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花開

葛敏

二月，乍暖還寒。霜雪徘徊在撤退的路口，北風夾緊尾巴像極了越冬的惡狼，再也不似從前那般囂張跋扈。與室外不同，春天提早住進家里，這可樂壞了陽臺上的花花草草。

它們占據(jù)了陽臺的半壁江山。球蘭躲在墻角，纖細的藤蔓緊緊地攀著花架，一穗穗嫩紅的花苞宛若碧天里的星辰，藏匿于枝繁葉茂間。球蘭雖芳香馥郁，卻極不張揚。一層層、一簇簇，躲在墻角孤芳自賞。陽臺上預留的洗手臺也讓我改造了放花架，幾盆墨蘭便堂而皇之地入住于此。墨蘭雖算不上名貴品種，但是蘭草中我唯獨對她情有獨鐘。每逢開花時節(jié)，我經(jīng)常會一個人駐足花前，靜靜欣賞。婆婆見了總會嘟囔幾句：“黑不溜秋的一點兒也不新鮮，有什么好看的?！蔽倚Χ弥?，未曾反駁。是??！在老人眼中，光鮮亮麗的顏色才會討喜?？墒悄m也有它獨特的美，窈窕的身姿，嬌美的容顏，一襲黑紗拂面。

世俗的偏見總讓人無奈。曾經(jīng)我也幻想過出嫁時能著一身黑紗，可愿望終究沒有實現(xiàn)。但我骨子里就是覺得，紅色禮服雖喜慶，但常人難以駕馭，稍不注意便俗不可耐；白色雖然高潔淡雅，卻又千篇一律；黑紗禮服最是超凡脫俗，它更能體現(xiàn)出愛情的忠貞。或許，我對墨蘭的鐘愛也是源于這黑紗情結吧！你看，上帝其實很公平。人生的遺憾，它會以另一種方式贈予你。因此，墨蘭在陽臺上與我日夜為伴。

陽臺上數(shù)量最多的非君子蘭莫屬。很多人覺得它特別嬌怪，不易成活。但是，我家陽臺上的君子蘭是入住最久的花客。細數(shù)下來，已經(jīng)有十年之久了。我也并沒有在它們身上多花心思，而是一視同仁。陽臺上的花，每年我都會給它們換一次盆。花雖無心不問世事，但人有愛美之心，每年到了爭奇斗艷的春天，我都會給它們換一件新衣服，不求雪中送炭，只愿錦上添花吧！

這兩年，在我的熏陶下，婆婆也對這些花花草草越來越感興趣。我先后給她買了三角梅、天竺葵、秋海棠等開花非常喜慶艷麗的花。可她唯獨喜歡鄰居送的一盆君子蘭。她把君子蘭擺在了她家陽臺最顯眼的位置，并且有事沒事學著網(wǎng)上的一些養(yǎng)花小技巧侍弄一番。什么在花土表面擺放敲開的雞蛋殼，或者把啤酒裝進噴壺里朝著葉子灑些啤酒液。無論她怎么侍弄，一年年過去了，君子蘭卻始終未開花。她慢慢地也開始有些沮喪，剛開始跟我說，可能這棵君子蘭是公的，不開花那種。怎么可能呢？花跟人一樣，來這世間走上一遭都是帶著使命的，可能不結果，但是怎么會不開花，不讓自己努力綻放一次呢？后來，婆婆對它的關注越來越少，甚至動了除掉它的心思。這株君子蘭就像被打入冷宮的嬪妃，葉子上落滿了塵土，失去了往日的光鮮亮麗。我在想，如若它能看透人性，不曉得要多傷心?？伤K究是一株草木，縱使被冷落至此，給它點兒陽光就能燦爛如初。

剛立春那幾天，陽光明媚，溫度適宜。沉寂了一個冬天的君子蘭開始動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又長出了幾片嫩葉。我忍不住好奇，就用手輕輕地撥開嫩葉。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嫩葉中間居然藏著剛剛露頭的花箭。我高興地喊婆婆過來看，她卻只是淡淡地開口：“都這么多年了，早就應該開花了?！钡抑肋@一刻，婆婆心里是欣喜的。自打發(fā)現(xiàn)君子蘭開始抽箭，婆婆又開始像伺候孩子一樣精心侍弄它了。這幾天，我發(fā)現(xiàn)君子蘭的葉片又恢復了往日的容光滿面。從公公口中得知，婆婆費了好多工夫用啤酒一點點把葉片上的灰塵清理干凈了。現(xiàn)在花箭已經(jīng)抽得老高，過不了幾天就會開出美麗的花朵。

向陽而生是大多數(shù)草木的本性，它們渴望得到陽光的照拂。人又何嘗不是如此，誰的努力不是為了光明的未來？但是，我們更需要耐得住寂寞，學會等待。美好的事物往往需要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和時光洗禮方能得到。

春日多暖陽，我們何不沉心靜氣，細品人間煙火，等待一樹一樹的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