷徙，使“異地為官”逐漸變成清晰的制度，施行地方長官的屬籍回避制與三年一屆任滿輪換制度。

歷史的車輪行進至唐宋，每至春節(jié)，探親流、商貿(mào)流高位疊加，讓本就困難的古代“春運”更加捉襟見肘。于是，經(jīng)商虧本和為避自然災害被迫遷徙的人只能靠腳力往家趕，而外放盼和外出辦事的官員、經(jīng)商發(fā)財?shù)呢斨鞯缺愠俗偅ㄞI子）、畜（牛、馬、驢、騾等）車等回家。一路顛沛，能在除夕前趕到家團聚才是最大的幸福。

到唐朝，商業(yè)運輸便有了統(tǒng)一定價，并設置最低和最高限價?！短屏洹份d：“河南、河北、河東、關內(nèi)等四道諸州運租、庸、雜物等腳，每馱一百斤，一百里一百文，山阪處一百二十文；車載一千斤九百文……其山陵（阪）險難、驢少處，不得過一百五十文；平易處，不得下八十文?！碧崎_元年間，“詩仙”李白決定返回老家江油過年，從長安到江油全程約900公里，除關中平原道路比較平坦外，其余山路走了幾十天。李白回趟家，歷時幾十天，花費12貫。

正是因為回家費時、費錢、費力，且還有其他天災人禍等高風險，王維發(fā)出“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哀嘆。不過，讓李白等期待的“千里江陵一日還”如今已成真，這才使得人們逢年過節(jié)回家團圓的愿望都能順利實現(xiàn)。

（選自2024年1月27日《齊魯晚報》，有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