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如黛

趙泓博

這是關中平原的一個小縣城，距離省城不過六十多公里，當?shù)厝艘詾榘恋氖翘剖肆曛形ㄒ辉嵊袃晌换实鄣那?，還有遠近聞名的豆腐腦，在周圍十里八鄉(xiāng)那可是一絕。去過此地的人都會被這美味魂牽夢繞，時不時地還想再去一次，再嘗嘗這讓人愜意的味道。

陳遠山的老家離這個小縣城不遠。陳遠山一天天長大，小縣城一天天發(fā)展。后來，陳遠山上了離家不遠的鐵路學校。

在陳遠山上大三的第一學期，學校組織他們去外面實習，他們一行人去了哈爾濱。說是哈爾濱，其實他們去的是位于哈爾濱北邊的一個小村莊。

夏日的東北大地，雖說高溫時段的溫度相對低點，紫外線的強度卻一點不含糊。沒過幾天，陳遠山的皮膚就被太陽曬得火辣辣的疼。陳遠山的工作也輕松，整天背著全站儀滿草原地跑，為客專施工提供測量數(shù)據(jù)?？粗切┠挲g比他小的“老師傅”嫻熟地操作著儀器，陳遠山也躍躍欲試。得到測量數(shù)據(jù)后，和其他人測的數(shù)據(jù)一比對，足足差了一米多，大家善意的玩笑讓陳遠山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沒事的時候，陳遠山會站在外面不遠的鐵路旁看火車。每周總有一趟通體紅色的火車駛過，大家說這是北京到莫斯科的國際列車，一周只有一趟。四個月的實習，陳遠山不僅增加了“歷史”容量，也學會了一門手藝，他的測量水平在他們那一批里面是最好的?？纯此浀膸妆竟P記，里面的字跡工整清晰，有圖示有數(shù)據(jù)。他是把這個工作當成鐘愛的事業(yè)來干的。

畢業(yè)后，陳遠山選擇了到鐵路工作。

來到新單位，同事們對他都挺好，特別是那些阿姨，看著陳遠山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過度的熱情反而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天，工長對陳遠山說：“俗話說，師父領進門，學藝靠個人。咱們工區(qū)的這兩位老師傅，那技術相當?shù)暮?，不僅在車間，就是在整個段上也能排上名次。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個臉黑的像個燒鍋爐的叫‘刀子嘴’，他檢查設備又快又準；這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叫‘禿嚕炮’，他可是道岔病害整治方面的專家。你跟著他們可有學不完的知識。”

轉眼到了星期五，那天沒有圖定天窗，看似悠閑的一天卻是最累的一天，要用有限的時間將工區(qū)的全部設備檢查一遍，需要馬不停蹄地往前趕。陳遠山跟著師父刀子嘴快步奔走在鐵道線上，他們要利用列車間隔進行線路檢查。

“我說你小子，上道前不知道問防護員嗎？”

“張師傅不是和駐站呂師傅聯(lián)系了嗎?！?/p>

“他們聯(lián)系是他們聯(lián)系，你自己的安全都不重視，拿什么確保線路安全。”

陳遠山第一次見識到刀子嘴的厲害。

“老張，問問老呂有沒有三十分鐘空點?！?/p>

在得到老張的肯定回答后，刀子嘴說：“你也來這么長時間了，咱們倆比試一下，你二十分鐘我十分鐘，看誰檢測得又多又準。”

陳遠山的牛脾氣也上來了，說：“比就比。”

刀子嘴提著軌距尺幾乎是碰一下鋼軌，就轉頭檢查下一處了。反觀陳遠山，提著軌距尺左挪挪右動動，只想找到兩根鋼軌之間的最小距離。一場比試下來，結果毫無懸念。自此，任憑刀子嘴怎么嚴厲，陳遠山就是一言不發(fā)。這也鍛煉了陳遠山的耐性和業(yè)務能力。在新工定職考試中，陳遠山線路檢查得了第一名。

