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魚,河南三門峽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三門峽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河南省小小說學會副會長,曾獲第四屆小小說金麻雀獎、莽原文學獎、首屆河南文學期刊獎。出版有小說集《一念之間》《來不及相愛》《追風的人》 《盡妖嬈》等。有作品被翻譯為英文、日文、西班牙文。
一場突然降臨的大雪,把人們按部就班的生活全打亂了:下班開車回家的人堵在路上,再打滑再堵再慢也得堅持,原本約好的飯局不得不取消,公交車停運,幼兒園、小學提前放學、放假,家長還在路上……一切失去了原有的秩序。但很快,經(jīng)過了抱怨、爭吵、憤怒,一切又會進入新的秩序中,所有的人都會找到一個應對方式,生活繼續(xù)進行。
這種狀況就如同閱讀一篇小小說,于平常之中突起波瀾,故事進入新的敘述階段,人物各種騰轉挪移,到達結尾時,又進入另一個新的秩序。閱讀的趣味就在于看篇中之人如何騰挪,如何應對。
比如讀吳衛(wèi)華的小小說。
吳衛(wèi)華的三篇小小說來到我面前后,我是一口氣讀完的。讀完之后腦子里冒出兩個詞:傳奇、大義。
三篇小小說寫三個人物:秦良玉、韓氏婦、泥娃。這三個人物都具有一定的傳奇色彩,或是征戰(zhàn)沙場的女將軍,或是頂起韓氏一門的寡婦,或是林中野孩子。無論身份如何,他們身上無不體現(xiàn)了中國人骨子里的大義精神,這種精神包括了家國情懷、舍生取義、舍己愛人。
《秦良玉》的傳奇色彩濃厚。由于秦良玉本就是個傳奇人物,史料更是多有記載。吳衛(wèi)華將她的傳奇細節(jié)化了:56歲捐出家產當軍餉,帶領三千白桿兵大戰(zhàn)多爾袞,夜襲皇太極;接到兒子“誓與襄陽共存亡”的書信后,回信為兒子叫好:“好!好!真吾兒!”最后,襄陽城破,兒子戰(zhàn)死殉國。這幾個細節(jié),將一個威風凜凜,胸懷家國天下的“女丈夫”形象刻畫得鮮活生動。
在秦良玉身上,我們看到的是她的一身浩然之氣。在國有難時,“提兵裹糧,崎嶇轉斗”,抗敵衛(wèi)國、鎮(zhèn)賊保境,成為鎮(zhèn)國柱石,“是中國歷史上唯一憑文武雙全和忠誠智勇被正史立傳的女將軍”,贏得生前身后名。
這樣家喻戶曉的歷史人物不好寫。吳衛(wèi)華用自己的方式為秦良玉立傳,在史料之外,多了一些細節(jié),讓隱藏于浩瀚歷史之中的人物變得鮮活。
《韓氏婦某者》屬于為普通的傳奇婦人畫像。與秦良玉的護國殺敵不同,韓氏婦護的是年幼的小叔子,以及夫家的韓氏血脈。這樣的人物,在中國傳統(tǒng)的儒家文化中,并不少見。韓氏婦代表了中國傳統(tǒng)女性隱忍、堅強、克己、奉獻的性格特點,她用自己的一生成就了韓氏一門血脈的延續(xù)和家族的興旺。
在《泥娃》中,孤老頭林弧獨居山林,與一狗一貓過著平淡的生活,棄兒泥娃的出現(xiàn)讓他的生活起了波瀾,故事從此有了看點。泥娃的野和淘是他的最大特點。他在山林里自由生長,像奔跑的兔子,像一陣風,像一株草。這樣的孩子,他的未來應是得到教育。于是,扶貧工作隊出現(xiàn)了,他們讓泥娃變成了林娃。
在山林中,一老一少,一狗一貓,老的孤苦一生,少的是個棄兒,這個棄兒還具備了各種“野生的”性格特點,比如老的讓少的直呼其名、少的拉老的耳朵、爬樹瘋跑、點火烤鳥蛋,等等。這樣的個性化人物,他們的生活本身就是傳奇。如何將傳奇的故事講到結尾,進入下一段新的秩序之中,成為這篇作品吸引我的地方。扶貧隊隊員出現(xiàn),他們改變了一老一少的生活,讓泥娃去接受教育,讓他變成林娃,得到教育,“不再直呼林弧的名字,改口叫了‘爺爺”。這一句結尾似乎很輕,但又很重。
這里既有林弧對泥娃的深厚情感,這是原始的自發(fā)關愛他人的情感,是一個老人面對一個棄兒時,“從未使用過的父愛”那部分的流露,更有扶貧隊隊員從一個大的社會層面對泥娃的關愛,這種愛超越了林弧小而具體的愛,具有一定的社會意義。
這三個傳奇故事,各有各的“奇”,共同的特點是故事性強,好讀。同時,從故事背后蘊含的大義,也可以看出吳衛(wèi)華的性格特點。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女作者寫傳奇的少,而能將傳奇寫得宏大、有氣魄的就更少。這一點讓我敬佩。
在《泥娃》中,我還看到了吳衛(wèi)華語言上的鮮活靈動。寫到人與貓、狗、山林的關系,以及泥娃的“野性”時,能讓人感覺到有一種“靈性”在彌漫,很寶貴。遺憾的是在《秦良玉》和《韓氏婦某者》中很少看到,也許和人物已有原型有關——受到了限制。
我曾在一段闡述我的文學觀的文字中說,寫作,就是用各種的可能性寫出各種的可能性。第一個“可能性”是方式、方法,也就是寫作的手法、技巧;第二個“可能性”,是世界與人物的復雜性、多變性。吳衛(wèi)華用三個傳奇故事,寫出了三個(類)人物,以及他們所代表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精神,展示了女作者的“這一種”。也希望吳衛(wèi)華能夠繼續(xù)用更多的可能性寫出更多的可能性。
[責任編輯 王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