再說禿嚕炮，經過他的眼睛的道岔簡直就像用X光照過一樣，各種問題一覽無遺。每當有火車通過時，禿嚕炮總是盯著前面的道岔，看著車輪碾過的地方若有所思。等火車過去后，再用軌距尺去檢查，那準確率高達95%。就連以前的老主任也調侃說：“你小子也算半個天才了。”

陳遠山看著禿嚕炮這樣的技術，也趁列車通過時盯著鋼軌看，可他看到的除了車輪的轉動還有通過的一節(jié)節(jié)車廂，再無其他。

“你小子還得好好鍛煉。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不吃苦中苦難成人上人，不見到棺材哪能落淚呢。”

“哎哎哎，又沒正形了，當著年輕娃胡說啥呢?！惫らL瞪了禿嚕炮一眼。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這群默默無聞的男人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在一次次的驕陽里揮汗如雨，在一次次的疾風驟雨中奔走在鐵道線上，在雪花紛飛的日子里守護在道岔旁邊，用自己的雙手確保鐵道線的暢通無阻。

一轉眼，陳遠山已經來了五個年頭，這里的一草一木他已經非常熟悉。至于線路更不用說，哪里經常翻漿冒泥，哪里頻繁出現(xiàn)重復車載，哪里屬于重點地段，陳遠山信手拈來。只是五年了，陳遠山喜歡收集“野史”的這個癖好一直沒變。

就說他的兩位師父刀子嘴和禿嚕炮，他就沒少搜集他倆的故事。姑且選取一段，讓諸位讀者愉悅一下心情。

話說那是十三年前，刀子嘴和禿嚕炮也是新工，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女孩叫王慶芳，他們三個差不多大，那時娛樂活動也少，大家伙下了班就在一起吃飯打牌。時間久了，刀子嘴和禿嚕炮對王慶芳都有了好感，兩個人開始暗地里較勁。

刀子嘴話少，但眼里有活，每次和王慶芳在一起總是搶著干活，有時王慶芳都不好意思了。但刀子嘴又認死理，做任何事都不能有一點瑕疵，這是線路工的通病。有時因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刀子嘴都會上升到理論高度，而且說話又欠考慮，有幾次王慶芳都差點落淚。

禿嚕炮恰恰相反，他話多俏皮話更多，常常逗得王慶芳哈哈大笑。

這兄弟倆“一文一武”對王慶芳展開夾擊之勢，奈何王慶芳對誰也不表態(tài)，一碗水端平。兩三年后，王慶芳這座堡壘沒攻下來，兩兄弟倒是結下了恩怨。后來，因工作需要，王慶芳被調到了別的工區(qū)。

王慶芳走后，刀子嘴和禿嚕炮誰也不肯就坡下驢，就這么整天掐架，一直到陳遠山來到工區(qū)，兩人還沒有和好的跡象。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技術比武，這可是整個工務段最熱鬧的事情，誰都想在這個比賽中拿名次。陳遠山也是一樣，當工長將這個消息宣布后，他第一個報了名。

接下來是緊張訓練的日子。工長特地給陳遠山批了幾天假，好讓他專心致志地訓練。這時候，刀子嘴和禿嚕炮也放下以往的成見，兩個人你方唱罷我登場，恨不得將自己平生所學全部教給這個徒弟。

比賽進行了兩天，陳遠山總體上發(fā)揮不錯，雖說線路檢查部分時間有點長，但他的安全意識很強，測量數(shù)據(jù)的準確性也得到了評委的肯定。而且那漂亮的線路病害勾畫，都是陳遠山的加分項目。

很快，比賽的結果發(fā)送到陳遠山所在的工區(qū)。工長拿著成績單笑瞇瞇地對陳遠山說：“你小子還可以，為工區(qū)爭了氣，我們臉上也有光?！?/p>

剛過十一月，山里下了第一場雪。當別人都在稱贊瑞雪兆豐年的時候，鐵路人已經忙碌起來，他們一個道岔一個道岔地跑，防止道岔轉轍部分結冰而無法轉動。特別是在春運時期，如果不及時處理，就會影響多趟列車通行。好在這次雪并不大，對線路沒有多大影響。

因為上次比賽拿了名次，陳遠山被段上任命為副工長。今天，他帶著幾名工友對14#道岔進行整治。看著陳遠山在上面檢查線路，刀子嘴有些手癢，他上前接過軌距尺自己量起來?？吹降蹲幼於忌先チ?，禿嚕炮也不甘人后，他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岔心部分開始檢查?？墒菦]走幾步，腳下一打滑，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道心，起也起不來。

陳遠山看到后，正準備喊其他人幫忙，只見刀子嘴一個箭步沖上去，將禿嚕炮背了下來。

“那個，謝謝啊?！?/p>

“謝什么，我是怕你早走了，沒人和我斗法了?！钡蹲幼焐稌r候都是這樣。

“回去后，老哥請你吃飯?！?/p>

“一言為定?！?/p>

大家伙都被這哥倆逗得哈哈大笑。自此，刀子嘴和禿嚕炮這對冤家終于冰釋前嫌。

臘月二十九，陳遠山準備下班回家。此時，大多數(shù)旅客已經回到了家里，火車站并不是特別擁擠。過了安檢儀后，陳遠山就近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去，拿出耳機正準備聽歌時，一陣哭泣聲引起他的注意。

原來是一位老婆婆丟失了身份證，急得不知所措。正在這時，一抹亮麗的顏色悄然飄到老人家面前，了解了老人家的困難后，她帶著老婆婆辦好了臨時身份證，又幫她辦理了改簽手續(xù)，確認老婆婆能順利乘車后才離去。

陳遠山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身影，他不自覺地想起了那次技術比武。也是在那時，他認識了柳如黛?！澳闶顷愡h山嗎？”這句話打斷了陳遠山的思緒，當他抬起頭時，柳如黛已站在他的面前。

“過年好，柳如黛。你不回家？”

“我家就在火車站附近。放假了，我來車站做志愿者?！绷琪煺f話時帶著暖暖的笑容，給人一種親切感。

“哦，那挺好的?！?/p>

“你準備回家？”柳如黛沒話找話地問。

“是啊，連著幾年大年三十都是在工區(qū)過的，今年難得能回趟家?！?/p>

“那，祝你旅途愉快，開心過年?！闭f完，柳如黛又邁著輕快的步伐奔向了工作崗位。

列車上，陳遠山正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物，手機上收到一條微信提醒，打開一看，竟然是柳如黛發(fā)來的好友驗證，他很好奇柳如黛是怎么找到他的手機號的。通過驗證之后，陳遠山還想問問柳如黛，奈何列車鉆進了隧道，沒信號了。

假期中，陳遠山給柳如黛發(fā)去一條微信，過了半天也沒收到回信，想必是她忙著呢。

幾天的假期過得很快，陳遠山告別父母，踏上了回工區(qū)的旅程。下了火車，他滿懷期待地希望能在火車站與柳如黛不期而遇。然而，事與愿違，陳遠山黯然地走向工區(qū)。

當春花開始綻放時，陳遠山他們也開始了本年度的第一輪集中修。線路經過春運列車輪軌超負荷碾壓后，急需有計劃的維修保養(yǎng)。為此，鐵路局按照列車運行圖預留了比以往更長的天窗時間。這樣，設備維護單位可以有計劃地升級改造，以滿足列車運行的需要。

這天，車間要將一批廢舊鋼軌卸到陳遠山所管轄的線路旁邊，程主任看著軌道車上的鋼軌犯了難。經過集中修長時間奮戰(zhàn)后，職工們早已人困馬乏，可是軌道車又要轉場去別處。

看著為難的程主任，陳遠山說：“主任，稍等一下，我有個辦法?！?/p>

只見陳遠山利用廢舊鋼材做了兩個支架，搭在軌道車的邊緣，并加固牢靠，同時在卸鋼軌之前放好支撐鋼軌的底座，再涂抹上廢機油以減少摩擦力。在卸鋼軌的時候，把鋼軌撥到兩個鋼支架上，舊鋼軌就可以借力順勢滑到之前搭好的支座上。只需要輕輕地撥幾下，廢舊鋼軌就會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

“你小子的頭腦就是靈光，這樣不僅降低了勞動強度，提高了工作效率，同時還降低了勞動風險。好樣的?！备赏昊?，程主任贊許地說。

自從陳遠山擔任副工長后，他更加努力了。每天在完成繁重的生產任務后，一有空就扎進業(yè)務書里，他深知要想服眾只能憑借扎實的理論功底和豐富的實作技能。只有對自己嚴格要求，才能不斷進步，才能在面對日新月異的新技術新工藝時跟得上學得懂。

段上的一次培訓又讓他繃緊了弦。這次培訓的業(yè)務技能是軌道綜合檢測系統(tǒng)。它集成了雙軌輪式超聲波探傷和線路幾何尺寸檢測，是未來軌道檢查的發(fā)展趨勢。陳遠山聽著課，心中不由得想：“看來我和我的兩位師父都要被淘汰了?！?/p>

培訓的間隙，陳遠山又見到了柳如黛。她早已從工區(qū)調到了車間女子檢查組，這是工務線路保養(yǎng)改革的亮點之一——檢修分開。這也是為了充分發(fā)揮女性心思縝密的優(yōu)勢，能及時檢查并發(fā)現(xiàn)線路存在的問題。

“遠山，你也來了？”

“是啊，對于新技術，我們就該主動學習?！?/p>

“可不是，我剛開始進檢查組的時候用的還是普通的軌距尺，沒過多久全部更換為數(shù)顯軌距尺，這才過了幾年又要更換為軌道綜合檢測系統(tǒng)，鐵路變化真是越來越大啊。”

“這也對我們提出了嚴格要求，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粗放式作業(yè)了，要精檢細修，努力提升設備質量和旅客舒適度?！?/p>

柳如黛和陳遠山仿佛兩名排頭兵，不僅規(guī)劃著自己的方向，也探索著他們所管轄的普速線路的方向。

培訓結束后，陳遠山回到工區(qū)向兩位師父講起自己的培訓經歷。刀子嘴感慨地說：“想我刀子嘴十幾年的檢查手藝，馬上就用不上了，真是有些傷感?！?/p>

“我說老弟，打鐵還需自身硬，儀器再先進還是要靠人來用。”

“禿嚕炮老哥，你也別得意，以后檢查道岔病害再也不用等列車通過了，用那新玩意一推就行?！?/p>

老哥倆你一言我一句好像說相聲。

沒過多久，段上下了任命，陳遠山當上了工長，而原來的工長被調到車間女子線路檢查組。“帶著大家好好干，可不要讓咱們線路的質量下滑啊?！迸R走前，工長對陳遠山鄭重地說。

寒來暑往冬去春來，陳遠山帶領工區(qū)職工奮戰(zhàn)在這條滄桑的鐵道線上，此時的他早已褪去剛走出學校時的稚嫩，皮膚也被太陽曬得黝黑，布滿老繭的雙手更加有力。當上工長后，他更加努力學習，鉆研技術。在工作中，在道岔病害還不明顯的時候，他就提前進行整治，這樣不僅節(jié)省了工時，還延長了設備使用壽命。

在柳如黛的幫助下，陳遠山分析了工區(qū)的道岔數(shù)據(jù)，在避免病害發(fā)生以及如何整治方面發(fā)力，相繼制作了整個工區(qū)道岔綜合情況臺賬，歸納了現(xiàn)場道岔的病害規(guī)律，并總結出一套切實可行的辦法。在經過相關試驗后，收到了不錯的效果。車間又在這套方法的基礎上進行改良，從而向整個車間推廣。

又是一年桃紅柳綠，又是一年紫燕翻飛。當春意布滿大地的時候，陳遠山他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集中修。這天，車間書記來到陳遠山的工區(qū)做動員工作。臨走時，他單獨對陳遠山說：“遠山，最近工區(qū)事情不是太多，我和郝主任商量了一下，準備讓你參加段上舉辦的‘遇見浪漫花海，邂逅春日愛情’活動。”

“書記，這不合適，集中修馬上開始了，工區(qū)正是最忙的時候，我不能離開?！?/p>

“哎，不是還有副工長嗎？他們也能獨當一面?！?/p>

“可是……”

陳遠山還沒說完就被書記打斷了。不過，話說回來，能在這個美麗的春日參加這么一個浪漫的活動也是不錯的。當陳遠山來到火車站廣場時，他竟然發(fā)現(xiàn)柳如黛也在，今天的她打扮得格外美麗，米白色的T恤衫搭配卡其色褲子，腳穿一雙白色運動鞋，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氣息。

在主持人的帶動下，車廂里的氣氛非常熱烈，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規(guī)則是每個人講一個故事或唱一首歌，若講不出來或唱不出來則由主持人隨機提問，每個人都要回答。

“這樣吧，我先自告奮勇講一個故事，就當為這個游戲拋磚引玉?！?/p>

陳遠山的表現(xiàn)讓大家興奮不已，大家都知道陳遠山是有名的“百科全書”，平時難得見到的“陳氏講壇”，今天可得好好享受一番不可。

“既然我們今天開始的是四天三晚鐵路旅游，那我就講一個鐵路故事吧。是誰提出來坐著火車去旅游的？”

面對著陳遠山的提問，大家面面相覷。陳遠山看著大家的表情，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1841年，現(xiàn)代旅游之父、旅游專列提出者英國人托馬斯·庫克敏銳捕捉到了大眾外出游玩的需求，他突發(fā)奇想為什么不用租火車的方式讓大家游玩呢。說干就干，他很快組織了一次570多人參加的活動，旅客們從英格蘭的萊斯特出發(fā)前往12英里外的洛赫伯勒，這次活動大獲成功。

“現(xiàn)代旅游業(yè)由此開始。之后，專供游人旅行的旅游專列開始活躍在西方旅游市場，各大鐵路公司也紛紛大開腦洞，設計了很多旅游特色線路。比如，布魯塞爾火車站開發(fā)的‘夜總會’專列就很有特色，不僅布置得富麗堂皇，音響也是一流的，人們在旋律的舞動中都來不及欣賞風景。

“1883年，被稱作‘歐洲東方快車’的新型列車從法國巴黎開往羅馬尼亞的朱爾朱，這是人類歷史上首次橫跨歐亞大陸的旅行。

1983年，中國華運旅行社首次接待了‘東方列車’號旅游專列……”

陳遠山講完，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討論了一番。輪到柳如黛發(fā)言時，只見她站起來后一言不發(fā)，嬌美的面容仿佛被兩道晚霞暈染。

“這里面有你喜歡的人嗎？”主持人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有。”柳如黛的聲音有些小，但她看向陳遠山的目光欺騙不了眾人。

“那么，他是誰呢？”主持人狡黠地問。

“這個問題下次再回答你?！绷琪煺{皮地說。

這次活動之后，陳遠山和柳如黛基本確定了關系，沒有古代才子佳人的花前月下，也沒有城市俊男美女那么多的約會地點，鐵路人用他們獨有的浪漫讓這份愛情時刻保鮮。柳如黛喜歡詩詞，她在閑暇之余，會拿出一本詩集，在那些優(yōu)美的意境中思念一個人。

“遠山，你知道夢和愁有多重嗎？”兩個人不能見面時，柳如黛總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我知道你笨，所以告訴你答案：‘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涀×?，下次見面時柳老師會提問的。”

每當周末愉快的時光結束，柳如黛要返回時，她的心情總是不好。雖然兩人相隔不過二三十公里，可是戀愛里的她覺得陳遠山遠在天邊。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兩鄉(xiāng)’。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陳遠山的這句寬慰之詞讓柳如黛刮目相看。

“你什么時候也開始學習古詩詞的？”

“我要時刻跟上你的腳步，這樣我們才有共同話題啊。”

隨著鐵路修程修制改革的逐步深入，在集團公司部署下，根據(jù)段上統(tǒng)一安排，陳遠山所在的車間合并為一個檢查工區(qū)兩個維修工隊。因為工作成績突出，陳遠山被任命為第一維修工隊工長。柳如黛所在的檢查工區(qū)第一小組負責車間駐地線路檢查，和陳遠山剛好在一起。

雖然兩人沒有了距離上的限制，合并后的新形勢卻給他們帶來了新挑戰(zhàn)。在兩個好勝心強的年輕人看來，只有干好本職工作才能更從容地面對對方，這也是為對方分擔工作壓力的一種方式。工區(qū)的整合不僅是人員的整合，還有設備的增加。提高應急處置能力以及加強與各單位之間的配合，都需要他們去面對。

當一切步入正軌后，陳遠山終于抽空回了一趟老家。他這次回家有著特殊意義。首先，這是他第一次坐高鐵回家，他們縣經歷了從沒有鐵路到普速鐵路開通再到高鐵開通，這是中國鐵路在一個小縣城的發(fā)展縮影，百姓們可以隨時外出，再也不用擔心雪天路滑班車停運；其次，他是帶著柳如黛一起回去的。

回到家里，陳遠山向父母隆重地介紹了柳如黛，陳父陳母熱情地招待了這位準兒媳，柳如黛也毫不拘束，仿佛早就是一家人。陳父喝了一口酒，捅了陳母一下，說：“早就跟你說過，我給咱兒子起對名字了，你還不信。”

“什么意思？”陳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看看，咱們縣人杰地靈，咱們周圍那山，特別是下過雨后，別提多美了。”

“就那么個石頭山，有啥可看的？”

“你呀，要學會欣賞，站在遠處看那山，就是文學里說的那個詞……”陳父的臉有些微紅，兩只手比畫著卻不知道想要說什么。

“叔叔，您是想說‘遠山如黛’吧?！?/p>

“對對對，就是這個詞?！标惛敢慌拇笸?，作恍惚狀。

柳如黛此時卻羞紅了臉，她這時才知道陳遠山的父親是在裝醉。

兩天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陳遠山和柳如黛又奔向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在平穩(wěn)急駛的高鐵上，陳遠山有些思緒翻涌。柳如黛則專注地望著窗外，太陽的光輝映照在如水的眸子里。

回到工區(qū)，陳遠山把柳如黛還有其他幾個人召集到一起，開門見山地說道：“今天我召集各位是想跟大家說一下我的初步設想，讓大家伙合計一下?！?/p>

大家都等著陳遠山說的時候，他卻賣起了關子。

“大家知道我們現(xiàn)在用的二維碼嗎？”

“你想說什么就趕緊說，兄弟我晚上還上班呢?！?/p>

“我的意思是，將這些道岔所在的位置、有什么病害等相關資料整理出來后，做成二維碼，這樣只需手機掃一掃便清楚了。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智慧鐵路將成為現(xiàn)實，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要提前著手，注重收集一些重要的設備資料使其電子化，這樣可以在不同的電子設備間安全平滑切換。大家可以利用自己的特長為我的計劃貢獻一份力量?！?/p>

“是啊，現(xiàn)在無人機在線路防洪封閉網巡查以及危石排查等方面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在不久的將來，通過大數(shù)據(jù)，我們也能研判線路重點病害，有目的地對線路提前進行保養(yǎng)?！?/p>

“任何時候，安全生產都是企業(yè)的第一信條……我想在不遠的將來，也許會有智能手表，這樣可以及時提醒作業(yè)人員下道避車，從而減少事故的發(fā)生?！?/p>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用自己有限的知識與經驗，描繪著中國智慧鐵路的藍圖。我們也有理由相信，如陳遠山、柳如黛般的稚嫩肩膀終將擎起智慧鐵路這面大旗，為我們的旅客帶來更加安全更加高效的出乘體驗。

遠處如黛的青山靜臥在那里，在如詩如畫的中國，在大美鐵道線上，這群年輕人正譜寫屬于自己的青春樂章。